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H小说5HHHHH

首页 >5hhhhh / 正文

白冥泽旻,1

[db:作者] 2025-07-20 01:24 5hhhhh 2890 ℃

“庆公爵遭人刺杀了?”泽旻不可思议地问道,其实对他而言已是旧闻。他邀请远道而来的南方亲戚一同到白冥家位于城外庄园游玩,远处孤独的水阁由岸边延伸出来似修长手指一般的游廊连结,垂柳倒映池中。恬静、以至于内外之争不过尔尔,两板凳、一矮桌、一壶茶,两人悠闲着垂钓岸边。泽旻原先邀请了平阳侯及他的小儿子到府游玩,或许大人顾忌些……事情,而不带上少公子吧。

是啊,变法……前景黯淡无光。”白冥源握着鱼竿叹气,“闫法相刚刚辞官回乡便发生这档子事,摄政王接下来会干什么事我个会考府部院长官可不晓得哦。”

庆公爵遇刺一事确实出乎了泽旻的预料,谁曾想到义良王身边的红人竟遭人行刺于叆欹。他愿意以为天康变法三杰的三位大人物会遭到单纯的打压,不曾想竟有人会下此狠手,不过泽旻也曾听闻变法三杰背地里被称之为篡权三贼。或许家族也有认识如此称呼我罢,“动摇家族基根的叛徒”,能跟义良王、和硕亲王、庆公爵比肩“反动分子”可真看得其我呢。

“先生恕我直言,朝廷的变法……如同崤函,操之过急会死,不思变亡得更快。”平阳侯撅了撅嘴,操着泽旻难以听懂的古越腔继续说。“开天窗说亮话吧,先生。”

哦,您也是个爽快人啊。“尊大人的命,想必大人也知晓崤函怎么对待,所谓的浪人吧?”泽旻抖了抖鱼竿,意味深长地望着平阳侯,湖面犹如明镜倒影两人的身影。

他哼了一声道:“先生说的是公子阳吧。”平阳侯以陈述而非疑问的口吻道,“规矩大家都懂,然寡人不赞崤函一棒打死的规矩,公子阳对久经沙场操练军队有一套独门见解。想来先生也清楚吧,他苍愍山的知识……好吧,他对于苍龙人的知识可以说抓得跟个守财奴似的,犬子偶尔受其教导也受益匪浅。寡人庇护他也是出于自身目的,望内家理解。”

真巧我也出于自身目的找他。“的确,一棒子打死不可取。大人,泽旻听说赵阳深谙经商之道,京城也有着他的店呢。”平阳侯留着这人估计是看上那只钱袋子。泽旻不禁暗想,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他笑了,轻蔑在平阳侯的笑里一览无遗。“经商,倘若不是库老爷子帮衬,他公子阳的叶舫撑不了几天。公子阳不会经商,然而他手底下倒有几个深谙经商之道的苍龙人。我就好奇,他从哪弄来的财富。”他清了清嗓子“咯咯”笑道,“库老爷子之前也算个人物,假如刘伯没办他老爷子,估计现在还能富甲一方。”

“这么说大人是将公子阳保到底咯?”泽旻挑了挑眉毛,打趣道。

“是的。”他颔首道,“公子阳仍有值得利用之处,带兵需要他,干脏活需要他……虽说和平时期不太需要他带兵。纵使内家威胁寡人,寡人也不让步。内家我不允许取其首级,赵家……也甭想!当年我军的利刃率先插入西境,他赵侯竟抢了我的功劳,还拖欠军粮。寡人忘不了,忘不了。”他竖起食指一字一抖。

“族长要革新崤函弊政,需要大量人才,望大人能尽一份力。”说到底你们还是互相利用。泽旻不禁这么暗想,他知道古越的佣兵团——白冥家的精兵不在直隶军队,而在被本家家主们看不起的雇佣兵中。白冥氏巧妙地将自家最忠心的勇士安排其中,四处征伐轮番上阵,这批打完回到军中再换下一批,天国之乱、庚申之乱,甚至纷争之地均有他们活跃的身影。真正的虎狼之师,乃是身经百战之师。天国年间成立至今古越“鹰团”牢牢受控于白冥氏之手,唯独今日——泽旻很担心留守平阳的公子默能否掌握赵阳那厮,万一他趁势网罗人手分化白冥家的精锐谋反怎么办?

“大人打算今后怎么办?跟着摄政王大臣们‘一意孤行’亦或归田?”泽旻快手收竿,没鱼上钩他很是失望。

平阳侯忍俊不禁,捋胡子道:“寡人年轻时可是义良王的战友,并肩作战的战友。起兵白骊、平定九灵王一路走到现在,怎可轻易抛下战友呢,对不对?寡人可是议政大臣,国之将亡怎能弃手离去呢,未到收手的时候我绝不抽身。”

泽旻刚想称赞平阳侯的气魄,却瞥见不远处焦躁的泽夏杵着游廊尽头。泽旻哼了一声道:“大人,失陪一下。”

“嗯,先生忙去吧,待会回来比比谁钓的鱼多!”

“遵命。”泽旻笑嘻嘻道。

泽夏站直了身子,正色道:“父亲——”

“如何?”

“想必您也知道庆公爵鸣燕遇刺的消息了吧?没错义良王未做任何行动,和硕亲王在不断集结军队。鸣燕王发誓绝不允许亲王的军队踏入鸣燕境内半步,据说他甚至上奏要求朝廷撤军而又派人书信数封送往和硕亲王帐中要求表明意图竟渺无音讯。坊间传闻乃闫法悟策划此次行刺意在反对推行变法,而此番闫法相业已离开京城意图不由得令人猜疑。北司来信告会玄枢院闫法悟业已受命领军集结白城,朱雀各地情况不一,北边支持所谓的‘勤王’,南边一直保持沉默,北司主簿书信三封请示家族下步如何行事。赵侯昭示天下绝不姑息趁乱领兵进入其封地者,假若来犯就用他们的血来浇灌。今早少主带人突击叶舫在京城的唯一资产,但是没有找到赵阳的贴身侍从——我担心少主他失了心疯会带人搜查平阳侯的府邸。还有缪家人也在其中。”

赵侯添什么乱子,但愿嬴旭长有脑子不会去搜查大人的府邸,哼还跟缪家人走那么近?“还有别的事否?”他有些听厌了,不耐烦地耸了耸肩膀。“姐姐回来没?”

“码头派人回来捎话,姐姐登岸了只是伤势过重得雇轿子。”

“伤势过重?”泽旻百思不得其解,前几个月回信只说扭伤脚,怎么这会整腾出伤害过重?

“是啊,我也奇了怪了。姐姐素来身手不凡……洗澡绊倒扭伤的脚了不成?”泽夏咂舌道,“要是朝廷真的打起仗来我们该如何是好?”

跑回出云咯。“走一步看一步,还有什么消息?”钓鱼的愉悦,此刻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像脸上的暖雪花般融化殆尽。若是在从前听到召集诸侯泽旻一定会兴奋难耐,然而现在他感到的只有担忧。泽旻移开了视线,不再仰望天空。蓝天再美也难以振奋他的心情,想到平静之苍穹如此静谧,却注定将被击碎,他愈发感慨世间的残酷。

“古越联合山越、岭越、象郡、跤陟山准备扫荡南蛮。”泽夏悠哉地挠了挠脸颊,天下局势仿佛与其无关。“我担心姐姐的伤势,但更好奇少主怎个挽救家族危亡。”

泽旻忍俊不禁:“他小子肯定会用尽一切手段、一切人脉,收集一切能用到手的人才——包括‘浪人’。你可知……少主追查魏元宏那小子查得多紧,自打我跟他讲了‘夜雪’案后他跟着了魔似的,以至于收买了我们无比唾弃的‘浪人’,千方百计要把赵阳揪出来。结果呢?全被按察处赵督导给收拾了……你知道赵督导何许人也?”

“不知道。”泽夏摇了摇头,视线不经意间瞥向平阳侯。

“赵阳的堂弟,南司唯一接近赵阳的人。有消息称他本人一直在苏镇待命,迟迟未动身前往平阳。”泽旻回头望了眼身后的平阳侯,“你跟少主旭‘明目张胆’查人,平阳侯没脸色?”

泽夏耸了耸肩,顺着父亲的视线望过去:“没,没人拦我们。除了缪家那两位。”

缪家那两位,泽旻知道是哪两位,缪凌华,一个隐居蛮久的家伙一下恢复嫡长子孙身份;德茜卡·夜莺……一位与缪家毫无瓜葛的……花瓶?泽旻未曾多想,区区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人会给自己造成阻碍吗?答案是很显然的。告别平阳侯,白冥父子回了城内的家。阔别已久的女儿,昔日那位羞涩的少女已经长成时而傲慢、时而残忍、甚至空幻不切实际,最糟糕的是奢华的旗袍也遮掩不住的厚实绷带。

少女微微行礼:“父亲,久疏问候。呀,小夏也是。”

泽旻沉吟半晌,然后唐突地点了点头。“小梦楚……不会是‘夜雪’伤的吧?”他看着女儿的伤势不忍皱眉上前扶她进屋,他们的居所被家主安排到位于小花园之上,花园呈圆圈状,泥土和青草上种植着蓝紫色的花朵。“来,坐,我给你倒杯茶。”

“谢谢,不用了。父亲,我要跟你谈谈。”

等下再说。“泽旻刚出口保证,就转身准备离开。

“现在就谈,求你了。“梦楚不自觉地提高音量,吓了弟弟一跳。“父亲,溟莱的报告您收到了没?我们不能再等了,必须缉杀‘夜雪’。”梦楚不耐烦地甩了甩及肩的亚麻色长发,掏出脖子系着的项链奋力一扯,将串枚戒指的项链拍案道。“此乃赵氏之物,坊间私铸可是死罪,赵家跟此案脱不开干系。请父亲务必通报玄枢——”

“姐姐,我看没必要。”泽夏伸出上次意外割伤的手指拍了拍她的肩膀,向她解释道。“针对此案我们已经有眉目了,虽然不太确定,至少有了线索。家族委派伊司晨南下秘密抓捕——戒指的原主人,就是那个赵阳。”

“伊司晨?”梦楚难掩惊讶之情。

“说来话长。”泽旻接着说,“戒指一事不容上报,家族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有用。家族并不团结,外家会认为内家给他们挑刺。”

“拨我一千人,我必须把那疯婆子揪出来。鸣燕到溟莱,掘地三尺也得将她揪出来!”她提议道,“戒指我可以不提,然‘夜雪’乃是崤函心头大患缓不得!”

泽夏冷冷地说:“你就急着去送死,姐姐?伤势未愈就急着去追杀夜魔人,况且鸣燕跟朝廷快对着干了。现在去你去鸣燕岂不是送死。哎,我说你是不是相中那女人了不成?我们上哪给姐姐你找一千人,玄鸟令可不是给你胡闹乱用的。崤函本身就够乱了,你还想像无头苍蝇一样,‘夜雪’都跑无影无踪没线索怎么找,一千人再加上出云据点的人手大海捞针?”

“情有独钟……也说不定呢。”梦楚自嘲道,“鸣燕也要叛乱了吗,父亲。禤国二十多年间经历了多少场叛乱,是什么支撑着风雨飘摇的国?”

“两次大乱,小乱数不胜数。如今北境匪患无数,朝廷甚至调长城守备军南下剿匪。灾祸难平,禤业已摇摇欲坠如同崤函,究竟是什么支撑着呢?我也好奇,捉摸不透啊,然而我们的敌人却众志成城保不准哪天就把我们一锅端了,出云是待不下去了,京城——万一出了‘天国之乱’时的岔子崤函也没好日子过,留条后路跑去西境吧。”泽旻起身去斟茶,“泽夏,你一定要切记——一定要抢在嬴旭之前找到赵阳。”

“为何,父亲?”

事实上他很想说出口,但扶植浪人坐上家主之位此乃闻所未闻之事,他说不出口生怕哪里有耳朵会窃取泽旻说漏嘴的秘密。“没什么,嬴旭需要人手干脏活,同理我们也需要。”

“父亲……您,体验过等死的感觉么?”梦楚攥紧裙摆颤声道。“我知道是不吉利的话,但是——我真的好怕,‘夜雪’揣刀子蹲我面前,呼吸仿佛被尽数抽掉。”说着说着,她不禁苦笑。“明明晃晃的刀锋竟是如此畏人,啊。恍如梦中呢父亲,揪心说不定如同等死般——”

“别说了。”泽旻不禁叹气。“想复仇的话就好好养伤,‘夜雪’始终是要除的,但不是现在。”见女儿无奈地点了点头,他也暂且安心了,于是他半开玩笑地说,“孩子们,为何妖魔鬼怪都找不着么,嗯?”

泽夏听罢不禁“哈哈”大笑:“夜人豢养之,崤函诛之。古书里的志怪异兽上哪找,哈哈哈。”

杀干净还去哪找?泽旻内心也暗自发笑,忽然门开闯入慌慌张张的管家,他脸上的表情仿佛是鸣燕军叩开京城的大门一般。

“出什么事了,如此慌张?”泽夏替自己问道。

管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莫管家肥胖的身材如同米缸,满口褐色烂牙,还有一对细小的深色眼睛始终令泽旻倍感恐惧。更别提他右半边脸都是数不尽的伤疤,他舒了几口气缓缓说道:

“不好了泽旻少爷、泽夏小少爷,还有梦楚小姐。少主旭,少主旭——”

“少主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呀,莫伯伯!”泽夏急切道,“嬴旭那小子该不会脑子一热带着人闯平阳侯公馆不成?”

“正是!”

当泽旻快马加鞭赶到容若馆时,里头围满了人。嬴旭跟眼前一位武人对峙,大眼瞪小眼。如果他没猜错武人大概便是平阳侯随行武官首长白冥英,他满头银发、身材健壮、穿着天蓝色窄装、胸口圆月雄鹰纹章呼之欲出、高筒皮靴前端有钢制护腿,白冥英拄着剑犹如铜像一般面对少主犀利的眼神纹丝不动,他的剑锋闪着致命的光泽,看得出每天都花好几个时辰打磨直到锋利得血肉难近为止。

“大人,我以崤函嬴姓少主得名义请求搜查容若馆,请您莫要阻拦。“嬴旭彬彬有礼道,即便是旁人也能看的见两人露出剑拔弩张的样子。

白冥英丝毫不示弱,冷冷地看着嬴旭:“请回吧少主,手无官府凭证任谁均无权搜查公馆,更别说擅闯。”

泽旻感觉情况不妙,急忙上前拽着嬴旭胳膊沉声道:“胡闹什么,你想要连古越白冥氏都得罪吗?”

“魏元宏就躲在公馆里。”嬴旭阴沉着脸,咬牙道:“叔父,揪出魏元宏寻出赵阳,‘夜雪案’真相必会大白于公。”

再拖下去情况可得变糟糕啊,泽旻暗忖。虽然如此,少主引起得骚动竟未将公馆得主人吸引出来,早在听说嬴旭擅闯容若馆时,便一清二楚。他的棋盘正慢慢地、极其缓慢却迅速地被人拆解,倘若不尽快阻止嬴旭的愚行,先前泽旻所做的努力便前功尽弃。

“旭,听叔父一句劝,赵阳带走的女孩不一定是‘夜雪’。平阳侯现下乃是义良王身边的红人,更别提他是国议重臣。”泽旻提醒他,嬴旭依旧沉着脸。

白冥泽夏开了口:“将军,敢问平阳侯现在何处?”他说,“未先通报争得同意打扰容若馆乃内家之所误,若是允许请让我等当面向平阳侯请罪。”他深鞠一躬,泽旻看着儿子紧张的背影顿时语塞。

“君上应诏入宫商讨国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浑厚的古越口音令泽旻差点没听出他讲了什么,“若没猜错的话,你就是泽旻先生吧?”

“……正是在下。”泽旻好容易回过神,“少主年少轻狂无礼冒犯公馆,望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他朝白冥英尴尬地笑了笑,嬴旭听闻满脸通红,细碎的咂舌在泽旻耳腔中回响。

白冥英收剑入鞘静静地点头,然而他锐利的目光至始至终盯着嬴旭,犹如紧盯猎物的狼。“若无他事——请回吧,改日定登门回访。”

“我们才是,改日定登门谢罪。”

泽旻转身拽着嬴旭离开容若馆,“你真是疯了,真疯了!”

有好一阵子,嬴旭气得说不出话。他从雅间这头走到那头,旋身又走回来,一脸阴沉的怒气,随即他抓起身边的物什,怒气冲冲地掷去。绿瓷花瓶险些砸中泽夏,却被他姿态浮夸地闪开。泽旻默默地在心底记了笔账,砸碎多少东西他都不会心疼白冥家旗下的酒馆他说得算……暂时。一行人走出平阳侯公馆泽旻一股脑子拉嬴旭进了酒馆雅间,急功近利的年轻人需要某些冲动冷静冷静,泽旻不允许嬴旭的激动破坏自己的计划。

“冷静下来了?”

嬴旭转身,只见泽旻拿起斟满酒的角杯,然后塞给自己。“喝吧。”他唐突地说道。

“我不渴——”

“快喝。甭废话。”

泽旻又坐了下来。“谁告诉你容若馆窝藏魏元宏的?真该死,你用玄鸟令杀进不去岂不更好,急躁。年轻人就是急躁!说说看,谁给你通风报信?”

“偷听。我在缪凌华身边安插了细作监视他,他也在寻赵阳。至于他的目的只有他自己知晓。”

“我千迢路远从出云赶回京城,我是多爱家族,任您节制理所当然,您是少主最有资格继任下届族长之人——而您却因为细作偷听来的话一时脑热擅闯平阳侯公馆,你可曾想过万一缪凌华早就知道有人监视自己而放出的假消息呢?任何情报分析过了吗?真该死,干脆你到北司干两年差再回来如何?反正崤函两年内还到不了,哪怕房子塌了鄙人也会想办法给她找个敌人——”

“可是单纯的找个敌人并不能让崤函重新统一,叔父我们需要深入了解敌人。”

“我叫你喝酒,没叫你顶嘴。他娘的,崽子我多少年没说过脏话了?”

泽夏稍有煞是道:“每逢打仗便会如此。”

“你可闭嘴吧,知道了。既然我是你钦定的军师劳烦您听听我的谏言,这可不是酒肆胡言,五方天帝在上,看看这些个月来我们干了啥?廉家谈崩了,黄家谈都没谈一堆苛刻条件摆那,虽然交涉过,若我与之签约家父非宰了泽旻不可。赵氏位高权重手握重兵,能与之对抗便是‘隔岸观火’的古越白冥氏,且先不说安州人,若是能拉拢平阳侯我们手上耶多了几分筹码。怎么会搞成这样?”

“叔父……”

“军师在说话,你闭上嘴乖乖喝酒。外十家两家没了,平阳白冥再失去的话别指望能制衡赵氏,远水难救近火但帮手多一个比光着膀子好。不错我就是馋平阳侯手底下的荒鹰团,凭内家武士是无法独自预防外家掀起的叛乱,当初我就不该讲什么该死的‘夜雪’案,我对天发誓我等誓杀夜魔人——不是现在,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廉阪一战险胜,白冥梦楚身为主帅竟被夜魔人重伤,此仇非报不可,只是崤函令人堪忧,调动一千人搜捕“夜雪”未尝不可——他们会简单听从玄鸟令?

“我会收敛的叔父——搜捕魏元宏我会暗中进行,放弃赵阳……不可能。赵家主不愿归顺,何不另觅下任家主?”嬴旭告诉泽旻,“‘影姬’那小子在查此事,”

貌似说了些不妙的话啊,泽旻饶有余味地瞥了眼泽夏,“影姬”。他许久前听说过的名词,是真是假无从而知,或许藏书阁有关那位大人物的文献吧。夜人不单单是他们的敌人,神秘的“影姬”犹如崤函的影子——崤函上层的影子。然而眼下稍微令泽旻感兴趣的便是庆公爵的死因,耐人寻味的死因和死亡地点,义良王挥下屠刀,为了他的变法牺牲掉挚友嫁祸政敌,算是官场司空见惯的伎俩。如此一来便好解释庆公爵惨死鸣燕,他当了十五年摄政王却在变法上操之过急,《青苗法》虽好可据北司汇报青苗一法在江北各郡律行竟有众多佃农流离失所,与南司汇报大相径庭,百越未曾理会义良王的变法各干各的。公爵北巡大概是想调查变法实施状况,然而话又说回来鸣燕王脑子当真抽风亦或摄政王欲彻底扫清变法障碍?死在鸣燕……京兆?他越琢磨越感觉这该不会是巧合吧,秦翰胜的人在京兆至今未归……他们搞什么浮云啊,莫非是他秦家主一己私利整死庆公爵?等会儿——你嬴旭方才是不是讲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另立家主实在罕见啊!玄鸟令都不带此般刺激啊喂!四千年来崤函各家主均由选举产生,是不是有点乱来?实在太乱来了,不过正合我意!泽旻下定决心,赵阳,游离于家族边缘的浪子,此人必定会成为泽旻继任白冥氏家主之垫脚石,拉拢此人更能为自己寻盟友。我可以让族长开金口调出藏书阁所有卷宗,你不是想查“影姬”么?我帮你,假若“影姬”不存在——没事,古籍中记载抹杀其存在的方式,必定有孕育怪物的方法,没有敌人就不能创造敌人?摄政王,鄙人还有很多需要跟您学习之处。一角酒被泽旻若无其事地一饮而尽,打了个响嗝。

当晚泽旻辗转反侧,一直思考着如何与族长交涉,既不能太直白也不可太绕。忽然他多年从军参谋的直觉一揪,手伸进枕头底下,摸着匕首,缓缓推鞘。有人,此人偷偷摸摸地靠向泽旻卧房,匕首滑出枕头,他做好翻身跃起的准备。当年在雇主帐中也时常会碰上行刺之人,这次会是谁呢?外家来杀人灭口了吗?还是说白冥家想灭口?只要我没了,自然无人与之争夺家主之位。泽之应该不会吧,叔叔是老爷子的左膀右臂,讲句难听的叔叔愚忠到老爷子命他都会毫不犹豫自刎。泽策、泽敬、泽锋迫不及待了嘛?窗子由外缓缓撬开,黑影探身而入犹如夜幕下蹿上屋脊的猫。他深知自己不是“访客”的对手,泽旻猛地跳起正欲挥匕首刺向刺客,转瞬卧房门被人劈开,劈得粉碎。

“来者何人!”穿着单薄睡衣的梦楚大声喝道,白天缠在身上的绷带尽数卸去仿佛她装出来的。

刺客见到闯入的梦楚,尖锐地叫道:“且慢。”他抬手试图制止欲抬刀杀向的梦楚。

“谁派你来的?”正当泽旻发话之时,泽夏手提长剑慌慌张张地挤到姐姐身后。

“先生,我家公子让我给您捎封信……能否请令嫒把刀收收?”刺客扯下蒙面,自怀里掏出一封信递予泽旻。

泽夏战战兢兢接过,目光至始至终未离开刺客。

久仰长辈大名,谢先生读其书,“背誓者”其书遭家嫌,先生赐为幼之荣。

闻北境“夜祸”连,又缪公子遣入恐天有不测。

盖先生悉“庚申之乱”前之灵起镇起之事……我欲与先生共,携手侦破!

泽旻看着这封信不知该作何感想,反复掂量,首先他没有去过什么灵起镇,天国十二年时泽旻便拖家带口地远赴出云的据点。背誓者明目张胆地跟自己联系,泽旻不禁佩服……不,不对,泽旻已经不知道是该佩服他还是嘲讽他。北境祸连乃是家族的常识,可为什么忽然提到灵起镇呢?缪公子——缪凌华?

“你家公子莫不是赵阳?”泽旻脱口而出,仿佛猜出是谁有如此胆识敢在特殊时期给自己送信。此人甚至让家族中两拨人马不停蹄地找寻着……甚至连泽旻也快跻身寻找的行列的搅屎棍。

“正是。在下魏元宏,公子阳的贴身侍从。”他毕恭毕敬地应道,说罢仍不忘瞄了眼梦楚手头的兵器。

赵阳想得到什么?跟背誓者合作我又能获得什么?“赵阳想侦破什么案子?我可不在行破案哦,若是指望我能办案那是不可能的。”

“无妨,公子吩咐过元宏。只要先生能调出所有玄号卷宗绝无修涂之处原始文案,公子定会在合乎范畴的条件下接受先生的开价。若先生接受这条件,请三日后将您开价答复送至‘莲之恋’届时先生与公子阳的同盟将成立,那么在下且先告辞。”说罢魏元宏又丢下一封信,转身从翻进来的窗户离去。

泽旻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指示泽夏捎上魏元宏的信件立刻向嬴旭汇报,他顾不着女儿面前的形象一屁股坐到客厅中的桌子上,对着字条看了又看,那是“莲之恋”的地址。泽旻的答复无需等到三日后,他甚至可以当面告知魏元宏,只是他的“条件”该如何答复?赵阳眼下犹如花瓶外表光鲜亮丽,却到急用之时竟不知道用处何在。玄字号卷宗——可是家族最高机密啊,老爷子会让我去查吗,更何况原始文案?啊这,有点难——嬴旭,少主的用处差不多该体现了吧。他下意识地勾起嘴角笑了笑,我欲所求?还当真不知道。

“老爹,那么好笑?”梦楚拄着马刀,不可思议地打量泽旻。“魏元宏,公子阳又是何人?”

很多事情还是别在意的好。“你知道灵起镇吗,孩子?”

“灵起镇?”梦楚捏着下巴想了想,“啊。想起来,我听琰叔讲过……啊。想起来了,‘庚申之乱’前夕家族曾大规模调动南司开赴灵起镇去抓捕一个叛徒——那个叛徒正是老爹方才说的赵阳,我记起来了。整个南司,毫不夸张地说家族为了抓捕一个背誓者下了血本,整个南司。南方体系尽数出动,然而该事不了了之。”

不了了之?有点意思。“琰叔最后还说了啥?”明明下了血本,到最后却不了了之。南司想什么呢?

“女儿听说是赵家要求停办此案,之后便是‘庚申大劫’。最令我不解的是——起初叫嚣着自己乃是急先锋的赵家为何,为何是赵家有极力要求停止追缉?”

灵起镇、“影姬”,仿佛有一条看不清的先浮现在泽旻眼前,他无意间瞥向梦楚,她何时坐在自己旁边圆凳的?单薄的睡袍难以遮掩她日渐发育成熟的胴体,女性优美的曲线若隐若现,女儿的外貌像极了她母亲——不,女过其母美也,不及其瑕。愈发美丽的女儿过几年便会成为其他臭男人的女人,一想到这泽旻心头燃起无名业火,为何会生气呢?继承妻子美貌的孩子离开身边,成为别的男人怀中“玩物”,犹如自己早逝的妻子抛下自己跑去跟别的男人寻欢作乐一样,难以言喻的复杂。阿怜年轻时也这副样子,她比你纯真,孩子。泽旻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的手业已捏起梦楚的脸蛋来回端详,微弱的烛光映红了梦楚的脸,那刻仿佛阿怜回到了泽旻身边,心里涌起暖暖的思流。鼻子好酸,他抽吸鼻翼,必须堵住那份情感——悲伤的情感!

“阿怜……”泽旻落寞地吐露心中话语,女儿完全继承了母亲的容貌究竟是喜悦亦或该悲伤?

梦楚被捏着下巴,害臊道:“老……老爹?”

她成长了,许久不见她,我的女儿快长成了阿怜的模样,倘若我再久些日子不见她说不定会真的把她当作阿怜呢。阿怜啊阿怜,可怜的人却没有可恨之处,因为能令泽旻恨得地方在别处,对面的人真没想到会与阴影下的白冥氏结合,不可思议啊,若是被老爷子知道非气死不可。梦楚、泽夏,你们可是继承着母亲的血噢,被列为污秽的血脉……放心没人会知道血脉传承一事,无论对面亦或此面都是无法容忍的,可爱、爱啊就是如此神奇的玩意儿,一旦相爱哪怕与天下为敌都在所不惜。孩子们——你们或许是崤函迈向无限种可能的第一步,腐朽不堪得崤函必须改变,而改变得第一步正是抡起斧子砍下腐朽得梁柱!

“老爹,你哭什么?”梦楚笑吟吟地戏谑道。

泽旻赶忙抹干眼泪,尴尬道:“没,只是想起怜子。”为了阿怜我已然决定不再流泪的,怜子,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她,那女人随自己远赴出云据点时正怀着梦楚,女儿出生前一天她对泽旻说“远赴异地就得入乡随俗,今后你就叫我‘怜子’,懂?”妻子脸上挂着天真的笑容历历在目,仿佛发生在前日,说不准一觉起来,活泼的阿怜又会揣着网兜嚷嚷着要去抓独角仙,他甚至想笑,忆起每次抓住一只独角仙,阿怜把玩一小会便像失了兴趣一般放生虫子。泽旻曾经好奇地问为什么幸苦逮到的独角仙轻易放飞了呢?怎知当时的阿怜也跟梦楚一样笑吟吟,说“独角仙是无辜的,随手折磨生灵我是不愿看到的哦,玩弄甚至残害生灵什么的太残忍了。就因为是虫子就非得把它养到死或者踩死嘛?阿怜不愿看到我和我心爱的人不会像虫子一般被肆意残害……”他快忘却妻子之后又说了什么,明明不愿忘记必须牢记于心的……竟慢慢地、慢慢随风消逝。

“记住生你的母亲,别忘却她……如果忘了就照照镜子,你跟阿怜按一个模子刻的。”年轻时的样子,阿怜在天之灵,麻烦你继续守护我们的孩子吧,假如某一天我不再有能力守护的时候;他跳下桌子,使劲扇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以此鼓足干劲。“天亮后你便照着地址,寻‘莲之恋’——带着我的答复去找赵阳那个搅屎棍!”

“喏。”

少主早些时候清查的叶舫资产肯定就是那里了,然而并没有任何收获。“把白冥琰捎上,我另外拨给你几个手下,一千人我拨不来几个人还好说。少主那边我来交代,我需要弄清楚当年南司为何会停止行动。”是的,必须弄清当年灵起镇发生了什么,从天而降的“影姬”必然有唤醒其之因果。谜一般的天康八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经历如此风浪的崤函为何仍旧如此腐朽不堪?

上午,梦楚便出了门。嬴旭像是候着白冥梦楚前脚刚走后脚就迈进般,他急急忙忙地赶来见泽旻,少主原打算夜里赶来找泽旻商量此事不过泽夏昨夜告诉他明日在找他商议。那夜,嬴旭辗转反侧寤寐思复,也不知是兴奋亦或猜忌。

“所以叔父如何打算?”嬴旭吃着虾饺问,泽旻一早带着少主和泽夏去了外头酒家叹早茶。“说真若不出这档子事,我预约今日面见谷氏家主。叔父我们该答应赵阳的要求么?”

小说相关章节:夜人歌·古国的夜歌

搜索
网站分类
标签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