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飘落了下来，华恋抬起头，看到的是灰蒙蒙的天空。

她哈~地呼出一大口的雾气，让空气中的冷气灌入脑中，波罗的海风带来潮湿和温热，但是今天的圣彼得堡却反常的寒冷。

“因为平安夜吗？“

她笑了一笑，让冷气慢慢地渗入自己的大脑，缓解内部的疼痛。

有件事，那只禽兽说的很对，她的身体和心灵确实都出现了状况，但是她根本没有停下来修正的时间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向着这城市偏僻之处的小巷里走来，但是她没有低下头，只是呆呆地望着下着雪的天空。

“你来了。“

她的眼角看到她所等待之人的靴子。

“洛帕金娜。“

“为什么要留言见我。我和你根本不认识。“

莫斯科芭蕾舞团首席的少女有着一头白金色的头发，随着风飘散开来，就和雪是一个颜色了。

“我想要你帮忙。“

华恋仍然抬着头看着飘雪的天空。

“为什么？“

一如华恋所料，她不是情绪激动的人，每字每句吐出来的都没有情绪的成分在里面，让人看不清她的真意。

“因为你已经帮过我一次了，对吗？莫斯科的时候。“

她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她笃定眼前的少女就是在那场莫斯科的revue中帮助她取得胜利的背后推手。

“再怎么样，那可是特种兵和间谍组成的精英小队，我根本没想到能那么容易的让我将他们引出来。我当时原本的计划，是消灭你们的剩余力量之后，让朱迪在雪山之下展开森林和伦敦桥，杜绝被雪崩全灭的风险之后，靠着森林丰富的资源，将你们围在营地之内的。缺乏水源和食物的你们终有一日会投降，我已经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了。“

“但是。“

她顿了一顿，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直直地看到少女那双蓝瞳的深处。

“这只是我的猜测，有谁以最熟悉revue的舞台少女的身份，给那些对舞台一窍不通的战争工具提了最糟糕的建议。“

“比如说？“

少女抬起来一边的眉毛。

“比如说，我的revue主场只能撑到太阳落山之前，所以请麻烦你们速战速决之类的。“

华恋摊了摊手，笑得很开心。

“对吧？“

“证据呢？“

少女一如既往地平淡如水，语气却开始变得温柔起来。

华恋能感觉到她语气的转变，笑着做了一个绅士礼。

“证据是，她雪原上的雪一点都冷。“

她黑色的风衣下风呼啸而过，然后卷进少女那白色皮衣的下摆里。

“什么什么，我看看，小小的国家里，有一座小小的村落……“

看到光在用笔记本电脑打着什么东西，朱迪端着咖啡从旁边探出脑袋来。她哪知道光一听到她的声音，就用力地把笔记本电脑盖了起来！动作大得差点打翻她手里的咖啡……

“啊！好险，好险。“

朱迪终于端稳了自己的咖啡杯，惊出了一声冷汗的她用尽全力稳住了，才没有把滚烫的咖啡泼到光身上去。

她怀着“还好，还好”地这种心理，喝了一口杯子里的咖啡。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会因为光的任何，对，她说任何，吓人的举动，有什么过激反应了。

不正常的家伙（华恋）本就该有一个不太正常的女朋友（光）。

她的自我安慰能力，早在与集“天才”和“愚人”于一体的“怪人”爱城华恋的长期相处下，max了！

“在给那个家伙写情书？“

她指的是某个憨憨，她已经掌握好了和光相处的距离。和光相处，比和那个憨憨简单多了，比如，像是这种直白的话语，对方根本不会介意。

“不是。“光一脸认真地在笔记本新开的文档中打出了NO。

她非常喜欢这个女孩面无表情，但是却很诚实地表现自己情绪的这一点，而且，这种诚实和爱城华恋的那种诚实完全不一样。

光的言行非常合一，心里想着什么，行动上就会表现出来什么样的倾向。不像某个姓爱城的，她嘴上说的，心里想的，完全是一样的，可是，她的行动，却和她心里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她说她明天就回来了。“

光打出这样的字样，然后微微低下头去。有些安心又有些寂寞的样子，微妙地让朱迪心颤了一颤。

为什么那个混蛋王八蛋能有这么可爱的女朋友！我下回一定要在小路里堵她……

不过，朱迪还是为某个憨憨解释道

“她去接我们的新成员了。明天应该就会回来了，她再不回来，她的办公桌就要塞不下她要处理的文件了。毕竟她现在的身份，连名片也快写不下了，既是投资人又是科研人员，又是……“

“我知道，她和我说过。“

光举起笔记本的屏幕，打断她。

“你知道？“

朱迪露出有些玩味的笑容，她突然发现自己今天的乐趣来了。

“那个绝对不会主动表露内心的爱城华恋？“

她发誓，就她对光的了解，这个女孩绝对不会主动询问那个憨憨，任何那个憨憨不想回答的问题。

“嗯，一直在说。“

“嗯~嗯~”

朱迪大大地点了点头，双手在胸前十字交叉，然后，她问了，一个让她这辈子都最为后悔的问题。

“光啊，你喜欢华恋吗？”

“你加入我们吧。”

华恋向着洛帕金娜发出邀请。

“为什么？”

“为了改变这个世界。”

华恋始终注视着那双天蓝色的眼睛。

“这个世界有什么让你不满。”

少女避开了华恋的目光，看向地面。

“有很多。”

华恋没有逃避，依然盯着她的侧脸看。

“我对守旧又充满漏洞的社会制度不满，对被社交媒体把持，不断两极分化的文化媒介不满，对科技发展停滞只会剥削中产和底层的经济模式不满，对被民粹灌脑，不自主思考的民众不满。”

“所以你站出来了，是吗？”

少女回过眼神来，终于再一次和她对视，她想要寻找一个答案。

“我是乌克兰裔的核三代，母亲说因为她身体里残留的核污染，我差点就无法出生。很幸运，我活了下来，健康长大，也实现了母亲的理想。但是，在那个时候，我发现了，只有我一个而已。这个国家和当时因为愚昧，因为僵硬，因为恐惧，而让人民承担一切后果的国家，没有任何区别。”

华恋明白了她的意思，等她发出提问，她说道。

“是不是每一个社会的末路都是这个结局啊。”

“不对哦，人是可以改变的。”

华恋笑着回答她，然后向她走了过来。

洛帕金娜看着她走了过来，大喊道

"我的祖国奉行的是保守的基督教价值观，你的那套行不通的!"

她的声音随风飘到了华恋这里

"那你的国家为什么是全世界男性自杀率最高的，是谁想让它的子民们下地狱。“

“……“

“如果一个国家的价值观都自相矛盾的话，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文化导致的，那经济崩溃成了什么样子。“

“我……“

少女向着华恋伸出手，她的泪水飘荡在雪里，她问道。

“我可以改变吗？“

“不可以。“

二人的身后，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冰冷刺骨，如同地狱的幽鬼。

“喜欢。”

光打出这句话之后，指尖就停留在键盘上了，直到朱迪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坦白了什么。

她把心刨出来了。

不是三年前，那时她刚来到这个世界，面对着和被自己抛弃一摸一样的华恋，带着深深的罪恶感来欲求欲予不同。

她再一次喜欢上了自己的青梅竹马，哪怕对方根本不再将她视如珍宝，甚至和其他人视如一物。

以这样的方式，再喜欢上同一个人的感觉，实在是太糟了。

她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也许是看出她的心情突然变糟，朱迪连忙出声安慰她。

“别这样，我觉得华恋也喜欢你的。我说真的，那个家伙绝对不会让不喜欢的人住在自己身边的，还这么长时间。”

“……”

也不会为了别人花这么多心思和钱的。

“………”

“真是的！怎么都是一个脾气的。你别沉默不语，但就是不信啊。”

朱迪面对着光的目无表情，但浑身散发着各种就是不信的气氛，有些退缩。

“她呀，根本没有意识到，她的目光已经跟着你走了。不管走到地球的哪里，都会先寻找你的身影，都会想要听到你的消息，都会先告知你她的行踪。连定义自己这种事情，”

她指了指华恋留在桌上的名票盒，那里就只有投资人一个称呼。

“她很讨厌的，那个家伙，被他人定义存在这种事情。就算是我，也只知道她在干的，所从事的事业的一部分，但是，你恐怕得到了全部。”

“光，她把你当成了锚，无意识的……”

朱迪知道接下来，说出来的话会坏事，所以她憋住了。

但是光说了出来。

“她无意识地和我分享了闪耀。”

黑洞洞的枪口在只有一步的距离外，从出生到现在，被人无数次地拿枪指过的华恋，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慌张的。但是这次她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她刚才在对方第一次射击的闪避后反击里，她迟疑了0.5秒钟，并因此给了面前这位经验丰富的特工后退一步的时间。

他躲过了本应该击中他太阳穴，让他昏厥过去的一拳。

身体和心灵上的重压，终于让她犯下了重大的错误。

那幼年的残酷经历造成的，边缘性人格的自毁倾向，那无法抹去的可怕的念头第一次在一瞬间突破了她由傲慢铸成的堡垒。

死在这里也不错。

短短0.5秒就被掐灭的念头，现在却正虎视眈眈地要她的命。

她对死没有恐惧，但是……

“你们两个都要死在这里。”

他眼神在华恋，和她护在身后的少女之间转动。

“背叛祖国的走狗和肮脏的魔鬼。”

男人的声音如同蛇突出杏子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死吧。“

砰！

光似乎听到了什么，她抬起了头，向四周看去，却发现空无一物，没有任何异常。那如同枪声一般的声音是从哪传来的，她有些奇怪，站起身来，向着房间外走去。

桌上的电脑还没有关闭，散发着荧光的屏幕上，故事已经写完了。

是starlight。

是共享闪耀的故事。

是关于命运的故事。

是属于她和她的故事。

她想要在圣诞节赠与所爱之人，并向她表白一切，过去也好，现在也好，还有未来她的心会放在哪里，会一辈子去爱一个人的这件事，这个故事，结束了。

然后在

终幕

枪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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