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世界、死神AU、梅坎

　　「如果你能逃離死神界，那麼我會讓你回到人間，擁有再一次的生命。」金髮的男人這樣對著紅髮的男子說道。如他所願地，青年的臉上閃過猶豫與掙扎過後，隨即點頭答應了他的條件。

　　「看在里歐．弗提亞的份上，我允許你一再重複挑戰。」他轉過頭看著挑戰者的臉龐有著得宜的微笑，然這如同旭日初升的森林，只是預告野獸們又是新的一日為了生存而廝殺的假象。

　　愚蠢的里歐．弗提亞，你一直妄想這些半神半人的混血雜種能改變死神界？他們都只是貪圖二次生命的可悲靈魂而已。他們並不會因擁有『心』而不變成醜陋的麻煩製造者，反而是加快墮落的速度。你天真的想法很快就會粉碎在你一手培養出來的死神手中，我會看著他死命掙扎的模樣，用以淨化這被你攪亂的死神界。

　　「以有著無限的時間的死神來說，還真是划算到有點毛骨悚然的交易。」紅髮的死神咧嘴，點頭答應對方提議。

　　古雷．佛賽特目送著坎羅離去後，溫和的目光逐漸露出鋒芒，微勾的嘴角也隨之抿成一直線。

　　但出不去的話，就在裡面一直找死吧。

※

　　這樣真的好嗎？直到走到迷宮入口坎羅的腦袋依舊掛著這樣的念頭。但說不定一切都太遲了，畢竟他早就答應古雷．佛賽特的條件。

　　誰不想再活一次？拋開原本病入膏肓的身軀去活一次過去想嘗試多年的人生，這樣多好。梅斯無法理解，他拒絕理解才會－－坎羅的拳頭砸在牆上，然周圍的血腥味蓋過他指節上新傷的血味，只餘一抹殷紅點綴在上頭。「迷宮是隨機且不連貫的房間組成，即使你用記號也是沒有用的。」領著他前來的碧兒茹只是看著他的動作一眼後公式化的提醒道，坎羅只是聳肩：「我只是想到某個討厭的傢伙。」

　　「那麼你之後就見不到他了。」碧兒茹打開門，讓年輕的死神踏入未知，等著讓他的存在如同小石子投入潭中激起漣漪，在死神界的勢力中掀起一場驚滔駭浪。

※

　　或許他現在的行為太過極端，但他一直追在梅斯的後頭而總是得到冷冰冰的回應也是很累了。

　　迷宮裡只有惡靈的存在讓坎羅鬆口氣，這是用死神鐮刀即可解決的對象。「來吧！多少個都無所謂！」就當作洩憤、也當作給他們的救贖吧！

　　「我受夠你老是提到『我們已經死了』這件事情！」死了又怎麼樣？我們此時此刻存在於這裡，為什麼不能算是再次活著？

　　「你之前不是還幫助我嗎？為什麼現在又說我做的事情是錯的？」讓人達成最後的願望有甚麼不好？

　　「梅斯，我搞不懂你。你真的認為我一直提起過去讓你煩心，那我就離開就是了！」他知道一走了之並沒有解決任何問題，甚至還賭氣的在遇上另個頭兒後答應他的條件。

　　在之後會被Boss罵吧——如果再次見到的話。

　　這個迷宮為何會存在？其實他知道的。這是為了消滅他這種有著人性但再也無法帶走靈魂的人類死神而存在，由獵魔人捕獲、禁錮在迷宮裡的惡靈就是其他前輩們製造出來的麻煩。這些饑渴的墮落靈魂渴望被救贖與解脫，帶著吞噬一切的貪婪，只要數量一多便能將沒有能力的死神撕裂。純血死神並不喜歡處理這些可憐的靈體，當作懲罰道具般留在迷宮內給那些製造他們出來的半神，而後笑著看他們被蠶食鯨吞。

　　這是神茶餘飯後的笑料而已，對他張開友善的雙臂只是為了引誘被迷惑的獵物入內，實質上根本就是惡靈太多叫他來打掃嘛！坎羅笑著用死神鐮刀將眼前的惡靈一刀兩斷，往下一間密室前進。

　　但如果真的能逃出生天，也是件划算的事情。

※

　　其實他不是那個意思。

　　坎羅以回憶當作燃料，投入身軀這個容器追隨過去的影子，總有一天會燃燒殆盡。對彼此的好意成為無形的惡意，從關係內側逐漸侵蝕，他兩的摩擦在認知衝突下逐漸升溫。

　　「坎羅，一直執著於生前的事情有什麼必要？」你的生前已經很痛苦了，為什麼一而再的回想？跟他一樣丟棄過去之後一樣可以把嶄新的願望清單打勾。

　　「在名單愈來愈長之後，你得到的希望會被無法達成他們期望的絕望淹沒。」沒有心才不會痛、才可以在長久到令人恐懼的時間維持理智。

　　「或許，你離開的確比較好。」要取同類生命等同於放棄自己生命的罪孽，你知道在忘記你是死神之後是多痛苦的結果嗎？

　　然而坎羅奪門而出後，這一室的寂靜讓梅斯幾乎喘不過氣來。

　　當里歐發現梅斯時，看到房間的主人之一坐在床上抱著腳，全身壟罩著陰鬱的黑色火焰。「吵架了？」里歐坐在床沿，並沒有看著梅斯。「我不覺得你們兩個有錯，只是都是為了都為對方好而已。」

　　「我明明跟他說過了……」把人類的部份給我忘了。在把坎羅帶回死神界之前，他早已警告過：『若是沒有辦法帶走人類的靈魂，你的鐮刀只會讓他們成為怨靈，因你的執念而在人間遊蕩。』「Boss，我不想讓我們變成你的麻煩。」這是人類轉換成的死神最令純神詬病的地方，帶上對生命渴望卻又沒有神力的鐮刀只會讓靈魂墮落、遊蕩人間製造混亂。而這樣的死神，最終的結局便是連同懲罰般的只有被丟入特殊的迷宮被他們製造出的惡靈消滅一途。

　　即使是里歐的求情，也沒辦法全身而退。

　　「死亡人數早已無法讓純神應付，你們幫上很多忙。」里歐回頭，順著他的頭髮說道：「你們兩個都在害怕而已，一個怕忘記最初的自己，而另個害怕想起而產生改變。這不是件羞恥的事情，人類對於未知本來就會因想保護自己而產生恐懼。」

　　「我喜歡人類，這物種總是給我很多意外的驚喜。尤其坎羅的做法我相當喜歡，最後的願望？好幾個案例可以直接到他們該去的地方，而且你們的情緒也穩定不少。即使我的同僚覺得你們的作為在浪費時間，但你們在維持人性和工作的平衡上相當完美……對不起，像是把你們當作試驗的對象。但為了更穩定的關係，我需要你們。」

　　「這種事情並不需要您的道歉。」梅斯悶聲回應，然後提出困惑許久的問句：「但為什麼是我們？」也有其他的人類死神，他們不是特例。

　　「你們的牽絆特別深，應該是所謂『愛』的情感？」里歐拿起桌子上的艷紅物體，好奇的端詳約略是坎羅帶回來的水果。

　　「不可能。」梅斯幾乎是反射性的回道，他不可能會喜歡這聒噪、把他生活打亂的傢伙。

　　他只是不習慣而已，畢竟被吵好幾個月。

　　只是有點胸悶而已，在真的被拋下之後。

　　只是，有點難過，在彼此無法心意相通上。

　　「你可以跟他確認一下？」里歐咬一口那艷紅又多汁的水果，酸甜與清香滿意口中讓他勾起微笑，人間真好。「不過，我勸你在坎羅離開前確認。畢竟他正在那個迷宮裡，不知道……唉呀。」

　　他話還沒說完呢，不見的速度真快。

※

　　死亡並不可怕，它只是如影隨形的一直貼在身後讓人無法察覺存在。在知道會去哪、為何而死後就不會產生恐懼－－要說現在是活著也是件微妙的事情。被過多的惡靈啃食、出於大意被陷阱捕獲等等之類的，感覺再也撐不下去的想法出現後睜眼即是迷宮入口處。在久違的痛覺平復後，坎羅摸上身體方才被啃咬的地方發現完整如初，被扯裂的左手臂也回來了。

　　純神的惡趣味，還真噁心。

　　如此重複數十回終究走到了出口處。看著那道光坎羅鬆口氣，然而也有著沒被阻止的煩躁－－他說不出心裡悶疼的原因，明明已經要成功了。

　　但梅斯真的沒有他也無所謂？

　　「你就這麼想逃離我嗎？」

　　還在那樣想著，坎羅聽到梅斯的聲音從他後方傳來，隨著玫瑰腐敗的香氣從後方攬住他的身子，他被緊緊禁錮在冰冷的懷中。但他壓抑住想轉身回抱的衝動，用冷漠當成鎧甲，繼續在自尊上逞凶鬥狠做無謂的紛爭。明明高興到想緊緊擁抱梅斯，然後跟他說這個迷宮一點也不可拍，他是可以辦到的。

　　「我離開，你比較鬆一口氣吧？」但他想說的是：誇獎我吧、梅斯，他把可以看到的惡靈全都讓他們解脫了。

　　坎羅的手沒覆上他讓梅斯感到有些慌張，而略帶怒意的反問讓他久違地有種窒息的錯覺。

　　他該怎麼回答？

　　沒有。→不是，不該是跟平常一樣。

　　你想多了。→該死，這種連續劇的說法。

　　安靜地抱著他。→不做任何反駁？坎羅怎麼會理解。

　　「坎羅，我⋯⋯」梅斯只發出三個音節，還來不及解釋便被懷裡的人掙脫。看著坎羅依舊是要繼續向前邁步離開他般，他情急之下再次抓住他的手。

　　「梅斯，當你沒有那個能力能承擔責任，你就不該握住。」坎羅頭也不回的說道，即使他仍舊厭惡因怒氣的口不擇言。梅斯明明追上他了，但他們仍因為無法理解而劍拔弩張。

　　梅斯只感覺到喉頭有些乾澀，但坎羅沒有回頭、亦沒有回應。「你不是說過，遇上我是你生命中最幸運的一件事情嗎？我也一樣啊⋯⋯」他看到自己伸向坎羅的手微微顫抖－－這不像他，在遇上坎羅之前他早就沒甚麼好失去的。他低頭放下手，讓髮絲垂落覆蓋住表情。他看著腳下的影子拉長至牆上，在冥火的搖曳下幢幢。「我就要失去你了，我卻不知道要怎麼把你留下來。」

　　該死，梅斯犯規。他的武裝因對方的示弱而崩解，連帶勾起委屈與不甘。擁有死神鐮刀的他今天已經對惡靈束手無策數十回，那樣掙扎的絕望感讓他早已能明白梅斯為了避免他被判進這迷宮而出現的焦躁與不安－－真正不懂用心良苦的人是他。

　　「梅斯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你一直怕我被想救的靈魂拖進這迷宮裡，我卻自己走進來。」坎羅聲音帶些嗚咽，他轉過來時雙眼含著淚光，倔強地不讓它們掉落。「但我相信就算我出去了，有了第二次的人生……你是我註定會遇上的死神，那麼我一定能再次遇上你。」

　　「我一直在想，如果梅斯你再一次遇上的是能對人界已經沒有任何眷戀的我，我可以當一個你心中的死神。我也不會一直跟你講或是抓著你去各種地方……我根本不知道你生前發生甚麼事情……我帶你去的地方、你聽我說的事情，你會不會因此感到痛苦我都不知道……」梅斯無論他說或是做甚麼全部都照單全收，但他的期待可能會換來更深沉的悲傷，只是他不知道罷了。

　　「完全不會，那樣你就不是你了。現在這樣仍對人間充滿期望的你才是我認識的坎羅。」坎羅甚麼事情都沒做錯，是他甩開他的手。

　　「可是為什麼你不再笑了？」原本梅斯的表情是很溫柔的，但哪天他回頭開始卻帶上愈來愈迷茫的眼神。

　　「因為我在害怕，我怕你失去帶走靈魂的能力。」如果坎羅被消失後，那麼他會無法承受沒阻止他的自責與罪惡感，而到時候他也會失去死神的能力，一起踏入這終結永恆的迷宮。

　　「我不會！」坎羅轉身握住梅斯的手，「有你在，我不會忘記我的職責。因為我、我……」他看著梅斯的臉突然語塞，明明已經沒有體溫卻有股燥熱攀爬上雙頰。

　　「因為我給你二次生命？我沒那麼偉大。」梅斯別開頭，明明不會跳動的心臟只覺得一陣緊縮。他期望的是這種答案？他知道不是，這種怕失去、把人隨時放在心上與腦袋中的感覺……真可笑，明明已經死了。

　　「當然不是！因為你，給了我這個。」坎羅心一橫，反正都已經搞出這種鬧劇，那麼就讓梅斯討厭他徹底吧！他把梅斯的手擺到他早已停止的左胸上：「我的心也只會為了你而存在。」這是在生前沒辦法產生的情感，然而卻在死後遇上這個傢伙而出現。

　　梅斯只覺得手覆蓋的溫度殘存著周遭地獄業火的餘熱而展生對方因害羞而全身燥熱的錯覺，他怎麼也沒想過會跟後輩演變成這種關係。

　　但也沒辦法，能聽到這樣的句子，他甚至有些……開心。

　　或許里歐說的是對的。

　　「是你害的，我這裡很久沒感覺了。」梅斯空出的手拉著坎羅的，也蓋上他的左胸。「對彼此負責？」

　　這、這應該是答應了吧？「當然！」坎羅鬆口氣，即使對方傳來的是同樣冰冷的體溫，但他仍能從握著的力道感覺到情感的傳遞。「只要注視著你，我就不會忘記。」

　　「那麼，在這永恆的時光中，讓我記得我是誰。」梅斯捧起坎羅的臉頰，湊上。

※

　　「古雷，你看。有『愛』的半人類死神比彷徨的純血死神還要來得穩定且容易說服。」里歐撐著頰，在畫面中的兩位手下雙脣交疊前攪亂水池。他甩了甩手上的水滴後看著神色不佳的傳統派首領，微笑著說：「他們的可塑性很高，並不像有些神的腦袋因為活太久而僵化不知變通。死神界該有新氣象，畢竟我們是終點的同時也是起點，不是嗎？」

　　該死，沒料到那個蠢蛋那麼輕易放棄。「但他們也容易被殘存的慾望影響，不然不會答應這樣的試煉。」

　　「你是指繞過我直接跟坎羅談條件後帶走他這件事情嗎？迷宮裡的惡靈數量的確到要清掃的地步，但不管工作量還是您的獎勵我都不認同。」里歐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他當然知道古雷條件中的陷阱：再一次的生命不過是把靈魂帶上過去的肉體，重複與過往無差的人生但被死神的記憶糾纏，在現實與幻覺間徘徊直至瘋狂。這樣的靈魂也無法重新當死神，只會在洗掉記憶後進入新的輪迴。他的紫眸像是兩團紫藤色的火焰，閃著憤怒的光芒直瞪著古雷，像是這樣能在他身上點燃他的怒火。「之後不准碰他們。」

　　「這是出自於雙方的同意，以及利益的交換。」古雷不可置否的一笑，握在背後的左手緊到幾乎出血。「若這是他自行選擇的結果，那麼在人間界的命運並不是我們死神能決定的。」

　　「這次沒出事情，我可以當作沒看到。但，下不為例。」里歐起身，優雅地搧起翅膀讓雙腳離地，接著往迷宮出口飛去，留下握緊拳頭的古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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