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世界、死神AU、梅坎

　　「梅斯。」

　　梅斯從成堆的文件中抬頭看向他的主人。里歐．弗提亞是相當喜歡人類的純血死神。即使他身旁飄散著一種被限制於死寂世界世界的苦澀氣息，但他給其他人的感覺如同照耀這如冬日冰封世界的月光一般，讓萬物附上溫柔的銀白。

　　「把那個，拿過來。」里歐撐著頰看向玻璃窗外的黑白世界，語氣如他身軀側臥在窗沿旁的慵懶，即便是隨手一揮指往桌子也帶著令人目不轉睛的優雅。梅斯順著他的指尖看向直立在桌子上的指甲油－－這是坎羅得到暫時的肉體去人間幫他買眼影的時候順便買的，說他覺得這是很適合里歐的顏色。

　　「這是甚麼顏色？『雛鳥』？這是所謂的鵝黃？人類的取名跟聯想力真是有趣。居住在色彩繽紛的世界真是令人羨慕，你說對吧？」里歐接過那一小罐溫柔的色彩，旋開瓶蓋後原先因為陌生且刺鼻的氣味而微微蹙眉，然而看著那鵝黃像是天邊第一抹朦朧的旭日，在既定的軌道上沿著刷具滴落，溫柔的棲息回瓶子之中，那味道也不那麼介意了。紫羅蘭色的眸子映著那一小罐倒影，眼神因為興奮閃閃發光，而後依依不捨地把目光移開，轉到梅斯身上：「梅斯，能否幫我？」

　　「遵命。」梅斯上前接過那瓶罐後單膝跪下，捧起里歐歷經風霜的手，抬起修長且冰冷的手指。

　　梅斯看著那柔軟的顏色附上里歐的指甲，不禁想到第一次里歐問能不能幫他帶人間的東西回來時，放在他掌中的古代金幣。

　　剛死不久的他抿唇，把金幣放在一旁說：「Boss，人間沒辦法用這個。」

　　「金子不行嗎？據說這是通用貨幣呀？」里歐歪頭，手指撐著下巴沉思。

　　是可以用，但……梅斯嘆口氣：「我知道了，我去處理。」這是麻煩的差事，他還因過於純粹的金子造成不小轟動，只差沒被警察盤問身世－－要不是先去眾神商店買些迷惑人心的小道具，不然怕是要查出他早就死亡。

　　「我把金幣賣了，這是人類現在只收的『紙鈔』，而且每一國都不一樣。」梅斯用行李箱把錢換回來後，拿著一張面額最大的紙鈔遞給里歐。「我換了最保值的國家，應該還可以用個幾十年。」

　　「人類……真是神秘，把紙當作有價值的東西。」里歐端詳著紙鈔，露出興味盎然的表情。梅斯看著他，好像懂了甚麼，也甚麼都不懂－－如果是第二高位的死神為何跟神話傳說中的不一樣，處處被限制了自由？連讓他成為死神帶他回來都有罰則？

　　在之後幾個月，梅斯默默地把各國的紙鈔與硬幣都帶回來給被判禁閉的里歐當玩具。看著他的笑容，梅斯總覺得這能稍微舒緩開始收割同類生命的不適感。這位接住他靈魂的死神或許和其他神格格不入，看著人類的眼神總是充滿慈愛與好奇，對於人間的事物愛不釋手。

　　「梅斯、梅斯。」里歐輕柔地呼喚把梅斯從回憶拉回，他抬頭看著里歐注視外頭單調的景色，但又對他的恍神了若指掌。「最近坎羅都是你的味道跟魔力。雖然死神不會疲憊，但多少會影響到工作的穩定性。」

　　梅斯能聽得出來里歐正在壓抑滿溢的好奇心不過問他們的房事，但被上司直白指出縱慾過度還是有些難為情。他手上動作稍微停滯後，示意里歐把另一手給他。「這是相戀的人類都會無法壓抑的衝動：想更加親密、想一直在一起。」想起那個笨蛋，梅斯唇形的弧度微勾。「想佔有對方每分每秒，讓所有人都知道屬於彼此。」他從未慶幸死後最多的便是時間，在工作結束後便回房和坎羅纏綿至上班前已成為日常，但即使是這樣的索取無度還是覺得不夠、不夠。

　　可以的話真想聽到坎羅的心跳因他而加速，真想感覺到他身下的身軀因他的撩撥而燥熱。

　　人類的本質真是貪心——明明現在能在一起就是奇跡。

　　梅斯總是能知道他好奇的事物。「令人稱羨的關係。」里歐看著手下的表情相當溫柔，不免也勾起微笑。純神早已丟棄情感只為繁衍出血源最純正且法力更加高強的後代，而在他身旁即便是人類轉化成的死神也早已被剝奪這樣美好的事物，只為他們能更加穩定地在死神界工作。梅斯跟坎羅是唯二因他而留下情感的人類死神，以令他訝異的方式找到工作和情感的平衡、成為他說服傳統派的突破點。「真想體會呀⋯⋯『愛』。」里歐閉上眼睛，吐出來的願望因為他的身分而遙不可及。他是該有個婚約者，但卻因為純血凋零跟他古怪的性格而遲遲未定。

　　「Boss，我希望您能幸福。」

　　里歐聽到這句話而轉頭看著梅斯，凝視著那如天空般湛藍的眸子閃爍著光——他想起這與梅斯剛開始和過往的模樣大相徑庭。

　　那只是古雷的允諾而讓他從事一次下位死神的工作，企圖讓他理解他們真正職責，進而放棄不奪走人類死神情感的提議。

　　提早去人間的里歐穿梭於高樓大廈中，讚嘆於渺小的人類竟可以做出如此精巧的透明窗時發現他手上的案例正站在大樓頂端，叼著菸看著城市的的盡頭。他身下盡是萬點人造燈光，但映入他眼中只如黑洞一般吸入所有光線後投射出墨色的絕望。當里歐看到他的同時也看到這個人類的視線落到他身上。原本里歐還以為他只是看到大樓的框架，然掉下的菸頭和後退的步伐表示他的確被看到了。

　　真稀奇呢、但這情況該怎麼辦？古雷並沒有教他。里歐歪著頭落在這個人類的面前，接著手放上胸前率先自我介紹：「我是里歐﹒弗提亞。你的名字是『梅斯』，對吧？」

　　「你是我的幻覺嗎？」梅斯並沒有否認他的名字，只是追問下去。

　　里歐歪著頭，思考要不要跟這個死掉還有大概人間兩天的人類說實話，但他能說的話沒有太多。「不是，但我建議你這幾天把想做的事情快完成。」

　　「為什麼？」

　　「人類總有著時間很多的傲慢與錯覺。」里歐轉身看向繽紛的世間。「明明生命之火在你們身上燃燒著，那麼溫暖跟耀眼。」

　　「你看到的這些也只是假象，會飛的小哥。」

　　「是里歐﹒弗提亞，聽一次就該記得了。」里歐不免出聲指正，轉頭看著梅斯走近他。他在那黯淡無光的眼中看到深夜的蒼穹－－真好看呀，人類的眼睛就能看出情緒，一如剛才所見的晚霞般千變萬化，美得令人目不轉睛。然而梅斯的語氣輕飄飄地，帶著酒味跟上他的話語撲向里歐：「你所看到的這些光彩底下不過都是用絕望培養出來的，我們只是順著命運隨波逐流，在其中掙扎，找到最適合自己的生存方式而已。」

　　「這是回應於各種狀況與需求而出現的行動。你們將自己的意志加在未來之上，也就是『打算這樣去做』的果決加上機會開拓出來，別於其他生命的強韌。」里歐回道，看著梅斯向前趴回欄杆上，對於人類就這樣接受他的存在感到不可思議，但或許也是因為酒醉的關係——兩天後出車禍也是這種原因呢。

　　「但我一直以來的生存方式已經拋棄我了，即使再怎麼努力也沒有一席之地。」梅斯伸出右手，握緊後放鬆露出掌心蜿蜒至前臂的傷疤。「我可以辦到的，為什麼⋯⋯為什麼不相信我⋯⋯」

　　里歐看著梅斯不發一語，這時候應該要繼續安慰他嗎？還是不用？但沒等里歐想到方法，梅斯又叫了他：「我不知道你是幻覺還是什麼⋯⋯但如果你是死神的話，那麼拿走吧、我不要了。」他看向梅斯背抵著欄杆，接著往後一仰讓身子摔出大樓外。

　　「梅斯！」里歐怎麼也沒想到案例提早結束生命，翅膀一拍便追上梅斯墜落的身影。只是他發現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對方感到痛苦前剪去他的頭髮、抽離靈魂。

　　「抱歉，我救不了你的肉體，只能接住你的靈魂。」

　　梅斯是他收割的唯一的靈魂——因為受傷而被迫放棄生存之道、接著因看到他這位死神而提早放棄人生的人類。這樣梅斯會被判入地獄的自殺者之林，一個他不樂見的結果。

　　里歐歪頭，看向懷裡盯著地上自己殘破身軀的靈魂，打破規定開口問道：「你想試試看，新的生存方式嗎？」

　　「Boss，先別移動手，要等它們乾。」

　　「謝謝。」梅斯的話讓里歐從回憶中回神才發現自己盯著梅斯的眼睛過頭，移開視線端詳指尖上的色彩而後微笑道：「坎羅說過，你的眼睛跟勿忘草顏色一樣，真想移植來這裡。」梅斯正專注於在櫃子尋找指甲油能放在哪個抽屜裡，因他的話動作稍微一滯，接著將小瓶子放入櫃子中。「只可惜有生命的物體到這裡會急速凋零。」

　　「您或許可以去極東之國的死神界跟他們挖點彼岸花，那跟坎羅的顏色差不多。」梅斯回到里歐旁邊用扇子輕搧著冰涼的指尖，抬頭對上里歐含笑的眸子片刻後又垂下。「或是去極西之國冥界，他們那也有一處長春花平原。」

　　他知道里歐不喜歡這種答案，但過於亂來的話古雷．佛賽特會找麻煩。里歐所捧著的夢想熾熱地令人目盲的炫光，在死神界中像是用探照燈照入洞穴，只會讓習慣身處黑暗中的蝙蝠無所適從。

　　「那樣的話，這間房間便足矣。」里歐歎口氣，他自然明白梅斯的意思。他的身軀躺在一片奼紫嫣紅中。澄淨的眸子看著頭頂各色嬌豔的玫瑰，沿著它們到點綴旁純潔而又羞怯的滿天星、然後是手旁沉著高貴的薰衣草－－他的兩個手下試圖為他重現人類的花園，帶回一叢叢永生花，在他房間永恆的綻放。

　　他們都是好孩子，用盡方法達成他的願望、讓他觸碰到人間的事物。即使因為堅持要留下他們的情感而被罰禁閉也無所謂，他靠著兩個部下一步步牽引著他理解他們的一切，這才是最大的收獲。里歐伸出手撫過裝飾在窗沿上的白色貓頭鷹－－即使是標本，上面的羽毛摸起來仍然柔軟。接著看向天花板上展翅的五色鸚鵡、青灰鴿子、還有一堆他說不出種類的鳥兒。梅斯跟坎羅說，他們下次還要帶其他動物標本回來，即使里歐覺得這樣下去大概他要建一個新的房間來擺放這些裝飾品。

　　里歐想到這裡，他的心情又好了起來。他噙著微笑，原本想轉頭跟梅斯說帶些樂器回來－－但突然想起這是梅斯生前萬念俱灰的原因。

　　或許就像是他不喜歡待在死神界，梅斯也不喜歡和音樂有關的一切。

　　可能要靠坎羅解決這問題吧。

　　里歐轉了轉眸子，接著才注意到身旁的人跟平常不太一樣。「嗯？梅斯，你的嘴唇……？」說比較有血色很微妙，畢竟人類死神不存在著心跳、也自然不會有血液運送的問題。

　　「嗯，這個啊……」梅斯的唇抿下，接著溢出無可奈何的嘆息。

　　坎羅帶回化妝品回來的那天，梅斯看著掌心正紅色的管狀物，皺著眉頭看著它又看向眼神閃亮亮、臉上寫滿想得到誇獎的坎羅。

　　「梅斯，我覺得你需要口紅，這樣看起來比較有精神。」那不知死活的傢伙還用充滿信心的語氣跟他邀功。

　　好醜，醜死了。他明明說過只要紫色眼影的。梅斯手握住它後又放開，閉上眼思考怎麼說比較好，但最後考慮到之後可能又會被塞其他管類似顏色的口紅還是說實話：「你的審美很有問題，下次不要買這種的。」好險有把眼影盒子直接帶給他。

　　然而看著坎羅立刻消氣沮喪的模樣還是有些於心不忍。他旋開那管化妝品，過於刺目的紅色讓他稍瞇眼後帶著視死如歸的心態往嘴唇中間抹。接著抿唇，讓血紅渲染雙脣。他拿起桌子上的鏡子端詳，慘白的臉上有這樣過於熱情的火紅有些格格不入。

　　這顏色還是過於艷麗。梅斯傾身，吻上坎羅的脣瓣。

　　「這樣你也看起來比較有活力了。」紅唇勾著心情愉悅的弧度，在戀人因呆滯而微張的嘴上又交疊幾分色彩。

　　「坎羅說這樣比較有精神。」梅斯輕描淡寫地帶過這件因送禮者有著更大的容忍但不算喜歡的禮物，里歐聽完只是笑：「這樣說沒錯，下次給我試試看？」

　　「好的，Boss。我會另外幫您挑適合您的。」但顏色由坎羅來選怕不是要帶壞審美。梅斯暗暗下定決心。

　　話說回來，好像除了死亡敗壞的氣味以外都聞不太到呢。梅斯看向里歐端詳指尖的模樣，想起那罐沒散發出記憶中刺鼻氣味的指甲油。他的舌尖舔上唇，並沒有嘗到口紅的化學甜味。他想起坎羅咬了一口偷帶回來的蘋果卻嚐不太出味道而難過的模樣。

　　真可惜，不然想帶一些香水或是食物回來給Boss。

　　正當梅斯這樣想著，一個嘹亮的聲音隨著紅色旋風衝進里歐的書房：「Boss－－我回來啦－－」他抬眼，看到坎羅抱著一塊灰色的石像進來。又是紀念品嗎－－嗯？

　　「坎羅，歡迎回來。這是甚麼？人像嗎？」

　　「摩艾石像的仿製品，這是一個在叫復活島地方出現的神祕石頭喔！梅斯！為什麼捏我！」

　　「不要搬奇怪的東西回來。」

　　「咦－－這不是奇怪的東西，是人類都無法解釋的神秘人像！Boss之前看過嗎？」

　　「很可惜，沒有呢。好了，梅斯，別欺負坎羅。坎羅，謝謝你，這個我很喜歡，擺到古雷的辦公室門口吧。」

　　「好的，Boss！」

　　只是個裝飾品，古雷不會說甚麼才是。里歐笑著看梅斯跟坎羅一邊拌嘴一邊把紀念品搬到外頭，把頭髮撥至耳後時看到和髮絲相映的鵝黃色指甲。

　　今天所處之處也因為兩位部下而不那麼難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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