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褚冥漾在全身痠麻中睜開眼睛，這次他不在那個黑暗的空間也不在遊樂園裡，感覺自己正平躺著眼前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有點像學校的教室。

「醒了？」

褚冥漾順著聲音看過去，結果卻看到一張大大的狗臉，褚冥漾嚇了一跳差點從床上翻下來，左肩突然傳來疼痛褚冥漾激得眼前一白。

「你是白癡嘛？」褚冥漾痛的流淚伴隨著冰炎不悅的罵聲中疼痛感慢慢的退去，等到褚冥漾找回自己手腳的感官後才注意到他正倒在冰炎的懷裡，他冰涼的手正搭在他的傷口上。

「不能動就想跑，你是想讓傷口裂開多住在保健室幾天？」

褚冥漾回想起新生報到那天的慘況，他又不禁反胃起來；連忙搖頭。冰炎一邊抱怨一邊把他拽到床上，褚冥漾低頭看剛剛害得他差點又要去見阿嬤的罪魁禍首還坐在原地，好奇的歪著頭一下看他一下又看著自己的主人，要是撇除掉牠的體型其實還滿可愛的。

「那、這，是學長的、」

褚冥漾支支吾吾的指著大狗，冰炎一臉不屑的坐回椅子上對著大狗招了招手，牠馬上討好的爬了過去把下巴放在他的手上。

「我的精神體，你不是見過嘛？幹嘛嚇成這樣！」

我是見過啊，但是這明明是『我的』精神體吧？褚冥漾有著在彌留狀態中的所有記憶，包括兩個小男孩、白色的兔子跟黑色的大狗跟托馬斯。

原來他們真的認識，難怪在遊輪上五色雞頭問起的時候，托馬斯的反應才這麼奇怪，但他之後卻也沒在提起這件事，看來是以為當時我年紀還小長大就忘記了吧？

這麼驚心動魄的事情我卻一點記憶都沒有實在太詭異了，就算說是打擊太大忘記了，但明明最後他因為被托馬斯說可能會是嚮導的時候明明還很開心啊！而且冥玥也從來沒說過這段兒時往事，要不是在回憶的最後他見到了縮小版的冥玥；他也不相信那個抱著兔子的男孩會是自己。

褚冥漾偷瞄著大狗跟自己記憶中的黑狗仔細的比較了一番，果然除了毛色外；身型、臉型、坐的姿勢甚至連毛長都一模一樣，似乎感覺到他打量的視線大白狗睜開了黑色的杏眼，對著處冥漾用著氣音叫了一聲，甩動著尾巴還傻呼呼的吐著舌頭喘著氣，期待他能爬起來跟自己玩。

處冥漾驚的收回了視線，卻忘記了這房裡還有另一個人，那雙紅眼也正觀察著他的表情。安靜的房裡只剩下大狗哈哈的喘氣聲氣氛瞬間尷尬了起來，褚冥漾握了握左手確定肩膀已經不痛後，緩緩的支起身體問著冰炎說：「那個、其他人呢？」

「他們去看話劇，你睡了四個小時都已經快傍晚了」冰炎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說道，褚冥漾這時才想到他們也說好下午要一起去看冬城的話劇的，現在應該也來不及了。

「你可以走了嘛？今天的活動差不多要結束了，教室要清空了」冰炎不管他還在懊悔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衣物後對著他伸出手，褚冥漾看著那隻纖細修長的手指，怔怔的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冰炎馬上就握緊了他的手拉著他往黑館走。

褚冥漾手被握著掌心貼著掌心，冰炎的手指穩穩的錮住他的手背。他有點意外學長的手明明這麼的白；指腹圓潤、指節分明，但他的手心卻不像想像中那般柔軟，而是長著大大小小的粗繭，布滿在指掌關節的地方。

也不像看起來那樣冰冷而是十分的溫暖，就像一個小火爐一樣，那熱度從被握住的左手緩緩的往上蔓延到心臟都暖暖的。

一直沒有回精神世界的大白狗跟在兩人的身後，看到褚冥漾紅了一張臉雖然不明原因但還很貼心的靠了過去用頭抵了抵他空著的右手，褚冥漾被毛茸茸的觸感嚇回現實，發現是大狗後鬆了一口氣，確認了冰炎沒發現他們的異常偷偷的揉了揉牠的耳朵，用著口語說：『不要告訴他喔。』

大狗似乎聽懂了，還人模人樣的點點頭。

但褚冥漾似乎忘記一件事，冰炎是聽得到他的心音的。

學院祭圓滿的結束後學校又恢復了以往的日子，白天上課、晚上就找安因補習，沒事的時候就打打電動，假日偶爾跟同學們出去壓馬路，日子過的平凡又踏實。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褚冥漾跟冰炎的相處了。

「漾漾、最近都沒有看到兔子欸」米可蕥雙手捧著下巴坐在褚冥漾的對面，她的精神體小白貓蹲在她的膝蓋上只有一顆頭露在桌面上，對著桌上的甜點流口水。

又是一個周末，他們一群人沒事下午就往左商店街鑽，逛累了正在一家新開的咖啡廳裡休息，千冬歲跟萊恩有任務買完東西就先回去了，只剩下他跟米可雅。

「嗯？嗯、的確有一陣子了」

自從上次學園祭『死』過一次後兔子就不怎麼出現了，偶爾他進去精神世界時也沒看到兔子的身影，而那朵紅色的小花苞也不見了，他猜想應該是兔子把小紅花叼走了，但是牠去哪；牠又把小花叼去哪了？這個答案他一直想不透。

上次回診精神診療師，對方在詳細的檢查之後確認了他的精神世界以及殼都沒有問題，只是精神體不見了。但精神世界如此完整所以精神體不可能是消失，應該只是躲起來而以。診療師只要他再多注意精神世界的狀態後就放他回去了，

就這樣過了幾個月，直到快期末了精神世界也沒有其他變化，他也只能順其自然靜待接下來的發展狀況。

「最近來學長都很少看到，明明沒有什麼長期任務啊。」

褚冥漾尷尬的笑了幾聲這事他到可能知道一二，學長不常出現有一點原因是因為他吧。雖然他也不想自戀但學長的態度實在太明顯了，到不是學長有什麼出格的舉止，而是他的精神體。

每天早上隔壁房門打開時迎接他的不在是學長一臉沒睡飽、隨時都會把他種到牆壁裡的臭臉；而是一隻大白狗喘著氣、甩著尾巴熱情的飛撲。他明明以前每天都去學長房裡的也沒瞧過一根尾巴毛，現在到是全身都是牠的長白毛。幸好精神體的殘留物過一段時間就會自動消失，不然他可就要穿著一身『毛』衣上課了。

學長看著我們在門口嬉鬧也只是叫他關門就繼續喝他的咖啡看他的書，好像那個精神體不是自己的一樣，褚冥漾被一人一體的行為態度搞得滿臉問號，但又礙於那段記憶不敢開口問。如果他問了，學長坦蕩蕩的說：『那就是你的精神體』那我到底該怎麼反應才好啊？

『噢、原來是我的精神體啊！那要換回來嘛？』還是『沒想到學長的精神體是兔子！』或是『我們怎麼交換精的啊？』還是說『真不愧是學長的兔子，跟學長一模一樣。』

說什麼都世界無敵霹靂尷尬好嘛？

學長似乎也明白自己的精神體跟他實在太親近，若是在外頭被人問起那可就不好解釋了，所以出了黑館學長是不會出現在他的面前的，就連唯一一起上的通識【墓陵課】也稱作有任務翹掉了。

「漾漾、你有再聽嘛？」

褚冥漾回過神，突然看到米可蕥放大的臉嚇了一跳，米可蕥看著他過激的反應笑著說：「漾漾你在想什麼啊？你最近也怪怪的喔！」

「欸、沒沒有啊！」

褚冥漾吞了一口口水有點心虛的說道，想當然米可蕥也不是省油的燈，這吞吞吐吐的模樣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她坐回椅子上可愛的用手指摸搓著下顎，一邊賊笑的說：「難。道。是－」

「漾漾你跟學長在偷偷計劃著什麼？」

怎麼可能啊！褚冥漾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噎到，他心裡翻了個白眼吸了幾口果汁，米可蕥還頭頭是道的說著：「暑假不是快到了嘛？漾漾是想跟學長一起去旅行吧？」

「不是、為什麼是跟學長啊？」

褚冥漾真的有點嗆到了，他們雖然關係......還不錯？但也沒好到會一起旅行的程度吧？喵喵到底是想到哪裡去了！

「咦？漾漾不知道嘛？學長已經通知了公會了，七月有一周要去旅行不接任務了喔！」喵喵歪著頭說著看著他的臉色，表情逐漸僵化的說：「難道、學長沒有跟你說嘛？」

『學長也有可能是自己去，漾漾別想太多了！』

他想著喵喵最後擔憂的表情有點不知所云，他跟學長又沒有關係，為什麼要這樣安慰我啊！就算學長要跟別人去，我也沒資格說什麼吧？

褚冥漾回到黑館後呆坐在房間裡，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房門板被踹開，一個白色的身影咻的跑到他的身邊，毫無規矩的跳上沙發上翻了半身露出了肚子，頭則直接躺在褚冥漾的腿上撒嬌的嚶嚶叫要他摸摸自己。

大狗的主人則風風火火的走了進來，他每踏一步感覺地毯都要燒焦了，禇冥漾看著來人眉頭深鎖走到旁邊把燈打開，房子終於亮了起來，刺得褚冥漾一時睜不開眼。聽著冰炎語氣不悅的說：「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迷，敲門都沒聽到嘛？」

還真的沒聽到，褚冥漾抬頭看了窗外發現天已經全黑了，他回來的時候記得還是大白天，他到底坐了多久了。

「你不吃晚餐不餓嘛？」冰炎也不理他有沒有回應，自顧的把食物放到桌子上，褚冥漾看了一下居然有好幾個袋子都是原世界的店還有好幾家，看得禇冥漾心裡莫名的一股酸苦，委屈的低下頭正好對上白狗的杏眼，他從黑色的眼珠裡反射著自己的臉，蒼白、困惑、扭曲的表情。

真的是很醜啊！

「禇！你有在聽我說話嘛？」

冰炎收拾完剩下的垃圾發現禇冥漾的異狀，他看著坐在沙發上一動也不動的禇冥漾，語氣加重的問了一句。沙發上的人終於動了一下，僵硬的問了冰炎一句：「學長、　　　」

「什麼？」冰炎愣了一下又問了一次，禇冥漾猛然的抬起頭，紅了眼眶用著忿忿不平的語氣又說了一次：「我問你幹什麼！」

「我們是什麼關係！既然我們沒有關係、那你現在又在幹什麼？看我笑話嘛？」

禇冥漾累積在眼角的淚水連同他的委屈終於落了下來，自從學園祭後當時在鬼屋的人都用著曖昧的眼神看著他似乎覺得他跟學長有點什麼。當他自己也這麼認為的時候，學長卻像不甘他的事一樣照舊的生活，搞得這只是一片浮雲過了就散了。

當他不想在多想的時候，對方又突然改變了態度。他已經完全不知道冰炎到底對自己是怎麼樣的想法；到底是把他當作麻煩的學弟、偶爾來借廁所的鄰居、還是交換了精神體的夥伴？

禇冥漾的腦中已經被各種問題攪和在一起都亂成一鍋粥了還理不出個什麼所以然，喵喵下午說的話看似沒什麼，但喵喵如果知情的話那一定不是她自己知道，而是千冬歲或者夏碎學長先知道再轉達的。

這麼多人都知道了學長請假要去旅行的事情，唯獨應該會知道的自己卻不知道或者是根本不需要知道。

這件事跟你沒有關係，所以你不用知道。

當他正在沾沾自喜著跟學長有著什麼更親近的關係時，這淺台詞就像在嘲笑著他的煩惱根本就沒有意義。

禇冥漾低下頭，大狗被他的怒吼嚇得翻回正面縮成了一球討好的用著濕鼻子碰著他握緊的拳頭，突然聽到了冰炎一聲嘆息接著一塊白色的手帕遞到了他的眼下：「都過這麼多年了，哭相還是這麼難看」

禇冥漾顫抖著手接過那塊怕子，他還記得是在遊樂園的記憶中那塊給自己擦臉的手帕，這麼多年了居然還放在身上！雖然周邊淺藍色的車線已經開始泛白，但整體來說算保存的很好就連個線頭都沒繃開。

冰炎突然輕捏了一下他的鼻頭，放軟了語氣說：「我不知道你在外面聽到誰說了什麼，你只要知道只有你能看到、能觸碰我的精神體這樣就夠了。」

明明語氣還是很僵硬、又不是什麼甜言蜜語，甚至還帶著一點自負的優越感，但禇冥漾還是慢慢的冷靜了下來，心中的苦澀退去取代的是一波刺刺麻麻，無法形容的搔癢感。

禇冥漾突然感覺到精神世界的殼被人戳了一下，他抬起頭看著唯一一個有辦法做到的人；冰炎正站在他的面前，手裡環抱著一坨黑色的毛球是幾個月不見影的兔子。

大狗看到了牠興奮的坐起來叫了幾聲，兔子豎起大大的耳朵回過頭用著紅色的眼睛看著沙發上了人以及旁邊的狗，接著露出了不屑的眼神對著大狗吐了一口口水。

冰炎一臉無奈的揉了揉兔耳朵；禇冥漾看著一臉委屈的大狗笑了。

上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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