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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道祖師/忘羨](2020修訂版) 燧雲色 一~五、朝暮,2

[db:作者] 2025-07-20 01:24 5hhhhh 3250 ℃

但藍忘機的手只是停在他鼻尖前,輕輕扣了個避水訣,將他的濕髮蒸乾。魏無羨隱約感覺此舉動過於親暱,眨了眨眼睛,還沒說話,藍忘機便姿態矜雅地在他身邊坐下來,理所當然道:「伸手。」

魏無羨莫名其妙道:「啊?」

藍忘機從袖中取出傷藥,示意他將左手遞出。

魏無羨終於感覺到某種受寵若驚,他喃喃道:「藍湛,你被鬼附身了嗎?這麼……」

這麼溫柔,跟稍早在官道旁對峙時簡直判若兩人。

這人難道還分辨不出鬼附身是怎麼樣的?藍忘機無奈看他一眼,才解釋道:「給你上藥。」

「喔……」大概是藍忘機態度過於溫和,魏無羨呆愣著伸出手,帶著涼意的指尖碰觸男人溫暖的手掌,卻又反射性地、像被鍋爐燙到那般驟然縮回。

藍忘機沒有強迫他,只用乾淨的帕巾沾上少許藥膏,手指隔著帕巾往他手背的刀傷抹藥,甚至刻意替他找台階,「冷水沐浴,容易著涼。」

「啊哈哈,也是。」魏無羨的笑聲乾得像砂粒摩擦,見藍忘機沒有繼續試探自己的意思,微微繃住的肩膀放鬆些許,好奇心便無法遏止地蠢蠢欲動。

小古板為什麼又對他這麼好?啊,藍湛不是小古板了,是古板。而且說溫和也溫和不到哪裡去,連對他笑一笑都不肯。難怪別家修士每次看到他就讓路走避,不然就是必恭必敬,那表情整整一萬年都是雪窖冰天的,誰跟他來往誰凍死。

魏無羨略得意地心想:藍湛啊藍湛,這世上莫非只剩我不怕你了?還不對我好點。

大概是今日麻煩已了,上天讓他否極泰來,藍忘機難得順了他內心小人的意,自乾坤袖中取出飲水和吃食,再不提稍早的不愉快,與他短暫維持了一段平和飯食時光。

♢♢♢

清晨時分,人口數十萬的江陵城照例開門,載滿南北雜貨、木材乾草、水產河鮮等物品的牛車驢車紛紛排隊入城。天氣悶熱,許多載貨車輛都搭起遮陽棚防止貨物曬壞,正好提供藏身混入的機會。

這會兒,魏無羨與藍忘機藏身在打包成巨大方塊狀的乾草堆後方面面相覷,江澄則蹲在堆高的柴薪旁邊,瞇眼豎耳傾聽牛車外圍的動靜。

江澄改扮成樵夫,臉上亂七八糟黏上落拓假鬍渣。魏無羨則扮成賣貨郎,戴一頂舊布帽,抱個胭脂水粉箱子。藍忘機不食煙火的氣質太出眾,其他二人沒法替他喬裝,只得換上一襲儒服,扮成上京趕考的窮書生——當然,這是不幸被查獲的說法,最好順利入城別被檢查到。

像江陵城這種官家設有府衙的大型城市,修仙世家與官家一概井水不犯河水,江湖仇怨官家不干涉,反之各世家也須自覺不得欺壓平民百姓。縱然岐山溫氏勢力龐大,也無法越過官府勢力,逐一監管出入城門的商販旅人。在江陵城與溫家開戰的缺點是城內己方修士人數稀少,優點是不可造成大型會戰,驚動官府。

這日,江澄、魏無羨與藍忘機三人議定,先喬裝成普通人混入城內,祕密查清城內的溫家據點,再行商討如何各個擊破。江陵城本來的各家仙門據點或已經人去樓空,或被岐山溫氏搶奪,其中又以在江陵掌握水運路線和設有多處經商據點的雲夢江氏損失最為慘重。射日之征甫爆發前,岐山溫氏便先下手為強,屠戮江氏的江陵據點,搶佔地緣優勢,並派人在水路港口把守,阻擋其他各仙門世家運兵。

排隊入城的某輛不起眼的牛車裡,江澄正小聲反對入城安排,叨唸道:「我還是覺得此法太險,不能把所有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

魏無羨盤坐在地上,單手托腮,瞥看一旁明明是偷渡、卻坐姿端正呈和尚入定姿態的某書生,聳肩道:「誰教藍湛一定要跟我藏進同一車,江澄你幹嘛也來?我看後頭那輛裝滿陽澄湖大閘蟹的牛車就挺適合你藏身的。」

「我才不要,滿身魚腥味。」江澄瞪他,嫌棄道:「而且你看那小販對自己的螃蟹多寶貝,每半個時辰就要來看一看螃蟹和水魚活得好不好,根本有病!疑似耳背又賣乾草的貨郎就這一車了。」

「那車賣布匹的也可以啊。」魏無羨指指前頭。

「不要,賣布的馬車前頭坐著個姑娘,要是被發現了,我的清譽還要不要啦?」江澄白眼他。

「你太挑剔了!」魏無羨小聲嘈道:「而且你應該先擔心小姑娘的清譽吧?」

「不然你去!」江澄罵道。

「輕聲,勿驚動他人。」藍忘機不動聲色提醒道。

雲夢雙傑各自噤聲片刻,乾脆轉移戰火,小小聲你一言我一語懟起他來。

「其實都沒差吧。真的被盤查到,就很難解釋為什麼『窮書生』沒錢雇馬車,只能藏身別人車裡偷渡進城,」魏無羨咧嘴無聲大笑,指著藍忘機頭上白玉髮冠,壞心道:「卻不把玉飾拿去典當。」

髮冠和腰墜都用羊脂白玉精雕而成的窮書生含光君不理他。

「而且這名『窮書生』明明正在赴京趕考,衣服卻乾淨簇新,連鞋底的泥點都不見。」江澄嘲道。

衣著雪白整潔而且還是由真絲蜀錦縫製而成的窮書生藍忘機表示過耳不入。

魏無羨捧腹,忍不住對身旁的藍忘機眨眨眼,「就說應該讓藍二公子改扮成官家貴女,由我們兩位侍衛護送入城,這劇本不是挺好?」

冰清玉潔且生得面容昳麗的窮書生終於忍不住瞪他一眼。

「得了吧,我姊根本找不出長度足夠的裙裝給藍二公子穿。而且有官家貴女的腰比你粗、身量比你這個侍衛還高大的嗎?」江澄對他的提議嫌棄得很,堅持道:「我還是覺得錢莊員外和兩名小廝入城談生意,如此更有說服力。」

「首先你身為員外,怎麼可以沒有大肚子?喬裝起來完全不像啊。」魏無羨攤手。

「拿個軟墊往裡塞不就得了?我就討厭臉上這把鬍渣,難看死了。」江澄抱怨道。

藍忘機輕聲嘆息,內心由衷升起一股荒謬感——若是岐山溫家得知近期在戰場上勢如破竹的雲夢雙傑私底下竟是如此無聊,這射日之征還怎麼戰下去。

「二位安靜,即將入城。」藍忘機再次提醒道。

被腹誹的雲夢雙傑頓時住了口,仔細傾聽賣乾草的商販與守門衛兵對談。那商販定期入城,衛士眼熟他,很快就放行讓牛車通關進入。

牛車緩緩駛過熱鬧大街,轉向市集,江澄透過堆高的柴薪縫隙見到車輛緩緩轉入人少的巷弄,連忙對其他二人做個手勢,三人依序躍出,避人耳目地藏身巷弄間。

「樵夫」江澄背著偽裝用柴薪往外窺探片刻,找到樹下一處不起眼的茶棚,便轉身對其他人招招手,率先走了出去。樵夫在茶攤坐下,重重放下自己的行囊,要了兩碗涼茶,似是走累休息的模樣。

「賣貨郎」魏無羨則慢悠悠地行過來坐在他對面,熟稔地與樵夫招呼兩句,而「書生」藍忘機則裝作不認識二人,在旁邊另一桌坐下,安靜飲茶。

茶棚裡沒有其他客人,生意冷清,攤主給他們上了茶之後便走到不遠處與另一攤賣糕的攤主閑聊,正好方便他們幾人談話。

魏無羨很是不解地轉頭問江澄:「我說你明明就很會演路人,怎麼在那時會被溫狗逮住?」

江澄一愣,知道魏無羨是指兩人從蓮花塢逃亡那會兒的事,忍不住翻白眼,抱怨道:「那破落鎮子沒多少人,你上街買乾糧太突兀,那時有一隊溫狗路過,馬上就要撞上你,我直接跑出去引開他們,結果他媽的溫逐流守在街尾。」

聞言,藍忘機不動聲色地捏緊手中茶碗。

魏無羨舉著茶,搖頭長嘆:「江澄你真他媽運氣背到無以復加……」

江晚吟冷笑道:「反正全殺光就是,運氣背又如何。」

魏無羨不知想起什麼,臉上浮起幾分澀然,旋即搖搖頭將那些念頭甩開。三人又針對如何探查溫家據點一事討論了幾句,依序結帳離開時,茶攤主人卻叫住了「書生」。

「怎麼回事?被發現了嗎?」江澄腳步一頓,警戒地按住手指上的紫電戒指。

「應該不是。」魏無羨也沒回頭,豎耳仔細聽完攤主的話,莫名道:「藍湛把人家的茶碗給弄壞了,賠錢呢。」

「嘖!」江澄聳肩對魏無羨道:「你們一起行動也好,你得看著他。藍二從來沒搞懂『低調祕密查探』是什麼意思,別讓他惹事,要是被溫狗注意到可不好。」

「知道知道。」賣貨郎走到一條岔路,告別樵夫,兩人往反方向各自離開。

道路盡頭,書生正等著向賣貨郎買胭脂水粉。

♢♢♢

丑時中,夜色濃。三人在約定好的江陵城西會合,彼此確定探查結果,包括岐山溫氏據點的位置、修士數量及防禦工事。魏無羨逐一以鮮血修改六處溫氏據點的鎮宅符籙,改為聚陰。

「符咒生效至少需要四天,且城東那處據點有修為高的主事者在,可能是溫若寒的其中一子。為防聚陰符被發現打草驚蛇,此處我們要直接動手。」魏無羨藏身在屋簷製造的陰影下,他的腿邊爬出鬼嬰身影,親暱地抱著魏無羨腳踝。

藍忘機低著頭,冷冷瞪著那通體青白的怨靈,懸在腰間的靈劍微微發亮,釋出清正靈力。鬼嬰畏懼靈氣,只得嘶吼幾聲,慢慢退回黑暗之中。

真的這麼見不得修鬼道嗎?魏無羨皺眉瞥了藍忘機一眼,見他也沒有其他威脅之舉,又不好發作。

江澄眺望著遠處燈火通明的溫家監察寮,低聲道:「溫家有派人把守各處城門,大批別家修士若是入城,立刻會被發現。」

魏無羨思忖片刻,「我的咒殺若生效,則其他五處溫狗據點將出現大批死傷,這些屍體一時運不出城,便可召醒為凶屍,一舉襲擊城東據點。屆時我們派大批修士御劍入城,將城東據點直接剿滅!」

江澄重重頷首,「可行!避免驚動溫狗,我們先撤離。」他召出三毒,躍上靈劍,低聲說:「趁著天亮前回營。」

魏無羨愣住,隨即退後一步,輕聲說:「我大概得等天亮開城門再混出去。」

藍忘機身形一頓。

江澄莫名其妙地轉頭看魏無羨。

魏無羨乾笑:「我忘了帶劍。」

江澄簡直不敢置信,怒道:「等等,你竟然忘了帶劍!?你當真以為只靠那些邪門的法子就能安然脫身?」魏無羨也太狂妄了!

魏無羨不爽道:「江澄你這白癡給我小聲點。如果不靠我的辦法,是要怎麼跟溫狗一戰?」

江澄皺緊眉頭看他,沉聲質問:「魏無羨,你要修鬼道殺溫狗沒什麼不行,但最近你荒廢修練荒廢得厲害。這趟回來之後,沒見過你上校場鍛鍊,到底怎麼回事?」

魏無羨唇邊又浮起藍忘機討厭看到的輕蔑笑意,他側身讓夜色半掩身形,避重就輕地說:「我自有盤算。」

江澄疾聲厲色道:「魏無羨!你他媽有沒有參戰的自覺?別給我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死樣子。」

夜色中,靈劍光芒驀然點亮,魏無羨還來不及反駁下一句,整個人被摟住腰帶上靈劍避塵,而藍忘機面無表情地介入那二人的口角,低聲說:「我帶他,先離開再議。」

「哼!」江澄怒氣沖沖地瞪了魏無羨一眼,三毒騰空而起,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下一瞬,天際冰色劍芒驟然閃過,融入在星河萬千微光中,無人留意。

黑暗天幕之下,魏無羨被摟在藍忘機懷裡,紮起的馬尾被冷風揚起,數次掃中身後男人的臉頰,藍忘機無奈,只得抓住那把髮絲塞回魏無羨的衣袍。

「……藍湛,你也太順手了吧?」魏無羨驚詫不已。

「你無劍,我便帶你。」藍忘機輕聲說。

藍忘機低沉嗓音落在耳畔,魏無羨總覺得聽出幾分鬱鬱失落的意思,說不清道不明,暖和體溫卻透過衣服慢慢傳來。兩人擠在狹窄靈劍上,不好避開也不能假裝風太大沒聽見,魏無羨只能擺擺手,隨便搪塞道:「我最近因為修練,呃,體溫比較低……總之沒問題。」

藍忘機卻握住了他抬起的手腕,拇指似是無意從那天的刀傷上拂過,最後捏在青年清瘦的腕骨上,溫聲道:「我知你靈力有損,無法御劍。」

魏無羨本欲抽手,聞言詫異不已,語氣充滿防備道:「你知道什麼?」

藍忘機微微收緊手掌,遲疑道:「不確定。但我可以……不追問原因。」

話落,他感覺到魏無羨緊繃的肩膀鬆開了。

魏無羨張了張嘴,好像終於明白藍忘機這幾天對他特別奇異的態度,最終低頭嘆氣,小聲說:「既然你已發現,那纏著我幹什麼?看笑話?還是怕我誤事?」

身後的男人沒有回答,手臂卻將他摟得更緊一些,像是想將他摀暖。

靈劍飛馳遇到風阻會產生劇烈震盪,兩人雖然身軀緊貼飛行,但若非仔細感覺,藍忘機胸口急促搏動的動靜便被忽略過去。

竭力藏著掖著的祕密驟然被點破,魏無羨腦中從空白到煩亂,各種藉口理由輪了一遍,最後都因為藍忘機搶先說「不追問」而沒有開口。他未曾回頭去看身後那人的表情,終於錯過藍忘機早已掩飾不住心意的目光。

雲夢江氏營地近在眼前,魏無羨迫不及待地躍下靈劍,意圖逃避後續可能的逼問;藍忘機卻站在原地目送他離開,只用很輕的聲音說:「擔心你。」

魏無羨藏在袖子裡的拳頭握緊,飛也似的跑了,假裝沒有注意到自己慢慢變燙的臉頰,以及無法控制的心跳。

那一夜誰都沒有睡。

♢♢♢

遠處傳來雞鳴之聲,天光微亮,雲夢江氏的營帳逐一掀開,修士前往臨時校場鍛鍊,伙房則燃燒木料,烹煮早膳。

早一步返抵城外駐點的江澄換回宗主校服,僅略作休息,便回帥帳批閱戰報,思索接下來的安排。魏無羨對於江陵城的攻防提議是可行的,且能保障己方傷亡最少,但也有不少聲音認為使用鬼道手段太過邪異,引人反感。他幾次想與魏無羨商談此事,卻都被輕描淡寫地避過,又加上前夜裡的未攜靈劍一事,他對魏無羨的不滿就像一顆種子,正在心底陰暗處萌發。

魏無羨很多事情都不告訴他,那他又如何信任對方?

想到此處,江澄不耐煩地站起來,吹熄燭火——橫豎已經天明。

此時營帳外傳來江厭離溫柔的呼喚,轉達含光君請他們二人前去商談。

江澄狐疑地走出營帳,「他有什麼事?」

江厭離搖搖頭,思忖道:「我方才收到姑蘇的管事通傳,也不知原因。與我們二人有關,會不會是阿羨的事……」

♢♢♢

姑蘇與雲夢陣營為了協力對抗岐山溫家修士,在江陵城外設立相鄰營帳,中間只以一片矮小竹林作為區隔。竹林外,昨日那位一點也不窮的「書生」負手而立,在稀微晨光下,繡有卷雲家紋的雪色校服飄揚,腰懸冰白長劍,背負琴囊,一派不染煙塵的仙人之姿。

但江澄卻是見識過此人戰場對敵的果決手段,全無閑情欣賞,他帶著江厭離大步向前,揚聲道:「藍二公子找我商討何事?若是江陵城的對敵戰策,等魏無羨的符陣生效再提。」

藍忘機旋身轉向江家姊弟二人,神情如日常般賽雪欺霜,出口的話語亦使江家二人意外。

「非為此事。」藍忘機對上二人目光,似是微微向江厭離示意,後者尚在疑惑之中,便聽藍忘機道:「二位可曾發現魏嬰身上有異?」

江厭離心下了然,她自從射日之征起便與自家兩名弟弟相處,多少察覺了魏無羨的情形,故並不顯得驚訝,親和溫順的面容透露幾分憂慮,點頭說:「阿羨最近態度是有些不對……」她又看向江澄尋求支持,「阿澄也發現了吧?」

江澄抱著手臂,沒好氣地回道:「那死小子什麼都不肯說,誰靠近他,那群妖魔鬼怪就跟發痲瘋病似的亂咬人。昨晚更離譜,夜探江陵竟然給老子忘記帶劍!簡直不要命了!」

「怎會如此呢?阿羨不是那樣的人呀。」江厭離困惑不已,不住看向藍忘機。

藍忘機直視江家姊弟,用很輕的聲音說:「他不拿劍,可能是因為靈力受損。」

直到親眼瞧見魏無羨腹部那條狹長猙獰的傷痕,他才明白——那是生生剖出了金丹、放棄一身修為的證據。所以魏無羨不拿劍不是糊塗、不是輕狂,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

一直未插口的江厭離摀著嘴唇發出驚呼,不敢置信道:「含光君,您是說阿羨現在沒有靈力嗎?」

江澄卻明顯不信,皺眉質問:「胡說八道,他統御萬鬼,如何能沒有靈力?」

「修習鬼道者,或有克服靈力低微之辦法,此事不好說。然而當初蓮花塢事後你們失散,是因他被溫晁抓住,扔下亂葬崗。」藍忘機解釋。

「莫非遇到化丹手了?但他為何不上山找那位……」江澄驀然住了口,似乎想通了某件事,表情瞬間變得嚴厲可怖。

藍忘機見他臉色數變,神色淡漠道:「魏嬰丹田處有一道長四吋的橫向創口。敢問化丹手之武功,可曾造成此傷?」

「化丹手的武功是內傷,沒有創口……慢著,你什麼意思?」江澄此時心亂如麻,他對藍忘機的言辭半信半疑,態度極度防備地問道:「你如何見到魏無羨身上有傷?此事又與你何干?」

藍忘機仔細瞧他的神情,更加確定江晚吟對魏嬰的事所知甚少。他收起惆悵心思,再直面對方的時候又恢復漠然神情,自袖中取出一封信遞出:「江宗主,夷陵溫氏監察寮已破,我自夷陵戰俘營中名為溫情的醫者處得知此事,詳情你可直接詢問於她。」

江澄面色僵硬地接過信,好半晌才說:「我會追查。」

江厭離抓住江澄的衣袖,懇求道:「阿羨真的靈力受損嗎?可有辦法恢復?我們去給他找尋大夫來治,好不好?」

江澄擱在身側的左掌不著痕跡地握緊成拳,避開江厭離的目光,心煩意亂道:「我親自去一趟。」

江厭離似乎發現他的狀態也不對勁,連忙道:「阿澄,我與你一起。」

女子靈力低微,江澄不敢用力甩開她的手,正猶豫不決,藍忘機開口解圍:「江姑娘,如江宗主暫時離營,你與魏嬰需得坐鎮帥帳,防敵軍異動。」

♢♢♢

正所謂好事人不知、壞事傳千里。雲夢營的指揮前腳才隻身御劍離營,消息便洩漏,當夜岐山溫氏派人偷襲雲夢在江陵城外的駐軍。

對於離開領地遠征的修士而言,最麻煩的事情並非兵員死傷,而是後援糧草不足。各家修士一天到晚組成游擊隊伍夜襲糧草物資已是常態,故醫藥和糧草均派修士日夜輪替把守,可惜偷襲依然屢見不鮮。

江澄不在,魏無羨便得進帥帳辦公,他看了整日軍報看得頭暈目眩,且江澄的管事被他手下的怨鬼邪靈阻擋在帳外不得進入,無法協助處理公文,他只得親自動手。到大半夜有些精神不濟,魏無羨用力揉了揉痠痛的眼睛,正盤算著先去睡一會兒還是洗把臉清醒,帥帳外便傳來江厭離的聲音。

「阿羨,是我。」江厭離端著一小盅煲湯,輕輕敲著營帳簾幕。

魏無羨吹了聲口哨讓邪靈退下,起身親自把江厭離迎進來,喜孜孜道:「好香!」

「阿羨,這麼晚了,該休息啦。」江厭離微微笑著將湯擺在堆滿批閱完畢戰報的桌上,揭開湯罐的蓋子,香氣溢出,「喝了湯就去睡吧,戰報是批不完的。」

「師姊最好了。」魏無羨笑著謝過她,拿瓷匙撈出一塊燉得鬆軟的排骨吃,口齒不清道:「師姊也早點休息,很晚了。」

江厭離今天看他的目光簡直慈愛得過份,午飯、晚飯和宵夜一頓不漏,魏無羨都搞不清楚是不是伙房食材出了問題,以至於他師姊要避人耳目地給他特別燒飯吃。

兩口湯下肚他發現自己真的餓,乾脆端起湯盅咕嚕咕嚕地灌,末了用手背一抹嘴,長出了一口氣,滿足道:「我活了,我好了!再來一百封戰報也不怕。」

江厭離頓時笑出聲音,隨後收走湯盅,往廚房去。

魏無羨目送她消失在層疊營帳間,又返回案前準備與文書繼續奮戰,突然聽見不遠處傳來爆炸聲。

後勤營方向!魏無羨抓著黑笛,飛快衝出營帳,吼道:「溫狗夜襲!」

己方營地內沒有屍兵可召喚驅使,他只得自己往後勤營方向狂奔,隨著一處火光燃起,又有第二處、第三處營區被火箭點燃。

雲夢軍連忙集結滅火,但溫家修士似乎掌握了營地配置,在東、西、南三處的後勤糧草營的四周都安置起火點,利用特殊火油圍成一圈縱火區域,區域內的物資雖尚未全毀,但溫家修士故意阻擋外圍修士施救,意圖拖延救火進度以耗盡雲夢糧草。

「御劍的進入救火,其餘人堵住出路,抓放火溫狗!」魏無羨下完令,隨手抓住一個身旁跑過的紫衣修士質問:「伙房在哪?誰看到我師姊了?」

「伙房就在著火的南邊!」那名年輕修士惶恐道。

「師姊!」魏無羨大吼。

延燒的大火有兩人高,稻草被潑上火油,烈焰熊熊,形成包圍後勤營的大片火牆。魏無羨咬牙切齒,打算硬闖,被一道冰色劍光攔阻腳步。

「魏嬰!」藍忘機御劍從天而降,身後跟著一群白衣修士幫襯救援。

藍忘機及時扯住差點栽進火牆的黑衣青年,揚聲道:「不許入。」

「放開!我要去救師姊!」魏無羨狠狠瞪他,手甩不開,毫不猶豫地以手肘頂撞他胸口,拳腳全是動真格的力道。

藍忘機牢牢壓制他,十指如鐵鎖般扣住他的手腕和肩膀,藍忘機以己身為牢,將他困鎖在咫尺之地,好像一旦鬆開,就會永遠失去他似的執著顛狂。

魏無羨怒火蒸騰地掙扎不休,怒道:「放開我!」

藍忘機死死按緊他,厲聲吼他:「不許涉險!」

魏無羨奮力掙脫鐵箍般的右手,將拇指按在下唇欲吹哨音,藍忘機情急之下,乾脆用手掌摀住他的唇不讓他出聲,結實手臂一攬一抱,將他整個人摟進自己懷中。

黑衣青年沒料他如此暴力直接,渾身僵住。

「冷靜。我救江姑娘,你須控制戰況。」藍忘機嚴肅道。

他的嗓音讓魏無羨瞬間理智回籠,側頭直視藍忘機,認真道:「答應我,一定要找到師姊!」

「嗯。」藍忘機在他耳邊承諾,靈劍御起,如電光般刺入大片火光包圍的後援營地。

小半刻後,藍忘機帶著驚魂未定的江厭離自火光沖天的後援營中疾速拔地而起;突襲的溫家修士被魏無羨號令捕抓,全數斬殺,而報信的間諜也被逮到,魏無羨讓鬼嬰將那人當場撕碎。他讓修士取來乾燥的細沙泥土,覆蓋流竄的火油以壓制災情,及時挽救東、南兩側的糧草後勤營,控制損失。

破曉時分,天空降下綿綿細雨。魏無羨讓管事清點傷亡,逐個查看各營地的災情後才勉強鬆了口氣。他走出帥帳,讓帶著清晨寒意的雨點打在蒼白的額頭和臉頰,整夜高度緊張後的疲倦感終於一股腦地反撲己身。視野裡的天空很暗,日光被藏在逐漸聚攏的烏雲後方,清晨細雨似要演變為風暴。

岐山軍襲擊事件解決,姑蘇藍氏的修士已返回其營地。魏無羨一言不發地站在細雨之中,看見白衣男人負琴緩緩行來。雨幕朦朧,那人信步而行,有靈力阻隔,他連一根頭髮都沒有打濕。

藍忘機在魏無羨面前站定,沒有先開口,只以不贊同的眼神凝視他,畢竟魏無羨前夜的反應過於莽撞了。

魏無羨也曉得,神情略不自在。他最近面對藍忘機總是有種說不出的異樣感覺,好似對方稍微靠近一點,心臟就會不受控似的亂跳一通。

「藍湛,謝謝……我欠你一次。」相對無言半晌後,他開口道。

藍忘機向他投去一個安靜而意味深長的眼神,安靜地說:「你我之間,無須言謝。」

「每次都讓你救也不是辦法,」魏無羨懊惱地抓抓頭髮,轉身踱步,用眼角餘光偷偷覷他,「不是第一次欠你人情了,這樣不好。你有沒有什麼東西想要,我給你找來?」

大概是魏無羨臉上微微俏皮和心虛的姿態,像極了當年求學時期抓著野兔跑去藏書閣向自己謝罪的模樣,記憶中清朗的大笑聲在他腦海中盪起漣漪,心中繃住的琴弦彷彿被無形的手撥動,有些不受控的東西驀然蒸騰而起。

他忍不住對魏無羨要求:「那麼,你許我一事。」

魏無羨莫名其妙地眨眨眼,立刻擺出推拒手勢,充滿防備地上下打量藍忘機,「先說好,我不和你回雲深不知處,也不會放棄修鬼道啊。」

「……不是這些。」藍忘機無聲嘆息,他表情如常,往前邁出一步,清透瞳孔興起幽微難辨的波瀾。那一瞬間,藍忘機心如明鏡,他心中那堵嚴密防著自己逾矩的牆,被魏無羨輕易穿破一個大洞!

「那你要什麼?」魏無羨偏頭疑惑道。

「你別動。」藍忘機從從容容地按住魏無羨的肩膀,側頭靠近。

唇瓣相碰的剎那魏無羨嚇住了,還真忘了動彈,也忘了拔腿逃跑,心底積累的大股怨念、困惑、茫然,就這麼隨著腦中炸開的空白,集體魂飛魄散,駕鶴西歸。

那甚至稱不上成形的吻,像是試探,又像是小心翼翼地觸碰,在素白輕紗般溫柔清冷的雨幕下,藍忘機本能用靈力替兩人隔離水氣,低垂的睫羽卻微微顫抖。他的恐懼隱藏得很深,卻不是魏無羨想像過的任何一種。

魏無羨仍不明白,藍忘機此生少有恐懼的時候,而如今最害怕的就是自己恨他。

但此時魏無羨無從得知這些被壓抑太深的細微心緒,他拔腿就跑。

♢♢♢

江澄御劍飛了一日夜來到夷陵戰俘營,見溫家監察寮的破落髒亂,他杏目瞇起,眉宇逐漸變得凌厲。姑蘇藍氏修士被藍忘機撤走後,戰俘營由夷陵附近的陳姓修仙世家監管。

陳宗主領著他前往關押溫家俘虜的戰俘營,沿途見到一群衣衫髒污襤褸的青壯年人被鐵鎖麻繩串住,個個背負磚石沙袋,讓一名身穿蘭陵金氏金星雪浪袍的男人領走,而附近還有其他金家修士手持長鞭,不停鞭打催促這群人加快腳步。

「那是做什麼?」江澄負著手,故意放慢步伐,不動聲色地問陳宗主。

陳宗主搓手,對他討好地笑道:「琅琊城戰事吃緊,蘭陵金家缺少奴工挖戰壕蓋城防,遣人過來調用戰俘。」

「是嗎?」江澄揚了揚下巴,指向鐵鍊末端鎖住的瘦弱中年人,態度倨傲質疑道:「瘦成那個鬼樣子也不知道有沒吃飯,這樣走得到琅琊?」

「這哈哈哈……」陳宗主支支吾吾,不住用袖子擦拭額上的汗水,心裡暗暗抱怨這雲夢小宗主氣勢真是咄咄逼人。

戰俘營用木頭隔成牢房,射日之征期間投降或抓捕的溫家一脈族人均關押在此,白日常被充作工兵,但待遇實在稱不上善意。陳宗主領江澄進到濕熱而通風不良的牢房中,見到木牢內擺了破舊書案,一名膚色黝黑的女子正低頭抄寫醫書。

陳宗主命人打開牢門,粗聲粗氣衝裡頭道:「溫情是吧?江宗主要問你話。」

簡陋的木桌前,溫情抬起頭。她想起之前藍忘機問過的話,以為江澄已經知曉魏無羨移丹的事,皺眉看向江澄,「莫非你腹中的金丹出了問題?」

江澄的臉色驟變。

♢♢♢

隔日,溫情以提供消息為交換條件,讓江晚吟答應保住溫家醫者一脈的性命。江晚吟遂將這批老弱為主的醫者文人領回雲夢軍營,隨後於江厭離介入斡旋下,將溫情一脈修士歸入輔助人力與大夫稀缺的後勤營,由江厭離本人監管擔保。

又過一日,魏無羨派出探查的厲鬼回報,江陵城內的溫家據點詛咒符陣生效,大批溫家修士遭咒殺死亡。雲夢、姑蘇陣營立即針對江陵城溫家勢力進行沙盤推演,決定今晚進攻溫家據點,魏無羨即刻帶領手下邪祟前往城外尋找野墳煉化凶屍。

但江晚吟卻叫住藍忘機,並揮退左右,顯然有事商談。

藍忘機瞥向紫色校服的雲夢宗主,見他神色陰沉,漠然道:「江宗主還有何事?」

兩人站在雲夢營帥帳外不遠,此時無人經過,而江晚吟如電目光掃過他,才道:「我查過溫情,移丹是事實。但藍二公子,這是我家裡的事,請你日後勿再過問。」

原來是要封口。

藍忘機心中瞭然,卻仍堅持道:「魏嬰身無靈力,又修習邪道,損身損心性,我欲將他帶回雲深不知處——」

紫衣青年神色丕變,突然打斷藍忘機的話,不耐煩道:「藍忘機,你為什麼如此執著魏無羨身上的事?他跟你到底有什麼過節?」

藍忘機冷冷回應:「無可奉告。」

江澄抱著手臂,眼神銳利如刀,用一字一字像是刻在石頭上的力道說:「我知道你對他修鬼道之事頗有微詞,但他終歸是我雲夢江氏的門生,不可能隨你禁於雲深不知處。」

藍忘機目光黯淡,神色複雜道:「我並非意圖囚禁他。」

江澄更摸不清他的態度,狐疑道:「那你管這麼多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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