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爆豪的恢復速度令醫生驚嘆不已，各項檢查也都無異狀。在本人的強烈要求下，等了三天總算是獲得出院許可。僅被告戒不可以劇烈活動，想當然爆豪不會乖乖照做，但面對母親的威壓只能屈服。

　　Ａ班的同學得知這個消息，特別舉辦派對慶祝他出院，雖然不管怎麼看都只是這群傢伙自己想玩。

　　進門的瞬間爆豪遭到熱烈歡迎，噴滿一臉禮炮，全身沾滿了碎紙。

　　「你們這群傢伙搞毛啊！」散發出強烈的爆氣氛圍，正磨拳擦掌蓄勢待發。一定是有人刻意洩漏出去的，死瞪在角落可能知情的混蛋一眼，綠谷打了個寒顫。

　　盤算著要先拿誰來血祭，派閥組就手牽手自動送上門。

　　他們開心地迎接爆豪的歸來，圍著跳奇怪的舞，簡直要挑戰他的極限。想起這幾個笨蛋在住院期間，都有委託混蛋臭久送一些有的沒的過來，只好勉為其難地配合。

　　被推到交誼廳坐下，看著一桌子的佳餚『該不會全是砂糖傢伙做的吧』旁邊的麗日主動表示這次她也有大顯身手，雖然做出來的部份看起來很窮酸。

　　「麻婆豆腐？」

　　眼尖的爆豪馬上就發現這道菜，飄散出特殊香料的氣味，聞起來不像常見的那種。

　　「這是家姊做好送來的。」

　　轟在旁默默表示，打開通訊軟體再次現出與姊姊的對話紀錄。

　　『希望爆豪同學的身體沒什麼大礙，幫我跟他說一聲早日康復。這次有稍微控制一下辣度，但我想味道還是不錯的。』姊姊依舊用了很多可愛的表情符號，光看文字就能清楚感受得到溫度。

　　「爆豪同學傷口才剛痊癒吃這麼辣不好吧？」

　　「囉唆！別小看我！」

　　即便有人提出了正確的意見，嗜辣的爆豪想必聽不進去，他一把將麻婆豆腐搶過來。

　　醫院的伙食調味太清淡，都不知道在吃什麼。但刺激性食物會延緩傷口癒合，因此被強烈禁止。既然已經出院又沒大人管，他就隨自己開心了。

　　本來以為關在醫院這麼久會狼吞虎嚥，意外卻是細嚼慢嚥地品嘗，看起來是真的很中意這道菜。

　　「這裡還有砂藤同學特製的韓式辣炒豬肉喔！」

　　女同學們開心地捧著一盤色澤豐富的料理，到嘴裡還塞滿食物的主角面前。

　　好好咀嚼完才夾了一口往嘴裡塞。調味適中非常下飯，爆過香的辣椒使得整盤料理香氣十足，與麻婆豆腐有著不一樣的風味。

　　「…………好吃。」

　　聽到這麼直接的讚美，負責料理的主人害羞地搔了搔頭髮。

　　「爆豪居然變得這麼坦率！是不是真的傷到腦袋啦！」

　　在切島的印象中，自己的好哥們沒有直接表達過對食物的喜好，都是默默大口吃飯。願意專心品嘗已經是間接表示對食物的敬意了。

　　「囉唆！」

　　頭上的繃帶確實還沒拆下來，但因此被認定是傷到腦袋，還是很不爽。

　　他的視線一直有意無意捕捉在角落，一頭蓬鬆亂髮的傢伙。從回宿舍到現在都沒有跟他對上眼，而是傻呼呼地跟其他人有說有笑。

　　以前明明都是那混蛋在暗處觀察別人，為什麼現在反而是自己要去在意對方了。

　　歡笑聲持續到晚上九點，相澤老師探頭警告後，這群愛玩的高中生，才慌忙開始收拾。

　　瀨呂跟上鳴在兩旁吵說要把今天的主角護送回房，他迅速地肘擊這兩個傢伙的側腹，他們痛到飆淚，異口同聲地大喊：「反對暴力啊！你這個最像壞人的英雄排名No.1！」

　　先前在那步島，他們與島乃姊弟相處過一段時間。

　　姊姊真幌得意的說過：「明明爆豪立志要成為最強的英雄，卻一臉凶惡，根本就可以榮登最像壞人的英雄排名No.1吧！」惹得派閥組捧腹大笑，而後有事沒事就會拿來虧一下當事者，下場就是被暴打一頓。

　　派閥組就像這樣，不會阿諛奉承也不會過度關心。正了解彼此的性格，他們才能相處在一個最佳的平衡之中。

　　吵鬧完還是讓他們送回房門前，入內後望向放在桌上的那本筆記本，想到剛剛沒有跟他對上視線的混帳，就很不爽。

　　夜間走廊一片寂靜，二樓的某間房傳來輕輕的響聲，不到幾秒裡面的人就前來應門。

　　外頭的人，是綠谷這幾天來一直掛心的對象。

　　讓這位訪客進門後，爆豪靠在牆邊，不知道在想什麼，沒有要往裡頭走的意思。

　　「小勝？怎麼了嗎？難不成又不舒服了？」

　　「……在醫院的時候應該是補充了很多才對啊。」

　　不自覺地脫口而出。這個時間會來找自己的原因，十之八九是OFA。

　　「……蛤？」爆豪一時懷疑自己幻聽，隨即就聯想到『補充』的意思。

　　「啊！不是啦……因為醫生說你高燒不退……加上我能力在當時有失控過……就想說會不會是……」

　　驚覺說了不該說的話，綠谷的臉上冒著大量的汗珠，不善隱瞞的蠢樣馬上就讓他露餡。

　　儘管爆豪的傷勢嚴重，但由於有及時處理，事後手術也很成功。加上復原女孩的治療，身體應無大礙，然而意識一直沒有清醒，持續發著高燒。

　　從醫生那邊得知狀況的綠谷，猜想是否力量的一度暴走，才是讓爆豪無法醒來的主因。

　　幸好醫院提供的是單人房，他趁著四下無人的時候，補充唾液給仍在昏迷中的爆豪。在未經同意的情況下這麼做，一定有心理上的抗拒，但為了救人也顧不得這麼多。

　　執行過後有見起色，又多補充了幾次，一直到清醒的那天前，終於讓爆豪回復成正常的體溫。只要結果沒問題那就沒問題，本來是想把這秘密藏在心裡的，卻不小心說溜嘴。

　　「開啥玩笑！你這個接吻魔變態！」爆豪用力地揪起眼前這個混蛋的衣領，破口大罵。

　　「誤會啊！」講再多都是藉口，所以綠谷放棄了。

　　氣不過三秒，爆豪鬆開對方的衣領，嘆氣。綠谷露出一副『居然沒有被揍』的蠢臉。

　　「……難怪作夢都夢到你這混蛋。」

　　「實在太讓人火大了，一醒來就想揍你。」話是這麼說，實際上連揍都沒揍。

　　他也終於明白昏迷的那幾天，為什麼會做怪夢了。

　　『小勝這算是間接在道謝嗎？』聽起來很像在說因為夢到自己，太生氣才想著必須要醒來揍人。

　　撇著頭的爆豪，發覺被他罵的那個傢伙似乎沒有反應，一轉頭看到已經淚流滿面。

　　「哭屁啊你！」

　　「……太好了，小勝你回來了……」

　　「才不是被你救啊！」

　　該怎麼去釐清這份心煩意亂。

　　總是被廢久極端的情緒耍得團團轉。難以預測的舉動，坦率直接的話語，根本搞不懂這個混蛋在想什麼。

　　曾幾何時，連同這些部份，他都一一妥協，承接了下來。

　　「嗯！因為小勝你很厲害。」哭花的臉展露了笑容。

　　這張醜臉，爆豪看著就來氣，重重地將握在右手的物品拍在眼前的混蛋臭久上，被打的人發出吃疼的聲音。

　　綠谷揉揉有些紅腫的鼻子，定睛一看是之前在醫院轉交給對方的筆記本。

　　「小勝你不收著嗎？」裡面的資料都是特別整理的，還有同學的留言及受助者的信，再怎麼說他拿著都很奇怪。

　　「全都記住了。」像是考前有十足把握，已經把重點都記住的天才口氣。

　　語畢，爆豪就要準備離開。

　　綠谷急忙喊住背對他的人，那雙手靜靜地放在門把上，沒有按下。

　　「小勝！謝謝你……！」 

　　對這句話有了反應的爆豪，撇回頭瞄了綠谷一眼，那雙眼眸彷彿透露了什麼。

　　初識時，彼此都是比較坦率的年紀。

　　每當出久笑著道謝，勝己總會別開視線，像要掩飾什麼，只回個「哼──嗯」

　　臉上卻有藏不住的紅暈。

　　那副表情總讓人不想移開視線，綠谷一直都很喜歡。

　　現在是不是，多少有回到那個時候的感覺了呢。

　　「小勝，歡迎回來。」

　　這份笑容，跟小時候只會跟在『小勝』身後，說著好厲害、好帥的『廢久』，那純真又閃閃發亮的神情重合上。

　　或許爆豪勝己，一直都希望他們可以像是這個樣子。

　　『對你來說，笨久同學是什麼？』

　　「……明明，就只是個臭廢久。」自說自話般地低語。 

　　「……小勝？」見佇立於原地的對象沒有任何動作，他輕聲呼喚。

　　一聲嘆息，爆豪倏地轉身快步朝他的方向走近，綠谷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不到十坪大的房間根本無路可躲，退到一半背就撞上冰涼的牆，他恨不得現在就學會穿透的個性。

　　對方的臉貼近，眨眼間，嘴唇被溫熱柔軟的物體覆蓋上，太過迅速且輕微，又即刻拉開距離，他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實行的那方微微皺起眉頭，不知道在想什麼，他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小勝難不成你又不舒服了嗎？」

　　「不是！」

　　爆豪沒有打算接續這個話題，只是咂嘴像明白什麼一般，自顧自地開門離去。

　　綠谷眼睜睜的看著我行我素的人離開，呆站在原地三分鐘。

　　「剛剛……是不是……沒有交換唾液……？」

　　會有這樣的舉動，通常只會在有需要的時候。像一開始的異變，還有預先索取。這次的行為明顯跟以往不同。沒有交換唾液的話，就沒有任何意義……應該是這樣的。

　　即使在腦中分析各種可能性，最後得出的結果都一樣，這根本只是單純的『接吻』。

　　小勝不可能毫無理由這麼做，想破頭也想不到那個人行為中的意義。

　　漲紅的臉顯示著過熱的腦袋。

　　視線轉向放在桌上的筆記本，試著轉換一下心情，便隨手翻開。明顯被翻過很多次，有幾頁已經產生皺摺。

　　新型腦無解析的部份，頁尾被寫下一排字：「廢話太多，寫這麼詳細很噁心」。

　　像是找到什麼寶藏，催促他繼續翻頁。

　　原本留白的空格裡，填上「才不告訴你這混蛋咧──」的字句。真不愧是小勝呢，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麼說起來，還不知道小勝的英雄名第一個想告訴的人是誰，會是父母嗎，又或是歐爾麥特，心中頓時有一股苦悶渲染開來。

　　接續著翻到封底內側，帶有氣勢的字體，大大地寫下

　　「贏了」

　　「你不是最不服輸的嗎……所以要贏啊……」事件發生後的每一天，綠谷都在病床旁不斷地對爆豪說著。

　　「有傳達到了嗎……」儘管淚腺本來就很發達，但這陣子所流的眼淚，對不常哭的人來說，恐怕有一生那麼多了。淚水令視線變得模糊，一點一滴落在紙張上，形成大小不同的水漬，他驚慌地用手背擦拭掉。

　　看著自己的右手，緩緩握緊。他一直認為爆豪勝己的強大是無敵的，無論何時，都會向著前方，在自己目光所及之處，邁步而前。

　　當那個人身體染滿鮮血，在懷中逐漸變得冰冷，他的心臟也被凍住般，無法呼吸。

　　他第一次那麼害怕可能會失去小勝。

　　回想起第三學期開學後，蘆戶來找過他。或許是八卦的本性，又或者是有別有企圖，被問到是否有『喜歡的對象』時，他驚慌失措，只能回答：「因為每天都在訓練，所以沒有想過這種事。」

　　提問者不滿地嘟嘴表示無趣，轉個方向又問：「那有喜歡的類型？或想要一起共渡人生的對象？」

　　想到歐爾麥特不知道是不是經常與惡勢力對峙的緣故，沒有親密的對象。而OFA的繼承者平均壽命都不長，要能放手去闖，沒有任何牽掛會是最好的。

　　這麼想的話，自己是否也不該奢求有那樣的對象。

　　腦袋閃過一道身影，下意識地搖搖頭，身旁的同學滿臉疑惑。

　　「像歐爾麥特那樣的人吧？」

　　不是說謊。綠谷看不到自己臉上的表情，但蘆戶看在眼裡。即便課業上來說是個笨蛋，也能明白，說這句話的人，並沒有認真回答這個問題。

　　「你真的是歐爾麥特廚耶，蜜月真好啊──」

　　沒能套到有用的情報，八卦本性的她感到遺憾，揮揮手走人。

　　留在原地的綠谷心情不是很平靜，想到『不奢求有那樣的對象』的同時，也冒出如果能有那樣的對象就好了的想法。但要能夠接受，且堅強的人，應該是沒有吧。

　　只要有了感情，就不可能不難過。

　　因此，當腦袋閃過那個熟悉對象的身影時，他感到無所適從。

　　他們之間什麼都不是，也不可能成為是。

　　但如果有那樣的可能性，那個人鐵定不會因為自己的離去而止步不前。

　　那個人就是這麼的強大，必定能靠著自身的力量，繼續邁進。

　　如果歐爾麥特或母親哪天離開的話，一定會非常傷心。雖然清楚人終將一死，但如果對象換成爆豪勝己的話，自己或許就沒有辦法冷靜看待。

　　會像是心臟的地方，缺了最重要的一塊。

　　什麼時候變成像這樣，不是想要看著背影，也不是想要跑在前面，而是希望側過頭時，那個人就在自己的身邊，朝著同樣的目標前進。

　　「……已經離不開了不是嗎……」靜靜地看著那行字。

　　不是用『喜歡』這個字眼可以去定義的。

　　是更深沉更複雜，不斷地積累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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