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 教會公社時期

或許是最近控管放寬了吧，今天早上意外醒來，碰巧遇見沒有任務也沒有訓練，寧靜普通的午後

以諾睜開眼睛，看見窗外的陽光，首先想到的是下禮拜還有潛入工作，以及沒想到自己還能回到現實來。好不容易能掌握自由，他想先回到樂器房那。

像他們這樣的聖靈從意識開始就是人造出來，真正能待在現實的時間很少，大部分都被填充著關於槍械與武藝的訓練、收集人群心理與社會規則、以及為了天賦的手術與復健，他們幾乎沒有休息時間。在沒有那些工作的珍貴空閒裡，管理人員也很少讓他們離開資料庫，為了避免珍貴的聖靈被俗世污染。

今天很幸運，天氣晴朗沒有一點雲，但是又不會讓人熱得難受。這座療養院以前聽說是從修道院改建而成的，還能看到許多如鑄鐵花窗、圓拱型入口等等殘留的痕跡，石質建築留有許多彈痕、刀痕與風化的紀錄。就在以諾準備穿過中庭花園前往樂器房，正巧碰見大哥從花叢中冒出頭。

沒穿手術服也不顯露光環，只是一身尋常半舊長袍，十五歲樣貌的少年臉上也還沒有那屈辱的淚痕。他看見自己的兄長，兄弟倆尷尬沈默了好一陣子才由弟弟一臉無奈地問：「哥，你在幹嘛啊？」

「呃、我不小心弄丟自己的鑰匙，現在回不去書房。但是花叢裡都是帶刺的植物......」

「我來找啦，掃一下金屬反應就好了.......這裡，還有你趕快出來，被園丁看見花圃被踩爛了他會罵人。」

「那我等等去找千蘿清理好了，她對幻術比較擅長，順帶一提你有聽說今天有客人嗎？好像外人要進來療養院。」

「真假？誰啊居然能進來。」

「好像是有什麼記者，說是想來採訪......總之大廳那裡有客人，我們不能過去。」

「這樣我還要繞路......對了，大哥你要不要來聽我新譜的曲子？上次去埃西亞時我有聽見當地有首很好聽的歌謠喔。」

「可以嘛？你已經先寫好五線譜了？」

「哪需要那種東西啊，就直接記在我腦袋裡了，不過有鋼琴比較方便，跟我來。」

四個孩子裡以諾與千羅屬於再造的聖靈，大姐善於操控物質而弟弟能自由玩弄規則，所以對於能直接寫在紙上的符號相當沈迷，若不是常常被管理員思想檢查，他或許會更沈迷於文學而不是在音樂或微積分上。考列斯不太明白為何創作能稱得上休閒，但他很喜歡弟妹的作品。

「不過最近檢查完，你還會不會身體不舒服？」刻意繞了一小段路，在走廊上考列斯突然問道。

「嗯？最近還好了，大哥也出現同樣症狀？」

「因為之前檢查時總會做一些奇怪的夢，什麼劇院、雅芬，明明是沒有去過的地方，但是卻能知道那些地名。」

「做夢啊.......因為細胞記憶的關係？」

「細胞記憶？」

「生物中不只腦部可以儲存記憶、就連其他細胞都可以儲存原主的記憶，我們不是仿造聖民們的靈魂創造出來的？可能再轉譯的過程中有些碎片也殘留下來了吧。上次任務中也是一樣，我明明沒有聽過那首歌，一接觸就靈感泉湧呢。」

「這、這樣不太好吧？需要和管理員說一下嘛？」

「我覺得不用。聽說其他異教徒當中他們可是相信輪迴轉世喔。」

「但我們又不是異教徒、可是聖靈啊。」

「但是我覺得很浪漫啊！不論是生是死都能待在同一個世界，只要時間度過、總有一天就能再見面。如果還有下輩子的話，我希望能當作家、然後這次一定要當大哥！」

以諾信誓旦旦地輝揮拳頭，一臉得意樣，而考列斯也就是笑笑包容弟弟的異想天開。

可是他們怎麼也沒想過，會在療養院裡遇上客人。他們在樂器房那找到鋼琴，一邊彈奏一邊辯論記憶中的那段旋律究竟該是哪一小調、節拍數如何，渾然不知有個手持相機的陌生男性自己走進房間了。他和管理人員氣質完全不同，胸前戴著通行證名的掛鏈，對眼前的事物都相當感興趣。

那人一看見鋼琴前的兩個少年，第一時間拍了張照片，接著湊上前來掏出筆記本：「你們兩位就是教團正在研發的試驗機器人偶？我有幾個問題兩位方便說說？」

以諾第一時間擋在考列斯面前，掛上十幾歲小孩應有的愚蠢樣貌，「我們的事問管理員比較快喔，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就幾個簡單問題，不會耽誤太多時間的，能告訴我你們名字，還有今年幾歲嗎？」

「我叫以諾，好像出廠十年了，不過不知道自己幾歲。等一下我們還要去檢查了，不能再陪你聊天了喔。」

「別急啊就是一些日常生活的問題，你們平常會在療養院裡做什麼？剛剛看你們還在鋼琴前敲敲打打，所以你們也會彈奏音樂嗎。」

「就、打發時間......」

「你們連打發時間都會啊！那是誰的樂譜？看上去像是手寫的？」

記者眼睛一亮，伸手就想搶以諾手中的稿，卻被考列斯揮手擋下，後者露出不悅的表情：「你不是說問幾個問題就好？不要搶我們的東西。」

「大哥別這樣！幾張紙而已給人家就好了。」

「你們還會互相稱對方兄弟？！太神奇了，是因為從同一批團隊中出生的？你們從什麼地方覺得彼此是兄弟？還是研究團隊給你們設定的？」

「——那也不干你的事！」

考列斯朝著記者大吼，喊完以後便拉著弟弟逃出樂器房，留下錯愕的記者以及聽見聲響朝房間奔來的管理人員。

兩人手拉手跑了好一陣子，沒有武裝也不能施展天賦，直到以諾拜託哥哥停下來他們才躲在一處偏僻角落。已經能看到包圍整個修道院的紅磚圍牆與結界，牆外被一片濃霧籠罩，強烈的魔力波動從霧中傳來，像是龍的吐息隔絕裡外世界。考列斯默默放開彼此的手，蹲在地上一抽一抽地抖動肩膀。

以諾還有點喘，看見自己的大哥不發一語，比剛剛面對陌生人還害怕，「大哥？」

「......對不起。」

「什麼？」

「我不知道除了殺他以外的回答.....但是在那殺人又會害你被抓去清洗，我只想要我們安安靜靜地活下去.....為什麼我們非得是聖靈，明明一點也不想殺人啊.......」

考列斯抽抽噎噎地哭泣著，習慣性地壓抑著自己的哭聲。

他們是人造的聖靈、為了上帝工作，一出生便帶有天賦與任務，必須造福社會大眾。但是他們也不知道這些喜怒哀樂究竟是從何而來，除了造成任務失控外沒有任何好處。明明就不是人類、他們除了人類的生活方式外什麼都不知道。

以諾低頭看著自己大哥，自己也跟著蹲下去，拍拍對方的肩膀：「不是大哥的錯，我覺得大哥一直保持這樣就好囉。」

「......就算會造成麻煩也沒關係？」

「哪裡麻煩啊！也只有大哥會為了我們生氣、只有你會為我們斬殺所有敵人。如果真的還有來生的話，我希望我們還是兄弟姊妹。」

小说相关章节：單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