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ritten By 夜汊

　　──這是我初次為妳畫地為牢。

　　而我分不清究竟為何？自何時起？心中鼓脹的情感徬徨徘徊，以妳為界。

　　雨天的一切都十分煩人。

　　雕花玻璃窗因為稀薄的光線刷淡色澤，偶爾幾次遲到的雷鳴之前，閃過的光又與晴空下的色彩有著決定性的不同。

　　城堡的走廊從此起彼落地稚嫩嘻笑聲漸弱成自己的呼吸音，雨聲闖進這個空間裡，而天邊微弱的光線也沉沒於雲層外。鮮少留在城堡中的尼洛，在不需要至他國巡迴的今日，佇立於個人臥室的雕花窗旁。猩紅色的眼半闔，擁緊懷中少女，力道恰好落在窒息之前的難受。

　　奇爾哥的雨季，有著孩子不喜歡的黯淡色彩──至少，尼洛自認並不喜歡。

　　於是在這種氛圍裡，又迎來又一次劃破黑暗的光。

　　床旁的照片忽然就這麼落入眼底。

　　他想在黑暗中摸清照片的模樣，將自己記憶的模糊印象壓上相框，驚訝地發現那些交錯落在窗外的光，夾著快速向下爬行的雨點，一瞬錯以為是自己在流淚。

　　姍姍來遲的雷鳴，懷中人也許遠比自己鎮定，細不可查地顫抖能否被誤認成漏過幾拍又驟然加速的心音。

　　他開口，少女的視線不合時宜地上抬，眼裡有著微妙的困惑。紫羅蘭色，除去新芽的初綠，空中花園裏單薄又絢麗的色彩之一，而少女眼中的紫羅蘭色更勝。

　　也是此時，以餘光分毫不差的捕捉到相片的全貌。

　　一盆又一盆紫羅蘭在孩子們純粹的嘻笑聲中，以比不上大人的力氣反覆來回搬運，本來僅做為天台的空中花園，這天逐漸被來自異國的盆栽填滿。

　　這些花源自維拉斯汀，紫羅蘭一族的族長以親手栽植的花作為報酬與邀情，彼時不輕易應下他國邀請的尼洛，因為族長手上的花環想起雪語，想起她編織花環與孩子們在綠色原野上席地而坐的笑容，栽倒在這片名為永恆的顏色中。

　　『只需悉心照料，便可開花結果。』

　　──真的嗎？

　　尼洛差點要面著這位族長脫口而出，他瞪大雙眼，唇張了又闔。有著與年齡不符稚氣外貌的族長，舉止有著同樣不可思議的老成，摩爾泰曾說她彷彿永遠停滯於某個時間保持所謂的永恆，卻也深受時間的洗禮。族長眨眼，將尼洛的欲言又止收進眼底，不點破，只是側過身捧起一株含苞紫羅蘭。

　　『所以你覺得永恆的美麗是什麼？』

　　族長說。尼洛垂眸不語。

　　紫羅蘭被雪語與孩子們悉心照料，第一次的怒放竟不比那日在維拉斯汀的溫室裡差。孩子們將悉心編織的簡易花圈給雪語還有四兄弟戴上，甚至將壓在倉庫深處的老式相機搬出來，一陣手忙腳亂才終於拍出幾張滿意的照片。

　　彼時尼洛看著雪語，以為此刻是為她盛開。

　　「雪……」

　　正確的音節只吐出一半便被自己的矜持遏止，猩紅色的眼對上她的，卻不敢看進她的眼，錯以為如此便能看穿自己的心意，深怕四目相接就會有什麼東西分崩離析。

　　「……尼洛？」

　　少女在他的懷裡溫順乖巧，沒有得到回應僅是困惑地低下頭。

　　於是尼洛又逃避一般的將視線定格在照片之上。

　　那天好像也是雷雨交加之日，喧鬧如嘉年華會一般。

　　冰冷的雨點重重摔在溫室玻璃上，節奏從幾個小節敲下一個音，漸快成一個小節裏塞滿雜亂無章的符號。玻璃隔去了雨卻隔不開時不時轟鳴的雷響。

　　有的孩子被嚇哭，也有膽大或者好奇的將整個人壓在溫室玻璃上，水流隔著玻璃滑過自己。

　　但需要安撫的孩子仍舊佔多數，兄弟分頭用自己的方式安撫，雪語也反射性地踏出第一步，纖細的手臂卻被尼洛一把握住，雷雨交織下、姑且算是眾目睽睽中，雪語一個踉蹌便跌入尼洛懷裡。

　　永恆是什麼？

　　『雪……』

　　那天確實喧鬧的同嘉年華會，尼洛在擁住雪語那刻覺察一切彷彿靜止。連自己的聲音也消失在雷鳴中，但願一絲細不可聞的渴望不被發現。

　　尼洛在照片中看見現在的自己。

　　雕花窗上滑行的水流藉著幾次乍現的雷光映於泛黃的相片，他看見自己在流淚。理應笑容燦爛，猩紅色中卻藏著陰鬱，彷彿下一秒潰堤都不足為奇。

　　他的雙唇開了又闔，幾度無聲的疑問全喊進空氣中。

　　尼洛喜歡孩子，雪語在原野中與孩子嬉戲的模樣卻更令人觸動。

　　尼洛喜歡孩子，雪語在壁爐旁替孩子念故事書的模樣令自己駐足，久久不離。

　　尼洛喜歡孩子，卻選擇在雪語想安撫遭受雷鳴驚嚇的孩子時，反射性將雪語扯入懷中。

　　溫熱的液體沿著瘦削的臉部輪廓爬行向下，雪語的髮頂溫熱潮濕，她仰首，紫羅蘭色映出他的臉。他想的並沒有錯，照片裏的自己確實在哭。

　　他喜歡孩子，不可至否。

　　但為什麼少女與孩子嘻笑的模樣讓胸口有著微妙的痛楚？

　　他喜歡孩子，無庸置疑。

　　但為什麼僅僅是感受她的體溫便能重譜永恆的定義？

　　他……

　　「雪語……」

　　尼洛聽見自己發出正確的音節，像是從肺部深處硬生生從喉嚨擠出來，乾癟又難聽的嗓音，甚至連藏住顫抖都不可能。

　　雪語抬手打算拭去尼洛的眼淚並說些什麼，尼洛自欺欺人地將手抵在她的唇前。眼淚沒有因此停止，沿著雪語的指尖滑過掌心，猩紅色中有著連他自己也不懂的情緒。

　　奇爾哥的雨季刷淡了所有色彩，一切看過去是這麼黯淡。習慣馬戲團鮮明色彩的尼洛討厭這樣的顏色，他覺得孩子們也不喜歡。

　　心中鼓脹的情感因誰而起？為何而起？滂沱的雨像極自己任性至極的宣洩，無聲的呼喊溶於雨庭，杳無蹤跡。

　　尼洛擦去沾附在雪語臉上的水滴。

　　一如那一天的雷雨，蜻蜓點水般將唇上的溫度與她的唇重疊。

　　『永恆的美麗是什麼？』

　　他不知道。

　　但此刻他只想這麼回答。

　　──以她為界，畫地為牢，那一刻就是永恆。

　　Fin.

Tag：喊名字/紫羅蘭/意義

我怎麼打著打著就達到自己可更新字數了呢！！！！

這樣是不對的！！！你們兩個出來負責！！！！！！！（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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