濛濛細雨中，敦撐著把傘站在海港邊，望著那片無邊無際的海洋。

耳畔隱約傳來微弱的鳴叫聲，敦尋著聲音移動目光。

在集裝箱的縫隙間，躲著一隻濕淋淋的黑貓，敦來到縫隙前，蹲下身朝黑貓探出手。

「……來這。」

瘦弱的黑貓嗅嗅指尖的氣味，謹慎的從縫隙中步出。

消瘦的身軀佈滿傷痕，毫無光澤的黑色皮毛讓牠看上去更加虛弱，但在那對碧綠的眸子閃爍著對生存的強烈渴望。

「你好像一個我認識的人呐。」

輕撫著黑貓的頭頂，敦溫柔的說著。

有其他聲音從旁接近，有重量的物體踐踏在水坑裡的聲音驚動了黑貓。受到驚動的黑貓像陣黑色旋風，敏捷地躲回縫隙深處。

看來約定的時間已經到了。

「有幾天沒闔眼了呢？你看起來很疲倦。」

敦站起身，望向站在不遠處的芥川龍之介。

或許是因為兩人間曾經發生過那種關係，當視線對上時，敦依舊感到比之前還要尷尬的情緒湧上心頭。

右手指結捏得泛白，敦告訴自己保持平常心去應對。

芥川伸出纏了繃帶的手掌，無聲的表明要敦把太宰口中『要傳達的訊息』交出來。

「太宰先生要傳達的訊息在這裡。」

敦抬起右手，向眼前的人展示套在無名指上的銀色圓環。

即使有段距離，敦還是感受到那雙黑潭般深沉的眼產生了波動。

「這是假的，你想太宰先生怎麽可能會送給我戒指。」

垂下手，敦這次從側背包裡拿出太宰親手交付的牛皮立體公文封，為了防水還特地包了層塑膠在上面。

公文封裡的是偵探社之前在郵輪派對上預見的那場事故的情報，根據調查在這之中似乎有一部分牽扯到港口黑手黨。

為了不破壞三社間好不容易達成的平衡，福澤社長經過一番深思，最終決定把這情報交給他們。

這樣一來，對方也少了個將來找碴的理由。

敦上前把包了層塑膠的公文封交到芥川手中。

「後面交給你了。」

芥川接過公文封時，雙眼打量著敦的臉龐。

「當時為什麼要跟在下道歉？」

敦歪過頭，一臉完全聽不懂的模樣。

看見敦這反應時，芥川甚至起了是不是自己把夢跟現實混淆的錯覺。殘留在手指、嘴唇、肌膚上的餘溫及香氣逐漸退去。

一夜的溫存恍如夢境，清醒後什麼也不剩。

要不是身軀上還殘留著痕跡，芥川或許會把這件事當成夢。

「你大概是做夢了吧。」

像在安撫他的情緒一樣，敦的聲音比以往都還要溫柔。

「在下確定那不是夢，妳當時確實説了那句話。」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説什麼。你跟太宰先生通完電話後就睡著了，所以那是在做夢。」

「妳就這麼堅持那是在下的夢？還是妳也希望那天的事情，同時也是場夢？」

「……」

敦不發一語。

從中途開始，芥川的聲音變得像從遠方傳來那樣模糊，他說了什麼敦完全聽不清。

（頭好暈…這陣子怎麼老是突然感到頭昏眼花的？在這個節骨眼生病…真是糟糕……）

敦心裡湧起股不妙的感覺，晚點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可不能在這裡倒下。握著傘柄的手開始顫抖，眼前的景象開始有些模糊，雙腳險些支撐不住身軀。

敦以意志力穩住身體，從芥川身旁繞過。

「隨便你怎麽想都好，反正我現在不想跟你吵架。」

壓低手裡的傘遮擋住臉孔，這樣就不會被察覺了。

黑色的荊棘從後方纏繞上敦的腰際，將即將離去的人拉進另一把傘下。

羅生門從主人那接過撐傘的工作。騰出來的手環抱住敦的腰際，骨節分明的手指撫摸著臉頰，芥川俯下身，額頭緊貼著對方的額頭。

從額頭傳來的溫度喚回即將遠去的意識。

敦嗅到股淡淡的藥水味，回想起殘留在這具身軀上的傷痕。

「芥川你……」

垂放在身旁的手臂微微顫抖，敦垂下視線不敢與他四目交會。

「別移開視線。」

芥川的語氣一如往常的強硬。

敦緩緩移動目光，對上那雙黑潭般深沉的眼眸。

「敦…妳跟在下的心情，是一樣的沒錯吧？」

「……！！」

「不論多少次，在下都會把這份心情傳達給妳。」

說出口的話語還是那麼的強硬，但敦卻感受出藏在那份強硬下的真摯。

然而這份感情越是真誠，敦就越是感到心如刀割。

纏綿的雨點落在傘布上，沿著表面滴落至腳下的水灘濺起漣漪。

佇立在雨幕中的兩人凝望著彼此。敦撫摸著撫在臉頰上的手，默默地再次垂下視線。

——對不起…龍之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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