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語言能力，目前也是個問題；雖然說她擅長的B語在這個國家是官方語言，但是這個城市不是。因為法律規定的關係，大部份政府出版或印刷出的東西，都印有女孩懂的Ｂ語；在電視和電台裡面，也都有著B語的節目…但是反過來講，也就只有這種程度而已。一般她在外面，會遇到的大部分人，都將是無法和她溝通的Ａ語使用者。

　　…算了。

　　語言可以慢慢學，這種事以後再煩惱就好。

　　現在要先煩惱的，大概是她的衣服。雖然因為有著魔物的樣子，而本來就不會讓她出門了，但是整天裸著身體在我家亂跑，實在也很不成體統。如果說只是翅膀的話，還可能被別人以為是道具或著化妝；但是，外表12歲的女孩，在我身旁裸體？警察恐怕很快就會上門了吧，如果被看見的話。

　　因為背後有翅膀的關係，我想她能穿的衣服只有露背裝；在家中坐下，邊和女孩說要幫她找衣服，我邊開始上網搜尋。知識程度停留在1930年代程度的女孩，沒有見過個人電腦或是網路，而十分訝異的看著我坐在鍵盤前面敲打，就能一下叫出了各種資訊的模樣。

　　「現在，在幫妳找衣服…看看這邊的圖片，有沒有覺得喜歡的？啊，當然要妳能穿得下的才行。」我敲打著鍵盤，然後對女孩比了比一些圖示；我嘛，不清楚這種東西…「…怎麼樣？有中意的嗎？」

　　「…這個，也是80年後的『新東西』嗎？」依然還裸體著的褐膚女孩，很不確定的，慢慢移動靠近了過來，看往了螢幕。

　　「是的。」我回答。「就像我剛才和妳解釋的一樣，現在已經是妳所知道的時間的80年以後…妳受到了那個紋面男人的攻擊，被他當作人偶玩著，等到了現在才醒來。妳說，妳的名字是瑪莉對吧…會覺得，難以相信嗎？」

　　「…很難。」名為瑪莉的女孩，低著頭說。「醒來之後就變成了80年以後什麼的，實在是很難相信。可是，可是…這個地方，確實到處都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十分厲害的東西…除了相信真的已經過了80年以外，我沒有什麼別的選擇了。」

　　如果真的到處只看見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也許她還不會相信吧…我想；但是，這女孩實際上看見的，是許多在她的時候『本來就存在』，但過了80年以後，都變得好上很多了的東西。變成彩色的電視、改變了樣子的汽車等等，都是這個樣子。

　　「那麼…」我呼了一口氣，然後說。「總之，妳就先和我住在一起吧；偶然撿到了妳，這也算是一種命運。不過，我也總不能整天就讓妳沒衣服穿…看看這邊的圖片吧，稍微選一些看看？」

　　「謝謝…」她低著頭，很小聲的說…「真的…很謝謝你…」

　　那樣的聲音，幾乎像是要哭出來一樣…被當作人偶玩了80年，女孩的命運可憐到我甚至不願回首，去確認她是否真流出了淚水。如果要哭的話，我想，就讓她自己，安靜的把眼淚流完吧。

　　女孩最後從螢幕上選出來的，是細肩帶的兒童洋裝。我確定型號以後，就和女孩說我要去買，然後自己拿了車鑰匙出門。雖然可以用郵購之類比較不會尷尬的方式購買，但仔細想想那會花上好幾天，而在那之前這女孩都得裸體…不，我還是出去買童裝，這樣才比較好些。因為是童裝的關係，應該比成年的女性服裝，還要正常吧。

　　我去了購物商場，額外且沒用的多買了東西，然後在貨物裡面混進了那件瑪莉她說她比較喜歡的洋裝。收銀員看見那件洋裝，沒說什麼，而只是讓條碼刷了過去；我則是邊努力的裝出「這是為了我家女兒」的負責父親模樣，邊拿錢包付了帳，然後抓了那件童裝與其他的貨物，趕緊逃回家。

　　回到家以後…我打開門，卻驚訝的發現，全裸的瑪莉，正乖乖的坐在餐桌前面，然後安靜的在等我回來。桌上擺著許多食物，看來都是她準備的…這個女孩，有著這樣的技能啊。

　　「妳其實，不用…」想了一下，我還是壓下了口中的話語。「啊，嗯…不過還是，謝謝…妳這樣的用心，我很感謝…」

　　冰箱、自來水、煤氣爐…確實，這些東西在1930年代的時候就有了。瑪莉懂得使用，也不算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不過以一個12歲的小孩而言，她會作的家事，從餐桌上的質量看來，還真超乎我的想像。

　　而且還是邊拍著她那對惡魔般的翅膀，邊全裸的完成的…

　　…唔，嗚嗚。在胡思亂想什麼啊，我。

　　「…我現在，是住在這個家裡的女人。」瑪莉全裸的、卻又很端正的，坐在我家餐桌的木椅上；身子挺的直直的，那對犯規的胸部也是，「所以…這樣的事情，是我的責任。真的很謝謝你…願意收留，像我這樣的一個人。」

　　我看著她的翅膀。黑色的翅膀，在褐色的她身上，繼續安定的拍著。

　　這樣的一個女孩在我面前，不管什麼時候，都實在是太過不可思議的事。

　　她還是人嗎？在那個紋面男人，把她變成了一張80年不變的皮以後？

　　不…算了，這不重要。

　　她不是怪物。也許那個身體真的已經不是人類了，但是那個心靈…她只是一個，來自於80年前的小女孩而已。她是個來於自80年前的人，就只是這樣而已。30年代的女性…是了。仔細想想，確實比今天還傳統很多…所以，才會那麼理所當然的就跑去下廚，然後先把晚餐準備好啊。

　　我今天對肉完全沒有胃口的說…唉，算了；這好歹也是，人家的心意。

　　「…這樣啊。」我回答。「那麼，謝謝妳…我很感激；看起來會是，很棒的一頓晚餐喔。」

　　瑪莉聽了以後，好像終於…找到了什麼東西一樣的，終於露出了安穩，或該說是放心的表情…而在僅僅一瞬間內，露出了一個短暫的、因為沒有勇氣而不敢盡情綻放，但卻十分真誠的笑容。

　　…是這樣啊。

　　那樣的笑容…確實是，十分美麗呢。雖然說，只有一瞬間而已。

　　我想，我果然還是想看見那樣的笑容的。

　　讓她能笑得更久吧。

　　讓瑪莉這樣的一個普通女孩，能再度好好的笑吧。

　　「那…」我拿出從購物中心買來的袋子，「對了…這邊有，衣服。試試看，把衣服穿上吧。妳一直這樣沒有衣服穿，也不太好呢。」

　　瑪莉接過袋子，先是很不好意思、又很害羞的低下頭說了聲謝謝，然後就又轉過身，碰跳幾步的跑回了房間裡面，把衣服換上。嘛…雖然說在都看過了裸體…或甚至連性行為都作過了的現在，才考慮這種東西好像有點太遲，不過看見她好像終於有找回日常的機會，我也開始替她感到高興。

　　找回日常的第一步，自然就是從衣服開始－一個全身裸露而沒衣服可穿的女孩，是很難能夠過上正常的生活的。

　　過了幾分鐘以後，她才又從房間裡出來；換上了那套細肩洋裝，現在的她看來普通了許多。不…那對翅膀，也還是很引人注目啦…而且那對異常飽滿的乳房，也因為我沒那個勇氣去替她量罩杯或購買內衣，而依然掛在外面，只有薄薄的一層洋裝來遮掩；但是，和全裸的時候比起來，總算正經了許多。至於尾巴，則是很順利的藏進了洋裝的長裙下面，現在已經看不見了。

　　瑪莉轉了個身，像是想確認自己的模樣一樣；不過在那過程中，因為一個不小心，而讓她的尾巴把裙子給掀了起來。沒有內衣褲可以穿的她，裙子下面還是光溜溜的…這使她臉一紅，而快點把裙子壓下，免得自己露出太多。

　　「…很好看。」我把目光移開，試著要想說些什麼…可惡，為什麼我會在這女孩面前覺得害羞？不，那個…咳嗯。她只有12歲啊！我在想什麼…雖然，嚴格說起來，她好像也能算是個92歲的成年人了…

　　…內褲的部分，因為尾巴的關係，不能穿普通的吧。說不定反穿男用內褲的話還可以。因為那個，啊嗯，有設計可以給東西突出來的空間嘛。胸罩，我記得聽說過，是有無肩帶式的沒錯…通常會搭配露背裝，剛好適合瑪莉。

　　聽見我的話之後，瑪莉低下頭，害羞的喃喃念了些什麼，不過我沒有聽很清楚…因為我們兩個現在都很不好意思的關係吧？所以其實溝通上，那個，也不算是很有效率啦…

　　…總之在那之後，我們用過了晚餐。

　　瑪莉好像不餓。她說，她現在這個樣子，好像對普通的食物沒有食慾；想吃的話還是可以，但沒有特別想把東西放進胃裡。她那惡魔般的身體，倒底是被紋面的男人，弄成了什麼樣子啊？

　　在我努力和瑪莉準備的食物奮鬥的時候，她自己開起了電視。因為大部分節目還是A語，不斷的換著頻道的瑪莉，顯得有點受到挫折。

　　我於是用B語和她說了點話，然後把搖控器拿過來，切換到B語的頻道。看見電視裡出現了B語的頻道，瑪莉看來是挺高興的；但是過了一會兒以後，她又和我問說，能不能把頻道切回去。

　　為什麼呢？

　　「…以後要在這邊，和你生活的話，」瑪莉，依然是用那個小小聲，而又十分害羞的聲音，回答我這個問題，「…學會A語，也是必要的吧？」

　　…是嗎。

　　「要學A語的話，我會幫妳找書來。」我回答。「至於現在，就先放心的看喜歡的節目吧。妳離開這個社會，已經太久了…我想，這個社會，應該先把『人』還給妳；之後，我們才有資格，和你詢問或要求，語言的能力。」

　　「…唔、嗚。」

　　瑪莉，用力吸了一下鼻子，然後努力避開我的目光。

　　…是想到什麼東西，而又顯得害羞了嗎。

　　是電視嗎？也許吧。在螢幕上播著的、走著的，雖然是瑪莉這孩子所能夠熟悉的語言，但卻不再是瑪莉的時代所擁有的共通回憶。在她記憶裡的昨天，早就已經變成歷史，甚至比二次世界大戰都還要遙遠。

　　也許有一天，我會帶她回她的家鄉看看。那個地方很遠，離這邊有著五千公里；瑪莉沒辦法申請護照，所以飛機是行不通的，我只能用汽車慢慢的，和這女孩一起…緩緩的，跨過山脈、跨過草原、跨過河流，才能到達她的家鄉…

　　…也許也不錯吧，那樣的話。

　　如果那樣的話，她這個非人的外表，果然還是會成為問題的吧...也許能夠有某種方法壓制住吧？第一次見到這女孩，而她還在那個紋面男人操縱的時候，她的外表還是很普通的。只有在碰到聖餅以後，才失去了偽裝，而不得不露出現在的模樣。

　　也許，她還有機會能變回人類。

　　也許我真該請個長假；然後和這樣的瑪莉，好好的一起出去一趟。

　　在我的心目中，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孩，到底是什麼呢。

　　作為戀人太過幼小，但作為小孩又太過滄桑。十二歲的身體與記憶，卻又有著八十年的歷史和落差。到底該把她當成年人，還是需要呵護的幼童？

　　我是很迷惑的。想了一整晚，也沒有想出答案。

　　但是，瑪莉卻早已有了決定。

　　她在那天晚上，全裸的鑽進了因為思想混亂，所以一時大意而沒有鎖門的我房間，然後就用自己的身體，再度作起了我們第一次見面時，她在電車上面對我作的那件好事。

　　「唔，妳…」

　　那天晚上，我因為下體上的溫柔觸感醒來；結果睜開眼睛一看，有著深紅瞳孔的、褐色皮膚的，拍著翅膀的那女孩，又再度的騎在我身上。她的小腹，緊緊的貼了在我身上；而我的下半身，則非常犯罪的，依然還在她裡面。

　　「為什麼要，這樣…？」

　　有一段很短暫的時間，我曾以為那個紋面老頭的意志，又回到了她身上；但是只要看看瑪莉現在的那表情，我就知道我錯了。這個女孩…正在紅著臉，用充滿羞澀、卻明顯又是在渴求著什麼的女孩，確實就是被我撿回來的，那個不幸的九十二歲兒…

　　「…身體…在發熱。」

　　瑪莉…用很小很小的，極端害羞的聲音，這樣的和我說著…看她個樣子，似乎光是要說出這些話，就已經要耗費不知多少力氣。那個，為什麼妳能這麼害羞的，邊躲著我的目光、邊用自己的身體，壓榨著我的另一半啊…？

　　「這個身體…我餓的地方不是嘴巴，是下面那裡…」

　　…喂、喂喂？

　　糟糕、糟糕…

　　仔細想想，這女孩的身體，現在的模樣…非人的外表，還有著小惡魔般的翅膀和尾巴…那個，雖然我不太確定…但是紋面男人的改造，難道是…

　　「所以…」

　　瑪莉很害羞的，對我說出了，在她心目中，她對我的看法。

　　「所以…已經看過我身體、甚至還從我醒來的第一眼開始，就一直如此的和我在一起的你…那個，非常的、原諒我必須如此的拜託你…」

　　她的臉很紅、真的很紅。超越了她那褐色皮膚的掩蓋，也超越了這個沒有燈光的房間的黑暗。我到底是因為什麼，才能見到她的臉孔的呢？

　　也許是窗邊透進來的月光吧，就像是詩人們所認為的一樣。

　　「請…」

　　她說出了懇求。

　　「讓我，作為你的妻子…」

　　…是啊。

　　一個80年前的女性，在發生了許多這樣的事情以後，自然會先想到的事，當然就是…要求建立婚姻關係，使雙方負上各自的責任吧？

　　那時代的女性，還是很保守的；所以雖然現在根本和我正做著夫妻的事，但瑪莉卻還是如此的害羞，甚至不敢對上我的目光，就是這麼回事。

　　要讓這樣小的這個女孩，作為我的妻子嗎？

　　…不。

　　雖然也許會被認為是藉口，但那樣的事怎樣都無所謂。

　　她已經92歲了吧；如同在這個身體上，所背負著的那些歷史一樣。

　　如果說，在這裡，就算只是像藉口一樣，承認她是成年人的話…

　　「…知道了。」

　　我伸出手；抓往那對在銀光下，美麗如滿月的乳房…然後，在我的手掌心裡面揉戳，就像是我也在渴求著什麼一樣…

　　「請成為我的妻子吧，瑪莉。」

　　也許我很卑鄙。

　　這只是在利用她而已；利用她的無知、也利用她的美麗。

　　但是…那又怎麼樣呢。

　　我是幸福的…是的，我不得不承認；作為男人和這樣一名女孩住在一起，任誰也會覺得幸福。不管多麼的奇怪和詭異也好，這就是我們的世界。

　　而女孩…瑪莉啊，她…

　　在聽了我的話以後，那樣羞澀的，卻又開心的笑著…

　　她需要依靠，而我願意成為她的依靠。

　　這是我與她之間的契約，也是我與她之間的私密決定。

　　儘管我們都只是不道德的貪求著對方，但卻彼此都能得到幸福…

　　…啊啊。

　　如果說，我如此的給妳這些東西…真的能讓妳，變回人類的話…

　　「…謝謝。」

　　她笑了。

　　我不知道那該算是個12歲小女孩的笑，還是個92歲的迷失老人的笑。

　　我只知道…那個啊，是屬於人類的笑。

　　所以，對我而言…

　　這一切，就此足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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