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酒吧门，太宰就凑上来吻芥川，和他料想的一样，对方还是个稚气未脱的男人，大概接吻也止于嘴唇相接吧，舌头非常的笨拙，很快就被太宰吻得透不过气。

当一切归于平静，芥川的呼吸逐渐平缓陷入熟睡，太宰轻轻翻身下床。明明是自己的住处，太宰还是蹑手蹑脚地摸到冰箱旁，尽量用最小的动静打开，取出一盒冰的要死的蟹肉罐头。他拽了半天拉环，实在是焦急地等不下去了，干脆用牙齿衔住金属环强硬地拉开了罐头封口。金属的甜味和酸涩散开，蟹肉的气味有点迟疑地飘进鼻腔，闻起来还是相当不错的。他连找个工具都来不及，直接用手取下一块冻得发硬的罐头食品，急切的吃了下去。太冰了，冰得几乎尝不出嘴里这块的味道，草草咀嚼了两下就咽到喉咙里去，然后风卷残云一样扫空了剩下的食物。喉咙抽动，太宰又接了一大杯白水一口气灌下，蟹肉的味道终于浮现上来，提醒着他吃下肚的量已经超过本能承受的住的量，迟来的腻味感这才翻涌起来，胃用拒绝的姿态想要返还多余的部分，喉管也开始抽搐。

太宰冲到了卫生间，食物残渣和刺鼻胃液已经不受控制地逆流，甚至从鼻腔里也一并出来。他吐了，把吃下去的都吐得一干二净，喉咙还在痉挛，他又扣着嗓子干呕了好一阵，吐出来一些刺鼻的胃液，那不快的痉挛终于慢慢消失了。

太宰用颤抖的双手接水，细致的洗了一把脸。每次呕吐过后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两腿一直在发抖，渴求食物的冲动缠绕在舌尖，随之喉咙抽搐起来，对进食行为又厌恶到毛发直竖。

他擦干净脸上手上的水珠，转过身看到了站在卫生间门口的芥川。

芥川上高中时，班上有一位纤细娇小的女生，却不是那种可爱意味的纤细娇小。她的皮肤惨白到病态的程度，手腕细的似乎一折就断。

某天体育课芥川摔伤膝盖，去保健室包扎。那女孩子躺在窗边的病床上，医生正在用半责骂的口气劝她多吃点东西。

“……吃不进去…看到食物，甚至闻到味道就想吐了……”

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缓缓说道。

芥川隐隐约约察觉到太宰的行为大概和那位少女有些相似，但他并没有直截了当劝告太宰或者带他去治疗。

喜欢病态也是一种病态吗？

芥川静静站在门口看着太宰几乎要把胃液吐干净，接着疯狂漱口，一道惨白的光照在他略微凹陷的面颊上。他扶着瓷白的盥洗台瑟瑟发抖，然后似乎终于察觉到了芥川的存在，转过身的动作可以被称为是战战兢兢了。那个光鲜亮丽的、不论在什么地方都无比耀眼的太宰，在昏暗的卫生间里回头看着他，惨白的灯光下，他通红的眼球血丝，裂口出血的嘴唇是如此扎眼。

这样看，太宰就宛如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了，远比芥川记忆里的厌食症少女病的更重。

两人无言的对视。

芥川不知道自己脸上到底表现出了惊愕、嫌恶还是陶醉，太宰突然笑了起来，扯动嘴唇的破口，脸变得歪斜。

先是接吻。

然后太宰把他推倒在瓷砖地上，用比瓷砖地还冰冷的手指探到腿间。像是赐予某种祝福似的，太宰吻了一下他的前端，然后一寸一寸用嘴吃下去。受到这样的对待，他的下体迅速膨胀起来，前端已经顶到了感觉类似上颚的部分，太宰像吃糖果似的舔舐每一寸纹路并且深入口腔，最终顶到喉咙深处。涎水从太宰嘴角流淌，他的喉咙处能看到被顶的凸起。

顶到了太宰时常催吐会按压的部位，他条件反射的干呕，但是胃液都吐不出来，喉头只是一阵阵痉挛着，挤压着芥川被含着的物体。

这里是——太宰就是从这里吐出各种胃的内容物的，现在却像高潮般缩紧了，他忍不住在太宰的喉咙里释放。

也许自己就是在等待一个破破烂烂的结果吧，芥川想。

那位病态的出奇的女孩，高中毕业后在一年内死去了，听说是营养不良，芥川也听说过另外的版本。因此他只是小心翼翼的给太宰讲，自己高中同班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儿，毕业后很快去世了。

“哦，你很在意她吗？”太宰心不在焉地发问。

芥川刻意隐去了她“与众不同”的细节。太宰长得很美，这形容有些陈腐。太宰是闪亮的、做事讲话都非常清爽的美男子，青睐他的女性自然不在少数。芥川每次在公开场合看到太宰，却总是想着他在床上，太宰在床上“扮演”女性化的男人。

“也没有很在意…只是想到了，就想讲给您听。”芥川在心里自嘲，实际上他连那女孩的名字都记不起来了，留在记忆中的，只有那日在保健室短短的几句问答罢了。

太宰听见这话，侧过身体沉默不语，任由芥川把额头贴在他后背上。这是很难得的，太宰似乎很厌恶温存的身体接触，放在平常大概会拍开他，然后说“来做吧”。太宰赤裸的后背凉而光滑，额头贴上去甚至觉得很冰。

太宰感觉到的应该是滚烫吧。

另外一个晚上，太宰坦白自己在大学时曾和一个女生殉情，所幸两人都被冲到一片海岸上。那女孩很干脆的选择了退学，从他视线里销声匿迹，然后周围人拿这件事作为笑料直到大学毕业。

毕业典礼那晚，他试图在房间里上吊自杀，却没成功。

太宰像在说什么非常好笑的事情般，形容那根细麻绳在阁楼摆放太久已经脆化，仅仅挂了七八秒就从打结处断裂，他也随之扑倒在地板上。

“真是太挫败啦！你猜怎么着，毕业到现在这么多年我整瘦了二十斤，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报那根麻绳的仇……”

“太宰先生…”芥川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终于找到一个空隙插进太宰的话里去。

“太宰先生……您大可不必强迫自己说这些话。”

“在我看来，您就像是主动撕开血淋淋伤疤给我看，还调笑说‘真是滑稽的图案啊’。我完全看不出哪里可笑了，请您不要勉强自己了，什么方面都是。”

他一口气吐出至今为止想要说的话。

太宰本来是躺在芥川身侧的，听完这些话，一下子僵住了，像是陷入沉思。瞬间，恐慌在他脸上一闪而过，像个被父母严厉说教的孩子。

芥川也有些后悔说出这番话，他们总是忽略掉一些很严肃的话题，太宰主动逃避严肃氛围，芥川也就被他带着走了。他看着太宰胸前被咬的发红的齿印和吻痕，心里感到一阵愧疚，伸手去抚摸那片皮肤。

太宰颤抖着，又无比顺从的打开双腿。

结果。

果真如芥川所料。

被目光锐利的刑警模样男人审视几秒后，芥川感到他的视线松懈下来。跟着刑警，他走入一间冷气弥漫的停尸房，一具盖着白布的人形孤零零躺在铁制床板上，刑警抓住头部上布料的一角快速掀起，露出底下的物体。

芥川动摇了一瞬，不知怎的，他无法将这张被水泡的发胀的脸和记忆里那个吞吐他下体的男人联系到一起。

冷白灯光打在太宰脸上，芥川想起在卫生间里呕吐的太宰、扯着嘴角笑的太宰、闭着眼和他接吻的太宰、高潮的太宰、一脸恐慌的太宰……痉挛的感觉自胃部传来，他感到空荡荡的胃里只有胃液在翻腾。

芥川心里翻江倒海，太宰的尸体已然是一具死物，和活着的太宰有着云泥之别，但他在厌恶的同时却怎么也无法移开视线。太宰的嘴角微微上扬，嘴唇也因为泡了很久水的缘故，被人揍了一拳似的肿胀着。他久久看着那张嘴，在这具身体还有生命时它曾经含着芥川的炙热，用里面同样泡涨的舌头细腻地舔弄过他，也吞下他释放的液体，他也同这张嘴接过无数次吻。

在刑警眼里，芥川维持着面无表情盯着尸体的脸部看了很长时间，终于他微微侧过头，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没错，这是太宰治，我的朋友，我觉得很遗憾。

他做了一场噩梦，梦里太宰还活蹦乱跳的，说芥川君我们来做吧。就在芥川即将攀上顶峰之时，他低下头想亲吻对方，却发现太宰已经变成具冰凉的尸体，那张闭着眼的脸近在眼前，他应该是要害怕这一幕的，却感到异常兴奋，这是和活的太宰做时从未感受过的……最后他射在已经死掉的太宰体内。

然后芥川醒了。他感到脸上湿湿的，于是用力擦掉眼泪，可越擦越多，最后他趴在床上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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