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無法保持現狀

一個OMEGA讓一個ALPHA扶自己回房，真是一次令人想入非非的邀請。

不過如果兩人是一對兄弟，那麼無論是旁人或是他們兩個，通常都不會把事情想到那裡去。

只是ASGARD家裡的情況有點不一樣，再加上THOR自幼就接受貴族精英式的嚴格教導，若然面前有一個可能會導致自己失控的場合，他都必定會儘力回避的。

所以這次他選擇在ADAM的協助下，將醉酒的LOKI扶到床上，可算是比較穩妥的做法。

而ADAM在整個過程當中最大的功勞，就是開門，開門和關門了。

這不是開玩笑的，畢竟對天生體格強健的ALPHA而言，扶著一個體型纖瘦的OMEGA走路實在太輕而易舉，陪在兩人旁邊的ADAM只要走在前面幫忙開路就可以。

亦正因如此，LOKI酒後低語的內容，就只有一直扶著他的THOR能夠清晰聽見。

「如果在哪天…我不再是你的弟弟了，你就不會有那種天真的想法…」——這真是一句相當奇怪的話，THOR想了一整晚都想不明白話裡的含義。

不再是弟弟？天真的想法…是指兄弟二人同心協力的事嗎？

起初他還以為LOKI又在盤算些什麼，才在酒後漏了口風；但在那之後的兩個星期，LOKI的言行舉止都跟以往沒兩樣的，日子一切如常，他就逐漸把那句話遺忘了，沒有放在心上。

直至有一天，LOKI在下班後，被負責接送的司機直接載到鎮外的一間高級餐廳樓下，事情才真正起了無可挽回的變化…

事實上，基於ASGARD家族的封閉式傳統，家裡除非有工作上的需要或適逢什麼特別的日子，是絕少外出用膳的。

故此LOKI剛發現車子不是朝著家的方向前進時，還在嘗試回想今天是什麼日子。

結果，當然是毫無頭緒的。

因為在餐廳裡等候他的，不是ODIN也不是THOR，而是一個素未謀面的高大男子。

「你好，我是CHESTER，我們在之前的喪禮有過一面之緣的，不知你還記不記得我？」經侍應生帶路，竟然來到一個陌生人的面前，讓LOKI一時不懂得如何反應。

在還沒搞清狀況時，禮貌地回握一下對方向自己伸出的手，一股極具侵略性的氣息就傳到他的手心裡，令他渾身不自在地皺了皺眉。

「請坐。」CHESTER似乎沒因得不到回應而感到不悅，反而向面露困惑的LOKI展現出非常燦爛的愉快笑容。

待LOKI有點遲疑地坐到侍應為他拉開的座位上，CHESTER也隨之坐回自己的位置，抬起手讓身後的侍應生開始上菜。

「…我…今天約了你嗎？」為免造成不必要的誤會，LOKI惟有以委婉的方式向對方確認。

「哈哈，你最近大概是太忙了吧。這是令尊為我們安排的一次會面，我可是相當期待與你再會的。」CHESTER咧嘴一笑，其男性魅力隨即展露無遺，讓四周的景物都顯得光鮮了點。

可是，這副令人心醉的容貌卻不是LOKI的關注點。

能夠引起他注意的，從來都不是任何一位ALPHA的魅力或氣息，而是該人的言行舉止。

這次令他不禁驚訝得睜大眼睛的，就是CHESTER話裡的「令尊」二字。

「ODIN…？」雖然LOKI已經從對方的回答猜出個大概，但還是忍不住想確認清楚「令尊」是指哪一位。

「對，沒想到那天在喪禮上遇見的神秘美人，就是ASGARD家裡的么子呢。明明我們兩家已經有過百年的交情…令尊真的把你藏得非常好。」CHESTER直勾勾地盯著LOKI的雙眸說。

「……」LOKI皺起眉，別開視線沉默了好一段時間。

一方面，他從沒想過ODIN第一次向外介紹他的真正身分，竟然是在他不知情的場合下進行，目的還是為了把他拋給另一個ALPHA照顧。

另一方面，他實在非常討厭被ALPHA當作獵物般盯著的感覺，尤其對方顯然是那種自視過高，並且以為一切都會依照自己的意思發展的類型。

在他眼中，ALPHA根本就是全世界最霸道和專權的物種——僅有一身健壯的體魄，就認為自己是最優秀的一群，完全不把別人放在眼內。

而且每一個注意到他的ALPHA，都總愛像一頭貪婪的野獸般對他虎視眈眈，散發著隨時會撲過去把他吃個一乾二淨的可怕氣息。

這就是為什麼他一直都沒找到適合的對象，他也從來都不認為有哪個長肉不長腦的ALPHA，能夠配得上聰明高貴的自己。

ODIN是唯一一個讓他發自內心地尊敬的ALPHA，卻是他現在最痛恨的一位。

剛過去的兩星期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是LOKI這輩子活得最苦惱且最掙扎的一段日子。

慮及貿然選擇與ODIN當面對質，很可能會導致他目前僅有的一切幻滅殆盡，他一直都遲遲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盡可能地運用那少得可憐的資源及人際網絡，去調查自己的身世之謎。

發現自己的父母早已在廿年前的車禍離世，親父的事業及遺產亦因親戚的管理不周而全數盡毀，他總算認清自己早已是個一無所有的人。

排山倒海的無力感和越益強烈的孤獨感籠罩著他，足足纏擾了他將近兩週，並且毫無消散的跡象。

如今他除了埋怨收養自己卻從不待他如親子的ODIN外，就無處安放積壓多年及快將滿瀉的負面情緒。

這晚被騙來相親，難免又再一次觸動到他的神經；被背叛出賣的感覺溢滿他的胸腔，使他無法顧及與餐者的顏面，必先立即以身體不適為由告辭，頭也不回地下樓乘車回家。

連前菜都沒吃完的他懷著滿腔怒火趕回家時，ODIN已經用餐完畢，安坐書房檢閱公司的季度業績報告。

「ODIN！你這是什麼意思？」直闖書房的LOKI怒氣沖沖地衝到ODIN面前，雙手壓著桌面逼近他問。

ODIN不徐不疾地抬眼看了LOKI一眼，就示意讓站在身旁的HEIMDALL離開房間，關上門。

「你不想選的話，我就幫你選好了。」ODIN以沉穩的聲線作答，老花眼鏡後的表情冷靜得很，就如他早就料到LOKI會來質問自己一樣。

「我說不、要。不要相親，更不用你來安排！」LOKI緊繃著臉瞪著ODIN，沉著氣咬牙重申。

「這由不得你的，我已經給了你五年時間，不可能一直等下去。」ODIN漠視LOKI的抗議，低下頭繼續翻閱報告。

「什麼由不得我？！這是我的人生！要不要結婚都是由我來決定！」LOKI一掌拍在報告的正中央，對於ODIN總是擺出一副專橫獨裁的態度感到極為憤怒。

「由你決定？那你做過什麼決定？若不是BANNER，我想你現在已經不能站在這裡向我發脾氣了！」ODIN覺得被冒犯了，心裡就開始燃起了點點怒火。

「…那只是因為以前吃了太多抑制劑，下次就不會這樣！」LOKI一時語塞，別開視線逞強回道。

「下次？！你還打算拿自己的性命來賭？！我現在就告訴你，如果你沒在這個月內選定結婚對象，我就來幫你下決定！！」ODIN聞言大怒地拍桌，其氣焰大得令LOKI僵住了兩秒。

被近距離震懾至呆的LOKI緩過神後退後兩步，好不容易才穩住惶恐不已的心神，緊握雙拳，站直身子。

「我…！可惡！為什麼你總是要這樣逼我？！你就這麼想趕走我嗎？！」就像被逼上絕路般的感覺令LOKI腦內一片混亂，眼角泛紅，只能顫著聲線大聲質問。

ODIN見狀不禁蹙起眉頭，本該強硬到底的心又軟下來了。

「…我不是要趕走你…但你必須…」他嘗試放輕聲線，慢慢給LOKI解釋自己的意圖。

「必須必須必須？！！為什麼？！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麼你這麼急著要我嫁出去！！」LOKI有點抓狂地厲聲打斷ODIN的話，竭斯底里地大吼著說。

「這是為你的健康著想…」ODIN很是無奈地重覆整件事的初衷。

「夠了！我已經聽夠了！！為我著想，就要逼我嫁給那些狂妄自大的ALPHA？！那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LOKI掩住雙耳大聲叫停，從不被重視的委屈似乎已經到達臨界點。

「……」ODIN無言而對，沒法不默認自己根本無法兼顧LOKI的意願。

「我不明白，我真的想不明白…既然你這麼不想我待在這裡，這麼不想認我這個兒子…當初為什麼要收養我…？」事到如今，又氣又傷感的LOKI決定要親自問個清楚明白了。

「…你…是在哪裡…是誰告訴你的？」ODIN震驚地瞪大雙眼，站起來問。

「這重要嗎？要不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明明你們ASGARD早就擁有操控人類基因的技術，想要OMEGA就做一個好了，為什麼要收養我？」LOKI踏前一步，有點咄咄逼人地抿起嘴問。

「…你誤會了…」ODIN眉頭緊皺，神情嚴肅地表示。

「我沒有！你收養我總有個原因的！要不然你們這麼執著於ALPHA的基因，以前還不惜把生為BETA或OMEGA的子裔殺掉或拋棄，怎麼會收養我這個OMEGA？！你不要告訴我那時你不知道我是OMEGA！」LOKI拒絕接受ODIN的說法，一心只想問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你冷靜一點，聽我解釋…」家族的黑歷史全都被一下子翻出來說，令ODIN的臉黑如墨汁，整個房間的空氣都變得沉重無比。

「哈，我還不夠冷靜嗎？我不冷靜，早就把這個精英家族的不光彩史公諸於世了！還用得著等你像賣兒子般騙我去相親？！」LOKI冷笑一聲，不留情面地挖苦道。

「……」ODIN啞然。

「最可笑的是…竟然要到這個時候，你才肯告訴別人我是你的兒子…」LOKI彎著嘴角苦笑著說，說畢，笑容就凝住了。

「…哦…我明白了…這是一場政治婚姻…你就是想安排一場政治婚姻來鞏固家族生意，又不願打破ASGARD的ALPHA血統傳奇，才收養我的…」LOKI垂下視線，半掩著嘴喃喃說道。

「不，LOKI，不是這樣的。你真的誤會了。」ODIN神色凝重地抬起手，一邊搖頭，一邊緩緩地步向LOKI。

頓時想通一切的LOKI猶如受驚的小動物般睜大雙目，望向步步逼近的ODIN。

「騙人…騙子…你休想再騙我！」LOKI露出一臉嫌棄的表情退後幾步，然後逃也似的跑出了房間。

「……」ODIN靜默地目送LOKI的離去，垂下了落空的手。

此時，駐守門後的HEIMDALL才緩步返回ODIN的身邊。

「需要我派人去盯緊他嗎？」HEIMDALL轉身望向仍未關上的門扉，低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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