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世界、死神AU

　　梅斯繳交完報告後，抬頭看向虛晃的血色月亮——死神界不存在著時光流逝，現在看到的也只是投影做出來的假象。「白天工作、晚上休息」不過是里歐為了人類轉變的死神而提出的改革，也是引進新時代的規則下的產物。據說推行這項措施時造到不少傳統派的反對，但最終會議還是同意這項決策－－畢竟里歐．弗提亞可是血緣最純正、待在死神界最長久的死神之一。

　　但已死的肉體不存在著睡眠，頂多只有讓腦袋放空的停止思考，或是被回憶湧上填滿時間。時間的巨輪早已碾碎情感與記憶，處於前者的梅斯總是用閱讀打發時間。然而在把坎羅帶回同住一房後，他寧靜的夜晚時間就此不再。

　　剛死不久的坎羅還有著生前的習慣，在睡不著而吵了梅斯好幾天後，心情極度惡劣的梅斯踏上久違的眾神商店去買睡神的安眠粉讓坎羅進入類似夢境的幻象企圖讓他閉嘴。當聽到一旁的床鋪傳來打呼聲連梅斯都產生自己還活著的錯覺，甚至在那穩定的呼吸頻率下跟疑似吸入安眠粉後也觸摸到夢境的邊緣——那是身處在潔白病房，看到穿著手術服的坎羅背著他看向窗外的景色。

　　第一次出現這種場景時他立即睜眼，同時起身看向剛才夢境的主角卻發現他睡得香甜，只是微皺著眉頭像是被夢所困。梅斯下床，湊近室友。雨後青草伴隨著濕潤的土壤味包裹住鼻尖，讓他不禁皺眉－－坎羅的味道和行為都有著生意盎然的假象，即使對方常常說這大概是他復活爬出墓地後沾染上的。

　　他是怎麼回應這句話的？「你死了，傻子。」

　　而坎羅怎麼回應他？「不死掉的話就遇不上你了！能遇見你是我生命中最幸運的一件事情！」

　　「⋯⋯」想起這段往事的梅斯突然沒興致打擾對方休息，而且這樣不就讓坎羅知道他不小心進入他的夢境？然而繼續閉上眼睛後也只是回到相同的景象。在之後的每一晚類夢境中，他只是躲在隔壁的病床看著這平常聒噪的傢伙在潛意識裡安靜地被禁錮在生前大部分時間待著的地方。

　　喂，你之前很閒的時候不是喜歡拉著我到處跑嗎？他總以為坎羅的夢境是五顏六色的天馬行空，然走入後才發現盡是生前的遺憾。也許是坎羅的心跳停止於方寸的天地，才讓看過再多世界景色的雙眼無法再讓夢境渲染艷麗的色彩。

　　這件事情他沒有給里歐知道，兩人夢境相連的原因不過是同時用了安眠粉，而他自己對於任何事情都不期不待才會到別人的夢境而已。

　　梅斯自己很清楚：由於坎羅的關係下他逐漸拾回一點人性。但錯覺終究還是錯覺，他依舊是收割靈魂的半神。

※

　　梅斯冷眼看著剛開始工作的坎羅，於情於理他是該去開導這個或許還沒調整好心態的笨蛋，但這傢伙每天都緊張兮兮的預讀檔案到三更，時不時還丟一些沒有邏輯的問題給梅斯讓他心生懷疑帶他回來到底是不是對的。而在坎羅沒入睡的情況下梅斯自然也不會進入夢境，他的用功讓梅斯只覺得清淨不少，心情好的情況下工作速度也增快許多，即使他最多餘的就是時間。

　　「梅斯，幫我看一下坎羅的情況？」里歐接過今日的完成名單後對梅斯解釋坎羅工作超時很久，不知道有沒有遇上什麼困難。「再這樣下去我會被古雷念的。」他看著梅斯的眼神閃過一絲殺意，柔聲勸導不能用暴力解決問題後才放他離開去找坎羅。

　　他們一向能影響彼此，沒問題的。里歐看著梅斯消失的方向，臉上的笑容清淺如穿越森林而透下的陽光。

※

　　梅斯抱著胸站在森白的醫院前，他看著手中的名單——坎羅今天負責的大多是這間醫院的靈魂。以新手來說，他最開始負責的年齡還真是下下籤。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才一直夢到生前的醫院？梅斯一邊向同樣來這家醫院工作的同僚點頭示意一邊走向坎羅負責的六樓：兒童病房。

　　「大哥哥，你是什麼啊？」

　　「我是你的白馬王子，來帶你離開醫院的喔！」

　　「可是你跟我心裡想的好像不一樣⋯⋯你長得好奇怪喔……」

　　「所有的公主殿下都沒看過王子對吧？！不管啦！總之你想離開病院的話我可以辦得到喔！」

　　梅斯背靠著牆聽著坎羅和女孩的對話，看著蓋著白布的病床隨著醫務人員和流著淚的雙親推出房門。他似乎明白為什麼坎羅在上工前問他能不能換衣服，或是做甚麼樣子的事情算是違規。

　　「我是大名鼎鼎的死神號船長，據說你的志願是航向遙遠的航道對吧！過來加入我的船，你可以看到很多神秘的大海怪跟美景喔！」

　　「我……我生病也沒關係嗎？」

　　「你身上還痛嗎？」

　　「咦……不會痛了欸！」

　　「那這樣的話，你就是健康的水手，隨我來吧！」

　　梅斯了解為何坎羅連他目標的生平都看了一次……開什麼玩笑。每個人都要這樣對待的話工作時間會完蛋，而總有一天自己的心也會崩潰。

　　「坎羅，別花那麼多時間在要離開的靈魂上。」梅斯的聲音隨著破敗的玫瑰花腐敗味從後方襲來，坎羅回頭看著梅斯面色比他要帶走的靈魂還要了無生氣，只是眼底的兩團怒意如同烈焰般燃著。那蒼白的嘴唇繼續吐著平板的話：「你沒必要把自己的感情賠下去。」

　　「梅斯，下個小朋友喜歡英雄。」坎羅眨著眼，但並沒有對他的話做任何回應，撥下頭髮後一揮披風展示他剛換好的超人衣服。「你不覺得我這樣穿超級帥嗎？」

　　「別傻了，換掉。不要仗著你可以隨意變換衣服而恣意妄為。」梅斯的語調冷冽得像是窗上的霜，隨著因他怒意攀爬到坎羅身上。「收割靈魂的時候不要有額外的行為，這是工作。」

　　「可是梅斯，他們還這麼小……」坎羅回頭，眼中閃動的水光瀲瀲刺得梅斯胸口一疼，然而語氣不在乎的像是沒有察覺到梅斯的不悅。「他們也不想生病、也不想死呀！我只是用不同的方式完成他們的夢想跟順便帶他們出醫院沒關係吧？」

　　每個生命都不想面對死亡。即使生活如戰場、即使被破滅的希望和碎裂的絕望填滿胸腔，生命總朝著纖細的蛛線末梢盡全力的伸出手－－因此他才會選擇丟棄身為人的那部分，回想起來太痛苦了。梅斯握緊拳，想到每個夢境的坎羅都看著窗外，想到那時帶走他時喋喋不休的願望清單，他以為長年的臥床對坎羅來說死亡不如說是恩賜，但或許他真正的願望是想走出這間醫院不再回來而不是遇見他。

　　他才是害坎羅自殺的真正原因。

　　「時限內做不到的案件轉給我。」在一陣沉默後，梅斯開口，不想再陪他浪費時間下去。畢竟他相處一陣子後他也知道坎羅對於自己的堅持的事情便會實行到底，直到有更好的辦法或是說服他。

　　「你真的是我遇過最溫柔的人欸！」坎羅聽到這有如默許他行為般的命令，開心地握住梅斯的手。

　　傻子，我才不溫柔。梅斯不想多說話，上前抽走坎羅五件案件後轉身順移到下個工作地點。

　　梅斯幫坎羅處理的第一個案件是出意外死亡的女孩。

　　比死亡時間早幾分鐘就站在意外地點等著的梅斯看著穿著舞蹈服的孩童站在他面前，在她抬起頭看向燈號、邁開步伐的下一瞬隨即被酒駕的車輛撞上。梅斯在小小的身軀飛起的短暫幾秒剪下她髮絲，順便將脫離出來的靈魂接在懷裡。小女郎閃著疑惑的雙眸來回在殘破的身軀與梅斯身上徘徊，梅斯沒有給她反應的時間，在驚愕的父母哭斷腸的畫面在視野出現前掉頭抱著她離去。

　　「大姐姐，你是誰？」這個人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她身旁卻讓她沒感覺到害怕，本能理所當然的知道這個人不存在惡意。然而突然被帶離父母身邊仍讓她有些畏懼，不自覺抓緊這陌生人的斗篷。

　　「⋯⋯我不是大姐姐。你被車撞了，我是來帶走你的。」梅斯看在性別的問題上跟這個小孩不會大哭大鬧的份上開口解釋，看著小女孩似懂非懂的模樣，想到坎羅看著這些幼小靈魂那溫和到有些悲傷的眼神像是在看過去的自己。

　　「願望，可以幫你實現一個。」梅斯把視線從她身上別開，接著佇足抱著胸後悔一時脫口的話語。

　　「今天要芭蕾舞表演，媽媽說可以用她的化妝品讓我變漂亮。」小女孩沒多想便將一個童稚的願望拋給他：「我一直都想塗塗看⋯⋯」

　　梅斯把小女孩的靈魂放下後，將隨身攜帶的紫色眼影打開。

　　「閉眼。」

※

　　在所有案件結束後，梅斯發現他第一次超時工作，即使一開始算的時間充足。他蓋住眼睛，覺得自己大概是沒救了才會學坎羅完成幼童的一個願望。

　　「沒事，我會幫你們跟古雷解釋。」里歐用紙張遮住揚起的嘴角，但好心情全展現在正在煽動的翅膀上。

　　又⋯⋯算了。梅斯看著上司的模樣，知道他自己完全照著里歐的預想走。

　　但他還有另件事情要解決。

※

　　今天的梅斯在夢境中睜眼仍是白色的病房，坎羅依舊站在窗前看著外頭的燈光明滅。

　　「喂。」梅斯第一次出聲，看著坎羅回頭看他的臉上充滿迷惑，像是在質問梅斯為何在這裡。梅斯懶得解釋，上前牽起他的手一言不發的把他拉離限制他們的空間。

　　「欸、等等⋯⋯」梅斯感覺到一股拉力將他往後扯，只是用更大的力量把坎羅拉往出口：「你一直在救別人，自己呢？」

　　在兩人通過門的那瞬間，他被一道刺目的光映得閉上雙眼，同時感覺到意識上升至清醒的邊緣。

　　「梅斯，你真的好溫柔。」

　　他聽到坎羅這樣對他說，睜眼對上含笑的赤紅眸子。

　　「你是我帶走我的死神真好。」

小说相关章节：普羅米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