崇軒和靜亞走進了一家便利商店。

他們在那裡處理掉兩碗喝了腎臟絕對出問題的醬油湯、整理好有點狼狽的外貌後、又買了兩瓶飲料，最後坐在餐廳的用餐區，而小吃店送他的那碗雞肉飯則隨手放在桌上。

兩人面對面盯著桌子，表情無力而糾結、什麼都說不出來，或許是在整理腦中的思緒、又或者是因為剛結束一場驚險的挑戰，心情還沒沉澱下來的關係吧，氣氛莫名尷尬，好像做錯什麼事情一般。

最後，靜亞首先打破沉默。

「那個……學長，你會不會餓？」靜亞邊說邊有點小心翼翼地看著崇軒。「你現在還沒吃飯吧？要不要我幫你去買一些東西？」

他邊說邊作勢要起身，但被崇軒抬起手制止。

「先不用。」崇軒平淡地說到，並且仰頭灌了一口葡萄汁，吐了長長一口氣。「剛剛跑太快了，現在吃不下。」

「這樣啊。」或許是因為不用拖時間吧，被這樣拒絕反而讓靜亞鬆了一口氣，坐回位子上的樣子顯得安穩許多。「那現在可以……」

「我們就直切主題吧。」崇軒有點煩躁地抓了抓後腦勺，對上靜亞的眼睛。「關於三年前的那件事，正確來說是崎家徵信社社長崎立傑死掉……我是說因故去世的事情。」

他觀察著靜亞對自己所說的話的反應，但跟之前一樣，靜亞對於那種話似乎不怎麼在意，反而鼓勵地對他點頭，示意崇軒繼續說下去。

話雖如此，但她的表情也不是像當初靜雯聽崇軒推理那樣興奮，反而有種……早已做好心理準備的覺悟。

崇軒按著額頭嘆了一口氣，不得不說，雖然感覺很不一樣，但她們這對姊妹果然都不是甚麼簡單的傢伙。「妳在前兩次挑戰中給的線索，我在星期一跟妳談完作戰計畫到第三次挑戰前這段時間內已經徹底檢查過了。」

「哦～那學長知道多少關於三年前的事情了？」

「確定的部分大約一半，還有一些沒有根據的瞎猜，再加上那個死記者剛剛打來的電話……」崇軒按著自己的太陽穴，聲音有點含糊起來。「總之，先說日期，依照她和妳給的線索來看，事件發生的日期是三年前的六月十九日。」

「雖然這是我剛剛才得知的事情，而且我之前在調閱的舊報紙時也都沒有看到相關的消息，但是那個魔術社社長也有說在那年的五、六月左右，你們家徵信社的確發生了詳細情況不清楚但不小的騷動，而且在那幾個月之後他就沒見過崎立傑或你姐，所以日期的可信度還挺高的。」

靜亞苦笑了一下。「老實說有點對他不好意思啊～三年前造成過麻煩的事情三年後又煩他一次。」

「那傢伙不用管啦，反正只要假裝在寫入社申請他就甚麼都會說了，而且重點也不再那裡。」想起當初去找魔術社社長的情況，還是讓崇軒忍不住撇撇。「重點是，那些『騷動』似乎有點詭異。」

「『詭異』……是嗎？」

「我是不知道對妳而言是怎麼樣，但對那個魔術社社長而言，是永生難忘的事情。」崇軒撥弄著手指，在腦中回想當時自己聽到的「騷動」。

「明明全年無休卻突然開始停止營業、原本幾百個的社員有一大半不見不知道跑哪裡去、剩下的也經常緊張兮兮地拿著奇怪的東西跑進跑出、連妳們姊妹平常上學也要有人護送、甚至還經常不分早晚出現一些流氓幫派在門口叫囂，氣氛經常緊張到好像隨時會出現開打，有時就算那些人走了，還會有警察上門來，問一堆很明顯不和善的問題。」

「……」

「正常情況來看，這應該只是你們家徵信社做錯了什麼壞事而被黑道找碴、連警察也因此開始關切情況。」崇軒邊說邊用寶特瓶上的水珠在桌上畫兩個圓。「但是，這次的情況中，『對象』和『時間』都很奇怪。」

「根據我聽怡璇姐──就是小秀她姑姑所說，過去的崎家徵信社，可以說是附近的一大勢力，不僅利用情報網、自身武力和各種把柄，控制或威脅著四周的幫派，還完全向警察一邊倒、幫警察做很多他們做不來的事情，可以說是半個警察，再加上崎立傑的能力，要是哪天幹起黑社會不僅完全沒問題還會很厲害的程度。（ps：第六章01）」

「呃……其實也沒有那麼誇張啦。」靜亞豎起一根食指，表情有點尷尬。「我們家徵信社只是因為有人脈而且比較常幫警察的忙，又要在幫派流氓之間生存，所以才──」

「但有不小的勢力仍然是不爭的事實吧？」

「是、是沒錯啦。」被崇軒這麼強硬地打斷，靜亞有點沮喪地低下頭承認。「我小時候在學校也因為這樣而被同學或老師疏遠過……」

見她老實地回答，崇軒也點點頭，在剛剛用水畫出來的其中一個圈圈上打叉。「問題就在這裡，明明被幫派所警戒又有警察撐腰的徵信社，為甚麼那時候卻會有幫派份子敢大喇喇地在門口前叫囂、還被一直以來合作的警察盤問？這怎麼想都有問題。」

「而且依照當時那些員工所採取的行動來看，崎家徵信社內部似乎也對這個情況感到很緊張而且棘手，到處忙著要把問題處理掉，還要相當小心來自不知道哪一方的攻擊，是這樣沒錯吧？」

「恐怕是的。」靜亞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她那時候還只是小學六年級，會不太清楚家裡公司的事也不意外。

「另外，在『時間』的問題上，也有很奇怪的地方。」崇軒將另一個圈圈也劃掉。「三年前的五月底，有兩個附近一帶的幫派因為在路上見到、互看不順眼而爆發街頭鬥毆甚至械鬥的事件，其中一個還是怡璇姐曾經加入的『天地盟』。」

「那場鬥毆的結果相當嚴重，可以說兩敗俱傷，雙方都有許多重要成員被送進醫院和警察局，除了天地盟的熊敏澤外，幾乎所有人都被波及，而兩個幫派也因為受到強大的打擊，造成幫派的勢力整個洗牌──又或者是說，衰弱。」

崇軒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開始翻找著裡面的檔案。「因為在那個時候，在地的警方也趁機開始了大規模的掃黑行動，重重打擊了幫派，雖然我不清楚詳細情況，但這些報導裡講很多。」

他叫出從網路上下載下來的許多舊報紙照片或文檔，也有從網路新聞上截圖下來的圖片，都是有關三年前六月多的掃黑行動報導，當時似乎是因為支持度創新低的市長想要彰顯自己的政績，所以宣傳做得挺徹底的，或許這也是為甚麼崎立傑去世的消息沒有被報導出來的原因。

不管如何，根據裡面的內容來看，那個掃黑行動的起因除了那次街頭鬥毆之外，似乎還是因為新的警察局長上任，說要「整頓風氣」而開始的行動，鬥毆反而只是剛好而已，總之，因為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當時附近幾個主要的幫派似乎都被徹底清除，其他的勢力也有一定程度的打擊或被嚇得不敢輕舉妄動，可以說還挺成功的。

真要說讓崇軒比較驚訝的部分，那應該是那時候已經國一的他完全沒有關於這件事的記憶吧，而他也很清楚那一定是因為當時在看的好幾本現在看起來很爛俗的後宮輕小說的錯──不過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之前提到鬥毆事件的時候，你姐靜雯跟我說過，原本崎家徵信社也是有追查那件事的，只是因為發生了些『事情』所以沒有再調查下去，甚至連幫忙警察進行掃黑行動也沒有聽她說過。」

崇軒瞇起眼睛，敲著手機螢幕幾下。

「原本全年無休的崎家徵信社破天荒停止調查、甚至沒有協助警察掃黑，再加上新聞報導的時間和魔術社社長所說的時間相當接近，所以我猜那些『事情』跟讓崎家徵信社暫時停業的那些『騷動』是同一件事。」

崇軒暫停下來喝了一口飲料，同時以眼神詢問靜亞自己推測對不對，而對方只是示意他繼續下去，他也只能撇撇嘴重新開口：

「雖然說矛盾相當大，但這兩個方面的問題綜合下來，也是有一個說法說得通。」

崇軒深呼吸一口氣。

「那就是，合作破裂。」

「……」

「雖然崎家徵信社和警察長期保持著合作的關係，甚至還幫警察做了不少事情，但作為一個地方黑社會勢力的身分仍然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崇軒認真地盯著靜亞，表情相當嚴肅。「不僅跟四周幫派長時間接觸、對抗、甚至可以威脅並壓抑他們的行動，以異常強大的能力幾乎掌控著附近一半的治安，就算是合作團體，這對警察──特別是不熟悉當地的上層，仍然是充滿不確定因素的危險分子。」

「要是你們哪天突然換了經營方針、或者暗中跟幫派有什麼不妙的談判或交易、又或者你們的存在被媒體大肆報導，對警察而言，我想都是不樂見的情況，更何況是那個急於建立權威的新警察局長和宣傳政績的市長。」

崇軒豎起一根手指。

「所以，在三年前的那些騷動，很有可能是因為當時的掃黑活動中，崎家徵信社被一直以來視為夥伴的警察視為幫派或黑道的其中一部份，並且因此受到調查。」

「因為長時間的合作關係，而且還自稱為『正義的夥伴』，整家崎家徵信社──最起碼也一定有崎立傑，應該沒想過自己會被警察反咬的一天吧，所以當知道自己被警察盯上時，就變得相當慌亂，恐怕他們過去對警察的防備就相當薄弱、並且因此透露許多自己的情報給他們，反而成為當時讓他們調查自己的口實，之所以沒有像其他幫派那樣直接被大肆逮捕的原因，大概是因為像宗里大叔那樣跟你們關係比較好的警察努力斡旋、或是你們還算是有正式登記的企業，要搜查可能還要有搜索票之類的。」

「然而，這也無法停止警方要打擊你們的步伐，而且在過去營業的過程中，恐怕也得罪附近許多勢力或人群，才會有人在你們陷入危機還出現在門口叫囂，在這種情況下，崎家徵信社能做的，就是盡可能湮滅會被警察視為幫派依據的線索、並且盡可能跟各方打好關係，這也是那段騷動中員工們詭異舉動的來源。」

「然而，在這個緊要關頭時，徵信社的內部，卻又發生了意想不到的緊急事件。」

崇軒握緊了寶特瓶的瓶身，一邊說一邊打量著眼前靜亞的反應，嘴唇糾結的扭了扭，表情有點遲疑。

但他最後還是開口：「……以結果論來說，就是崎立傑的死亡。」

靜亞撇開了目光。

「這意外不僅徹底壓垮了還有餘力掙扎的崎家徵信社、也造成日後崎家徵信社的分裂、以及靜雯大肆開除員工等影響到今天的問題。」崇軒吞了吞口水：「而造成崎立傑死亡的原因，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

「松靜亞，就是妳！」

小说相关章节：徵信社的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