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噩梦醒转，乌云密布华清铁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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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作较重剧情，初见的朋友建议从头看起。

　　深夜里小涟曾经苏醒过一次，她看见自己身处于一片黑暗之中，周围有些嘈杂。但是身上的束缚已经解除，而且琴师白先生就坐在她的身边守护着她。自从当初在华清宫看见白先生与金盏的“交易”之后，总觉得跟白先生之间有些隔阂；但此时，她觉得白先生在自己身边，给了她足够的安慰。于是很快，小涟就又重新睡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六月十七临近中午的时候了。闻着食物的香味，小涟逐渐清醒。支起身体，睁开眼睛，小涟反复确认自己没在做梦。此时她正身处于华清宫中那个熟悉的院子，朝夕相处的苇芽团数人或行走或坐卧在她周围。自己怎么又到华清宫了呢？昨天的记忆是做梦吗？小涟睁大了眼睛陷入茫然。

　　突然，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从很近的地方闯进小涟的视野，把她吓了一小跳。男孩子长得还挺可爱，肌肤白皙，大大的眼睛，留着垂肩的头发在脑后简单地束了一下，身上穿着大得不合适的衣服，从过大的领口向内看去，可以看到里边白色的丝绸贴身服装。男孩此时正蹲在小涟面前，好奇地看着她。

　　“这个姐姐醒啦！”男孩站起来，对周围人说。他的声音很好听，而周围人这才注意到小涟已经醒了。白先生、小凝、团长梁叔，都向小涟走来，这些人的面孔让小涟倍感安全。

　　“谢谢琢玉。”白先生微笑着抚摸男孩的头发。而小凝蹲在了小涟跟前，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面。“正好刚出锅，把它吃了吧。”小凝说。

　　接过汤面和筷子，小涟先喝了两口汤，让身体热乎起来，就把碗放回了地上，她暂时还没有吃午饭的心情。“发生什么了？”小涟问，“咱们怎么又到华清宫来了？”

　　小凝与琴师互相看了一眼。小凝好像还没想好怎么组织语言，于是白先生先开口了。“燕国的军队打进来了，把我们抓到华清宫来了。”白先生简单地说。

　　抓来的！果然昨天那朦胧的记忆不是做梦，一股恐怖感攥住了小涟的心脏。“燕国……是哪国啊？”

　　“大燕皇帝是今年年初在洛阳登基的……就是安禄山。”白先生看着小涟低声说，而小涟听完之后依然是一脸茫然。见此，小凝凑到小涟耳边，附耳轻语：“就是叛军。”

　　“啊？！”小涟吓得浑身一震，随即也压低了声音：“也就是说，叛、叛军，都已经攻破长安城了？之前我一点也没听说啊？那皇上也被抓住了吗？”

　　白先生挠挠头：“也不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但其实，咱们知道不知道也关系不大，而且谁知道真的假的呢？大人物们不也不知道嘛。皇上的话……唐皇他，御驾亲征去了。不过就现在来看，是迎着敌人还是背对敌人亲征，就不知道了。”

　　“也是啊……”小涟低下头去，“如果杜大人知道叛军到跟前了，就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大摆宴席了。”随着宴席的回忆逐渐流过脑海，小涟脸上多了许多阴霾。突然，端姨的呼唤声在记忆里复苏，小涟猛地抬起头：“端姨！端姨呢？端姨她在吗？”她举目四望，努力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端姨的身影。

　　这次，开口的是梁叔。“端妹她……她会没事的。”吞了口口水，“当时她被人拦下来了，虽然我们说她是跟我们一起的，但那个原华清宫禁卫闭口摇头，所以她没被带进华清宫来。咱们团好多人都没能进来，现在在华清宫里的只有咱们几个。但是……但是我听后来进宫的人说，那个院子在我们走后很快就把官员以外的人放了，所以端妹她应该也已经出来了……”

　　这番话完全不能让小涟放心。她瞪大了眼睛，开始大口呼吸。当年在川西的村庄里，因为战火而与家人生离死别的画面，还深深铭刻在她的心里，是她一生难忘的伤痕；而与端姨的分离虽没有亲眼看到，但听到了那声嘶力竭的声音。小涟蜷缩起来，用手抹掉眼角开始大颗淌出的泪珠。她心中的一处伤口被撕开了。

　　“那，那我……”小涟哽咽着又急迫着，“那我什么时候能出去找端姨？”

　　稍许沉默过后，传来的是小凝低沉的声音：“燕国的大人，孙孝哲，奉大燕皇帝的命令，搜罗达官贵人和曾给皇帝表演过的艺人。其中，达官贵人和他们的家属要扣押在长安城里，作为人质；而艺人们则要被送往洛阳城，向燕国皇帝献艺。不过，为了防止有艺人以外的人、特别是贵胄眷属混杂在我们中间，孙大人要求我们一个月后在华清宫集中献艺，不合格的要抓走。留下的人，将会等待命令，集中送往洛阳。”

　　这种明抢的行为震惊了小涟，她皱起了眉头，视线转为盯着小凝的眼睛：“所以呢？所以我们要等从洛阳回来才能去找端姨了吗？”

　　显然小涟并不至于连这种事情都想不明白，小凝有些不悦，一言不发地回盯着小涟。白先生见状赶紧以劝慰的语气对小涟说：“小涟，现在情况很危急，燕国的军队是一路杀人到长安来的，被他们关起来的我们自己是最危险的，端妹她在外面反而安全，长安城里她的熟人也多。现在最要紧的是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只要咱们平平安安地离开，就一定能去跟端妹、跟咱们团的其他成员会合了。”

　　听了这一席话，小涟低头想了想，终于重新拾起饭碗，吃起面来。见状，旁人都松了一口气。

　　吃完饭，小涟环顾四周，指着刚刚那个七八岁的男孩子，问：“他是谁？”

　　还未等旁人介绍，孩子自己开口了，声音昂扬、姿态凛然：“我是濮阳杜氏之后，杜孝友之子……唔唔”嘴已经被小凝捂住了，自我介绍还没说到一半。

　　“叫琢玉。原名叫杜……原名董琢玉，平时就叫琢玉。”小凝替他说，“知道了吗？就算不在那些燕国兵丁面前，也不许胡说八道。”琢玉没办法，噙着眼泪点了点头，小凝这才松了手。

　　琢玉很委屈而且又不甘心的样子，重获语言的能力之后马上问道：“那，不在那些叛军兵丁面前，我可以喊他们叛军吗？”话音未落，就收到了小凝严厉的眼神，只得闭了嘴。

　　“这个……没问题吗？”小涟压低声音，“这孩子是那个……那天那位大人的孩子吧？也就是燕国要抓的人？”

　　“当然是有危险的。”白先生叹了口气，“但是咱们答应人家了，就尽力保护她家的两个孩子吧。”

　　“两个……两个孩子？”小涟问道。她跟前的小凝也不说话，只是伸出手去指向院落的一隅。在那里，是小涟记忆中非常熟悉的风景：一个十岁上下的女孩子，借助一根木桩，努力压腿，一脸认真的样子，刘海的发丝都被汗水粘在了脸上；而从压腿的幅度来看，完完全全就是初学者，和当年刚开始练舞的自己一样。

　　“那是珮玉，琢玉的姐姐。”小凝轻声说，“这两个孩子都要伪装成苇芽团的小团员，在下个月的舞蹈中出演一个配角。再怎么说，跟咱们在一起，虽然辛苦些，总还是比跟那些达官贵人在一起当人质要安全多了。而且你看她还挺努力的。”

　　“怎么他们就能带出来？”小涟疑惑，“他们是怎么过了庞……姓庞的那一关的？”

　　小凝指向了院落一角凌乱堆叠着的几个大竹筐、背篓：“藏在那里边出来的，为了装下他们，行李基本都抛下了。”

　　梁叔开口补充：“当时燕军还没闯进来、但是骚乱声已经从外面传来的时候，那家的大夫人把我拉进她的房间里，跪地请求我把两个孩子带走。我也是心软，没法拒绝。答应了她，就得对孩子负责到最后了。”

　　对此，小涟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看到小凝一脸憧憬地看着梁叔，也就没有说什么。

　　“那么，这两个孩子也会被绑起来吗？”小涟轻声问。

　　“这不至于。”小凝摇摇头，“不过也还是要有一些戏份的，免得让燕国的大人认为是可有可无的人。”

　　“那我呢？”小涟重新鼓起了一些干劲，看向白先生，“那我这次表演的内容还和之前一样吗？”

　　“大概差不多吧。”白先生思考了一下，接着说，“虽然这种情况下原本应该还原当年在圣……唐皇面前的演出，但是如今苇芽团的人剩得太少，就咱们几个，故事很难演完全，前因后果我就尽可能在唱词里介绍了。虽然也有其他演出团体在宫里，但是可能的话我不想跟他们混杂表演，免得他们没弄好，把咱们也搭进去。实在缺人手的话，除了让两个孩子来表演、一人饰演多个角色之外，还可能让金盏来客串一把。”

　　“金盏？！”小涟又惊又喜，“她也在宫里？”虽然跟金盏没什么交情，而且也多次被端姨教导不能跟她太接近，但毕竟金盏多次帮她们解围，特别是现在这种时候，能多一个熟人让小涟的心中倍感温暖。

　　白先生点点头：“她当时在院子里，自称为苇芽团团员，那个前禁卫马上就认可了。她反应还挺快，看出来现在长安城里，进过宫的艺人可能是最安全的一类人。”

　　小涟愣住了。过了有一会，才恍然大悟：“这个金盏……这个姓庞的，肯定早就享受过金盏的‘好处’了！而且这次还想继续收。”

　　“就是这样。”小凝拉住激动的小涟，“你小声点。”

　　“……我没法原谅他。”小涟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她当然不介意金盏被放进来，但是庞禁卫贪恋美色而混淆事实、颠倒黑白，作为败军之卒，被人当狗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在擅权谋私，袒护美人而排除保护着小涟的端姨，这让小涟的心中怒火熊熊。

　　出乎意料地，这次最先开口安慰小涟的，竟然是一直在一旁旁观的琢玉。“身为宫廷禁卫，不仅投降叛军，而且还以权谋私，不可原谅。”男孩脊背挺直、义愤填膺地说，“等到长安光复、圣驾再临，我一定要把他交付有司，先让他把收受的贿款吐出来充公，然后再依法判刑！”

　　听了这制裁不法的宣言，小涟不由得笑了出来。她一把搂过琢玉，“谢谢你，说定了哦。”她在琢玉耳边说，“还有，现在不许说什么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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