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金线般闪耀的发丝。蔚蓝如辽远天空的眼瞳。总是无法令自己移开视线的配色，本应让不会跳动的心脏生起悸动的错觉。

——只要不是在镜中见到的话。

Honey Flavor

都是这瓶酒的错。

贝雷丝坐在桌前，出神地凝视酒樽，阳光落入玻璃罐底部，在深色水面溅起星海。尽管已经完全错过了开始上课的时间，她却不想前往教室。发现变色的震惊被酒醉带来的漂浮般暖融融的慵懒感包裹掩藏起来，让贝雷丝把注意力转向了另一份理性运作正常时绝不会注意到的心情。

她只是相当不想在当前状况下碰到这套配色的主人。

贝雷丝不是第一次改换头发与眼睛的颜色。五年前获得苏蒂斯神力之时，煌煌闪烁的淡绿色成为了她为女神祝福的证明。一夜之间变成级长配色虽然显得奇妙，理应也可以用魔法把戏来解释，然而贝雷丝实在不擅长演戏。她的脑袋里虽然没有确切的根据，直觉却果断地选择了逃跑——至少要在当事人问起一切的缘由之前，找到卖给她这瓶酒的商人，让他吐出解除方法。

「这可是一瓶能让你品尝到初恋味道的酒。」

虽然听上去很可疑，压抑不住好奇心的贝雷丝还是买了下来。在想要尝试新的酒种之外，也有一点蠢动的不明情绪在她心中作祟。沿瓶口流下的液体灿烂如熔金，点在舌尖是清爽的蜂蜜味，后韵有隐约花草香。暖意自心底悄悄蔓延，醺然之中，贝雷丝做了一个梦。唇红齿白的金发少年略微睁大双眼。「老师，你能再笑一次吗？」他有些羞涩地说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啪咚。

与五年前的反应截然不同，她的心脏似乎跳了一下。胸腔里盛满沉甸甸的蜂蜜酒，一串串小气泡咕嘟嘟地泛起来，争先恐后地涌上被光芒照得透亮的地方。发酵的红色果实从最隐秘的深处剖开带来酸甜与痛楚，面前的人一无所知，笑得像太阳。

留给贝雷丝的唯一选择是不战而降。

或许发现得太晚了。又或许一切结束后再发觉才是更好的。如果不是天生缺乏表情，她此时的脸一定和吃相同样精彩。贝雷丝将披风罩在头顶，打算在任何人前来探问之前便溜出去，却被最不愿看见的家伙抓了个正着。身材高挑的青年倾下身，一看就是在烈日下跑过来，汗水沾上鼻子湿漉漉的，平日的威风一点也没有，像只焦急的大狗。

为了从怪力下保住披风，她不情愿地解开，如意料之中收获惊讶表情，似乎在惊愕外还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总之，我要去市场。」贝雷丝省略了细节说明前因，对面立刻接道：「那让我陪老师同去。」「你有更要紧的事吧？」「……如果还有什么其他的副作用，」「这倒没有。」她转了个圈，感到有视线锁在身上，像是整个人透明地放在他眼皮底下，满脑子都想着逃开，甚至不敢回看一眼。战场上冷静沉着的气度不知道飞到哪去，贝雷丝清了清嗓子，努力摆出最后一丝作为教师的尊严：「不管怎样，我自己去就好。」

「……既然你这样说，我也没有办法。」

他放弃了。这让她庆幸，又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失落。擦身而过的瞬间，一个措不及防的反制，女人就被压在门板上，蓝色独眼在金发中炯然发亮，随即夺走了她怀中的酒瓶。「这是什么酒？」轻描淡写的提问得不到回应，是看到贝雷丝难得不肯招供的模样，青年像她梦中般露出微笑，仰起头灌下仅剩的一口。贝雷丝痛苦地闭上眼，听见一声沉思般的叹息。

他会发觉缘由，还是变化成其他的颜色，迟到五年的心意迎来终结是这样短暂，她甚至还来不及为其惋惜。死一般的静寂被呼吸打破，她听见他在呼唤，「老师。」光线一点点漏进打开的视界，从自己身上消隐的薄荷绿，此时此刻清晰地映在极近的眼瞳里。

微风吹动浅绿色的发丝，贝雷丝才发现总是令她无法移开视线的并非法嘉斯的金与蓝。她的手心被引上铁甲，里面像住了一只躁动的鸽子。他的嘴角挑起一个圆满的弧度，清爽而甘甜，仿佛在她心中不停摇晃的蜂蜜酒。

「老师，现在我也是受害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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