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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梦恋(完结),20

[db:作者] 2025-07-19 02:21 5hhhhh 2110 ℃

一路上,真梦为了暂时摆脱雨濡的存在,回想着过去自己偶遇的某位剑士。以前,真梦还小,幻实仍然精神不稳,不肯接受他的时候,在外面帮别人干完活后,回家路上躲雨时迷路遇到的。剑士嫌无聊,跟真梦搭话,长年在外打工,即便是小孩子,也不那么的怕生,真梦便和剑士聊了起来。

雨势之大,将两人困在废弃茅屋之中许久,然则,一大一小,倒是谈的欢快。剑士愉快的讲述着人生的见闻经历,真梦安静的侧耳倾听,学到了不少东西。觉得两人有缘,陌生的剑士教给了这个看上去很有天赋的孩子,真梦也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学会了剑士所教的基础招式。

“没想到啊,我竟然能有两位天赋异凛的徒弟,此生无憾已!”

这句话,是真梦记得的剑士先生的最后一句话。此后,再无缘教会了自己剑术的师父。

“如今,我的剑术,早已踏入更高的境界,即便如此,想要守护的心爱之人,却一个都不能挽留。”

娘亲因病去世,他的武自然不能有任何作用。这一点真梦自然明白,然而内心的愧疚,并不分青红皂白,总是会在他懦弱的时候,跑出来煎熬其假装坚强的内心。

回到家中,在几个下人的招呼声中,真梦一声不吭的往房间走。对爱樱的谎言,令真梦不太好受,不过,宁愿欺骗亲切对待自己的爱樱,他亦不想去见雨濡。他可以清晰的想象到,自己死去时,雨濡的表情。

“真梦。”

一声呼唤,让真梦停下了近乎无声的脚步。他抬起低伏着的头,见到直立在自己面前的纪子,他的后母,亲母曾经的爱恋。她的声音,失去了平常的威严,没有了平日的刻薄。几步,走到了真梦的面前,轻轻的握住真梦的手,脸上绽放出了慈祥的微笑。

“能去你的房间聊聊吗?”

身为收养的孩子,真梦做梦都没想到能在活着的时候,看见纪子这样的笑脸。过于的惊异,真梦瞪大了那双绯红的瞳孔,一言不发的点点头。仅仅是无声的答应,纪子却笑得更加开心了。这笑容里,没有一点点的假象,完全是由心而发,真挚无比。在笑容的点缀下,纪子仿佛年轻了几十岁,变回了一个正值青春的少女似的。即便举手投足之间,仍然充满着成熟的气氛,但她轻松快活的态度,如释重负的样子,与长年累月的成熟相比较,更加的明显。

走没几步,很快就到了真梦的房间,待真梦打开了房门,纪子反而在门口站了一会,四处瞧瞧,随后进了房间里,又到处看了看。这个奇怪的举动引起了真梦的注意,因为感觉今天的纪子很奇怪,所以小心翼翼的问道。

“母亲大人,我的房间怎么了吗?”

被提问的纪子,总算是把目光集中在真梦身上,正坐在并非自己亲生的孩子面前,深呼吸。

“我就直说了,你有喜欢的人了吧?”

“诶?”

真梦的这种反应,今天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回了。自己一本正经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反倒是对方一针见血的反问,令真梦愣住了,一时间,他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回答。纪子见真梦眼神迷离,额头冒汗,苦笑了一声,从兜里拿出来爱用的手帕,屈身前去,轻轻的擦去了那豆大汗珠。

“不要紧张,现在的我,不是勘雄家的夫人,而是……幻实曾经的恋人。”

冷汗拭去,真梦听此一言,眉头疑惑的皱在了一起,看来,这孩子有点搞不清状况了。纪子抬起手来,捂嘴轻笑,挪了挪双腿,坐在了真梦的身边,伸出手来,环抱着真梦的头,将他温柔的拥入自己的怀里。

“叫我纪子阿姨吧,你的娘亲,永远都只有一个,不是吗?”

耳边的轻语,令真梦感到了不可思议。他心底明白,纪子碍于身份,碍于过去,所以才会苛刻刁横的对待自己。那是出于爱的行动,所以,真梦从来没有记恨过纪子,甚至想过为帮上什么。可是,像现在这般大胆且明了的态度,便让真梦摸不着头脑了。要是被谁发现,让勘雄总染知道了,谁又能预料到那个男人会对他们做什么呢?

“纪子……阿姨?”

真梦,还是这么叫了,在明白后果的情况下,叫出了声。

“嗯。”

纪子抱得更紧了,被华丽的衣裳包裹在内的手,真梦能感受到,阵阵的颤抖,一股温热从纪子的身上,传到了真梦心里。他偷偷的侧过头,斜眼看去,见到了纪子欣慰的笑脸,还有从眼中流落的晶莹的泪水。纪子在哭泣,不过是高兴的哭泣,不管是幻实,还是真梦,他们都经受了太多不应该有的苦难,因为自己的软弱,曾经的爱人、眼前的孩子,她都无法去常露笑颜的给予他们自己的爱。而今,时机到了,赎罪的机会来了。纪子,总算是可以不用再顾虑其他的事情,好好的抱抱自己爱人的孩子了。

“我…看到了,你和那个妖怪的幽会。”

“什——!”

“嘘……”

纪子纤细的食指封住了真梦的嘴唇,令他惊讶的叫声转瞬即逝。

“你喜欢她吧?”

纪子抱着真梦,缓缓的摇晃着身子,闭着双眼,轻抚那柔顺的艳红秀发,衣摆随之点点的晃动。

“我……不知道。”

真梦依旧把真正的答案,藏在了内心的最深处。

窗外,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传入了真梦的房间里,在这个季节,一到这个时候,鸟儿的叫声,就成了真梦在一人独处的消遣。这个狭小的房间,真梦住在此,已有数年,可他从不把这里,当作是自己的归属,也就是说,这里并没有被他当作是家。不过是一个落脚的地方,睡觉休息,单人独处时的房间。可现在,为什么呢,真梦感到了前所为有的温暖,他看到了过去与娘亲住在一起的小房子的影子,或许,只是因为纪子让真梦,想起多年前的亡母吧。

真梦的回答,让纪子露出了洁白漂亮的牙齿笑了笑。

“傻孩子,不要再欺骗自己了。如果幻实还在的话,她呀,一定会捏着你柔软的脸蛋,笑眯眯的教训你一顿。”

真梦想像得到那副场景,忍不住的笑起来。

“如果是在意叔叔阿姨,就是我朋友们的性命,那你可以放心了。他们已经逃到了即便是总染也没办法的地方去了。”

这,就是纪子显得如此开朗的原因吗。得知了真相后,真梦,不由得僵住了身体。

“放轻松,我不会有事的。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事到如今,不会有比过去失去幻实更糟糕的事情了,也不会有比现在更轻松愉快的时候。对了,不说这些坏心情的事情,我跟你说说幻实和我的往事吧?”

纪子的手仍然抚动着真梦的头发,时不时轻轻的拍一拍。在她的怀里,真梦点了点头。

“以前啊,我可是很正常的人,根本就没想过会喜欢女人。结果,幻实出现了,和她的时光,度过的日日月月,夸张的大事件也好,普通的日常也好,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幸福美好。某一天,她跟往常一般,牵着我的手,走在了一片美丽的花田里。两人说说笑笑,然后,幻实忽然停下来,认真的盯着我,对我表明了心意。”

仿佛见到画中所说的过去,纪子笑得合不拢嘴。

“那个样子的幻实,真是又美丽,又帅气。我就这么坠入了爱河,忘记了两人都是女性,忘记了两人等级不同的身份,沉溺在甜蜜的告白之中。”

幻实松开手,转过了身。

“虽然我和她最后没有相伴终身,但那份幸福的时光,绝不是虚假的。或许,你在害怕失去对方,但如果因此而放弃,那以后,你一定会后悔不堪。”

和爱樱相似的话,再次敲击着真梦的心扉。

“我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了,接下来,就看你的造化了。”

纪子站扶起了真梦,捧住了他的脸颊,在那上面,留下了一个充满爱意的吻。云里梦中的恍惚,让真梦怀疑的举起了手,摸了自己的脸颊。只见纪子坏笑一声,按住了真梦的肩膀。

“永别了,幻实。”

没等真梦回话,纪子轻轻的推了他的肩膀一把,眯眼而笑,挥手而别。

“去吧,你自由了。已经没有什么理由犹豫了,去表明你的心意,离开这里吧。”

愿望实现的太突然,真梦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他只好向纪子弯腰行过一礼,当作是最后的道别。

顺着在房间里偷挖的密道,真梦背着一小袋行礼,来到了勘雄府外。回过头,绯红的双瞳里,倒映着一眼望不完的宅邸,硕大的房子里,他以为,没有多少值得留念的事物,直到现在,真的自由了,又不禁的回首,看了看禁闭了自己许久的“牢笼”。

“谢谢你们,纪子阿姨,爱樱姐姐。”

在淡淡的阳光下,真梦莞尔一笑,转身离去。

时间,稍稍的回溯,在真梦与爱樱,还未牵手出游之前。在勘雄府附近的小林山洞里,一位全身湿漉漉粘乎乎的奇怪女性,刚从睡梦中苏醒。洞中低落的冰冷水滴,落在了她苍白的脸上,调皮的向她问好。感受着清晨的凉爽舒适,被心爱之人起名雨濡的濡女子,揉了揉慵懒的双眼,大量的不明液体由她的皮肤流出,化为一件半透明的衣物,穿着在身。和真物几乎别无二样,大小正合适,这是她们濡女子最擅长的变化,一种看家本领。

以前,还不是“雨濡”的时候,若非雨天朦胧,她不会离得山洞太远,基本上只会在附近活动。有时抬头,傻傻的眺望不愿下雨的碧空,有时呆呆的看着花,羡慕着缤纷多彩的花瓣。单纯的她,并非无欲无求,只要雨天来临,她就会去到有人经过的小路上,等待着值得将自己的爱全数倾尽的对象。

可惜,有缘无份,多少位男子见到她,掉头就跑。也许是因为传言的问题吧,导致路过的男人都对此处小心翼翼,即便眼前有有如此楚楚可怜、婀娜性感的女性湿漉了全身,一人矗立在雨中,亦不敢冒然搭话,或者对其微笑有所回应。毕竟,传闻中,那可是会吃人的妖怪。爱惜生命的人,多少还是在清楚对方真实身份的情况下,用理性压制了欲望,宁愿抛弃一段美好的姻缘,以此延长自己短暂的生命。

所以,还不知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同时遭到了过分的扭曲,天真的濡女子一如既往的生活在林里山洞中,一到雨天,便出洞等待,等啊等,等啊等。稀疏小雨,她觉得轻松欢快;骤雨即逝,她感到畅快淋漓;磅礴大雨,她体会空虚寂寞。时而欢喜时而哀,仍不见缘分都来。直到某天,意外的巧遇,令她开始在意起一个美丽的男子,迷人的脸庞,忧郁无欢,冷如冰霜的表情,抗拒着别人的接近,其凌厉无情的双目,更是仿佛能刺穿人的身体般尖锐。然而,披在男人身上的一切,在性格温和的濡女子看来,种种皆为假象与勉强。

好奇的濡女子,从来没有这么在意过一个男人,她忘记了自己在雨中道路上的等待,她不再在晴空当照时躲在山洞附近发呆。在遇见那个人的地方,藏在远处,静静的观察,她知道了冷如冰霜是假,心如暖阳是真;她清楚了抗拒别人是假,寂寞无奈是真;她明白了凌厉似剑是假,柔情似水是真。

濡女子本能的查觉,对方,渴求着爱。

时至今日,她得到了那个人给予的名字,雨濡;她也得知了那个人的名字,真梦。啊,今日不是雨天,可雨濡不像从前,她来到了初次与真梦对话的地方,找一块阴凉的地儿,坐等心上人的到来。并非每一次的等候,都能迎来最幸福的结果,从清爽的凌晨,到夜幕的繁星,总有好几次空欢喜一场。真梦,无法天天前来,雨濡则愿意天天等待。没来,便是将这份喜悦藏在心里,与第二天的期待重叠,化作更加甜蜜的心情;有来,就是最最幸福美满的时光,每个时刻都是这一生无法忘怀的回忆。她就是这么笑眯眯的,一边满脑子想着真梦的事情,一边坐着,时而摇晃着身子,时而晃晃变化出来的双腿,又或者,研究一下充满色气的服装。总之,雨濡从未考虑过,如果真梦不想和自己在一起该怎么办这回事。

心中爱意,永不动摇。坚信彼此的感情,就是雨濡笑脸的动力。

不过,长时间的守候,即使是雨濡,也有些难以消磨。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无聊的时候,时间,又如乌龟般缓慢,这时,雨濡就会开始找事情打发时间。比如之前让真梦喝过后发情的药,就是雨濡闲暇无事找来的,她自己曾无意间将花瓣吞进肚子里,结果一整晚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印象深刻,而最重要的,是除了发情的药效外,还有促进伤口愈合的作用。可能是濡女子的特殊体质,才能发现这些药材里的特殊功效。

真梦,还没来。

雨濡坐在一棵树旁,低头看着地上整整齐齐的蚂蚁排成一排,匍匐前进,来来去去。由于自身潮湿,鬓发发尖有一滴晶莹摇摇欲坠,她轻轻的将鬓发撩起,避免了无辜的蚂蚁们遇到不必要的意外。看着小家伙们忙忙碌碌的样子,雨濡微笑了一声,环抱双腿,头枕膝盖,继续观赏着小虫子们的日常。

时间,已来到中午,这个时候,真梦正和爱樱在外游玩,而雨濡,则是在避免烈阳,随着影子的变化,移动着身体。雨濡等了真梦整整三天,尽管前些天隔三差五,爱人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无论是闲聊还是玩耍,只要能在一起,她就会很高兴。正当她稍微的有点失落,树梢上飞过来一只漂亮的鸟儿,整理着翅膀,随后对天高鸣,叫声清脆动听,令雨濡想起了真梦弹奏的美妙音乐。她闭起苍蓝色的双眼,在脑海里浮现出与真梦在一起的画面,有刚相识的不解,也有熟识后的笑脸相对,更甚者,是为真梦疗伤那晚激烈的缠绵。不禁意,雨濡苍白的脸颊上泛起红晕,身体搔痒起来,扭扭捏捏。

只可惜,雨濡现在寂寞一人,清凉的身体一旦燥热起来,就很难平复。好在她比较的温和,并且充满了献身性,担心被真梦见到不像样的自己,令她大大的呼吸了一口,调整躁动的心情。此时,树梢上的鸟儿啪嗒啪嗒的拍动翅膀,飞到雨润身边,她开心的笑了笑,举起左手,伸出纤细的手指。鸟儿利落的站在了雨濡的手指上,丝毫没有惧怕,反倒是轻松自在的梳理羽毛,继续放声高歌。那端庄的坐姿,优美的姿态,若非妖怪之身的事实早已家喻户晓,任何一个男人,恐怕都会在见面瞬间爱上她。

唦、唦、唦、唦。

一步步,布鞋踩着沙土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而沉浸在鸟儿的陪伴中的雨濡,没有注意到即将来临的人。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鸟儿被惊动飞走,雨濡才一脸遗憾的发觉,这脚步声,绝不是真梦的。

“今天真梦不会来了,妖怪女子。”

嗓音低沉,似乎是在戒备,同时又有成竹在胸的把握,雨濡不认识的男子,正皱紧眉头,手握一把封于鞘中的太刀,停在了眼前的不远处。那眼神里纠结无比,换做其他任何人,皆能看出这个男人经过了何等的内心挣扎,就算是现在,他仍然是满面的迷茫。

雨濡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一下陌生的男人,歪了歪脑袋,闭上了眼睛,在脑海里思索,她认得这个英俊的男人,只是因为头脑里想的尽是真梦,所以稍微的花了一些时间。此间,她不认识的男人,也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盯着雨濡,目不转睛。

“啊……”

啪的一下,双手合十的拍了一下,雨濡可爱的反应,证明了她回想起了眼前的男人的身份,她确实是曾经见过一次,尽管只是在远处偷看,但由于胜过了真梦,所以印象有点点的深刻,没错,这个迷茫的男人,是真梦同父异母的哥哥,勘雄十四郎。

不过,对于十四郎的态度,至此罢了。连认识都谈不上的一面之缘,雨濡可没什么兴趣,天真的她还未从十四郎的身上,感觉到不安定的气息。于是乎,十四郎拔出来鞘里的太刀,泛着冷光的锋利刀刃,直指雨濡。

“在与真梦交手的那一天,我就发觉妳了。本想私底下解决妳,尽量不要搅起住人们的不安,不过……妳和真梦,关系真好呢。”

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露出了凶光,那样的眼神,雨濡曾经见过,第一次见到真梦的时候,就是这般锐利,不同的,是十四郎带有明显的敌意。

“喜欢,爱。”

雨濡,高兴的眯着双眼,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将内心的感情,毫不保留的坦白。她就是如此,纯粹率直。

对于雨濡的反应,十四郎目瞪口呆,其吃惊的反应,将原本凶恶的气氛一并驱散。放下了握着太刀的手,十四郎陷入了深思。眼前,是一个妖怪,一个美丽又天真率直的妖怪,她用笑脸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其中,无丝毫的虚假,真情实意。早在之前,十四郎就发现了真梦偷偷离开勘雄宅邸,与这妖怪女子相会的事情,偷偷跟踪,观察数次,即便是不愿意相信,他也得承认,自己的弟弟、幻实的孩子,确确实实,对那妖怪女子袒露了真心。

现在,因为嫉妒,多此一举,用保护弟弟的借口,前来找妖怪女子的麻烦。结果呢?十四郎卸去了恶意,望着手中锋利的太刀,苦笑一声,摇摇头,正为自己的自私感到丢脸,准备把剑收入鞘中之时,意想不到的声音,惊走了小林中停歇的飞鸟们。

“做的好,十四郎。”

深沉、略带欢喜,这声音,十四郎简直再熟悉不过,他诧异的回过头去,见到了自己的父亲,以及其得力部下们。此等架势,可不像是来散步的。

“父亲……大人……等—!”

“先退一边去吧,十四郎,接下来的粗活,交给其他人去办就行了。”

知道事情不妙,十四郎急忙的想要阻止总染,却反过头来被父亲的部下们挡住。眼看着身手不凡的众人包围了不明所以的濡女子,十四郎心一横,当即拔刀。

“纪子这次可是做了一件非常不妙的事,十四郎,好在你立了大功一件,否则,恐怕你娘她这几天就要受苦了。”

刀拔一半,手已然停,十四郎咬牙切齿,浑身抖个不停,他在忍耐,忍耐着心里的愤怒,竭尽全力的用自己的理性压制住身体。

“您……在威胁我吗?威胁您的……亲儿子?”

尽管这个人,伤害过自己最爱的人,伤害过自己的母亲,伤害过自己的弟弟,可仍然是自己崇敬的父亲,十四郎从未想过,竟会有恨不得一刀砍上那熟悉背影的一天。

“哼,你还年轻,等以后坐享富贵,手掌大权的时候,你会后悔今天的不成熟,感谢伟大的父亲的。”

勘雄总染没有回身正面自己孩子,那漆黑的背影,令左右为难的十四郎,感到了无以言语的绝望。不甘的低下了头,对卑鄙的父亲无可奈何,十四郎只能在心中,默默的为真梦道歉。

“给我抓住那妖怪。”

总染无情的命令,成为了最后的绝响。

唦,唦,唦。

朴素的小鞋,底儿踩着沙土,一步一声响,步伐不大不小,速度不快不慢,脚儿轻巧灵活的躲开坚硬的石块,盘曲的数根,沿着熟悉的路径,前往心里思念的人身边。真梦,拿着为数不多的行李,逃离了勘雄宅邸不久,距离雨濡所在的山洞,还有些许的距离。不知是因为幸福来的太突然,自己还未能完全接受,还是因为太过高兴,显得处处珍惜,真梦走的不是很着急。

离开了生活了有好几年的地方,留念谈不上,不习惯倒是有一丝丝。不过,能与雨濡一起逃离勘雄总染的阴影,双宿双飞,真梦自然是乐意。比起被利用,被威胁,被讨厌,被当作替代品,留在愿意真心爱着自己的人身边,才是他最希望的末路。人生苦短,曾经悲伤,经历幸福,有好也有坏,真梦还年轻,便已经在希望和绝望的边界线中左右摇摆数回。面对总染的威胁,他无能为力,再强的剑技,亦不是掌控一方的大名的对手,心灰意冷之中,甚至一度寻死,了却此生。

他现在,很开心。自从幻实,真梦的娘亲去世以来,他的双眼很久没有如此的有神,眼中充满了新的希望,微笑,也再次成为了常驻的表情。失去了遗忘的压力和重担,他觉得身体从未这般轻盈,仿佛只需要小跳几下,方能如同可人的鸟儿一样,翱翔在广阔的苍穹中。

周围的景色,还是他熟悉的那样,没有多大的变化。茂盛的树叶依旧绿油油,可爱的小动物们仍然生气勃勃…………不,不太相同。正当真梦悠哉的四处环视时,他注意到了不同以往的细节,小家伙们受到了惊吓,纷纷从某个地方逃离,鸟儿们的叫声,更是惊慌失措。

“怎么回事?”

真梦感到不对劲,宛如湖面的平静的心里霎时间荡起了一圈又一圈不安的涟漪。他加快了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脚踏之处,溅起沙土,身经之处,刮过清风,身轻如燕,快如闪电,其双眼不忘观察路上许许多多熟悉又陌生的脚印,朝着心念之人飞奔而去。真梦在心里默默的乞求,希望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希望这份不安不过是他的生性多疑。

‘雨濡肯定就在山洞那附近,和平常一样,要么无聊的散散步,看看花儿,要么就是去离得不远的池塘打发时间。她看到我感到,一定会敞露幸福的笑容,见到我不安的神情,必定会温柔的擦去我的汗水,轻抚我的鬓发。没错,一切就和平常一样,不会有事的……’

路过了雨濡会出现的地方,不见雨濡在此呆呆的仰望天空的身姿;路过了雨濡会出现的池塘,不见雨濡坐在池塘旁踢着水面的模样;路过了雨濡会出现的山洞,不见雨濡在洞里等待着自己到来的面庞。着急,使得脚步和呼吸,变得凌乱,他左顾右盼,就是没有找着雨濡,即便是朝着动物们逃离的方向一路追寻,却还是扑了个空。好在,这小树林平常幽静得很,除去动物们的叫声,一旦有些什么声响,很快就会传遍各处。

他深呼吸一口,调整心态,安静的站在原地,寂静中精神,倾听着树林带来的线索。起风了,不知何时,微风变得凛冽,呼声开始响亮。从各个地方飘来的乌云,汇聚成一大片,拥挤在目所能及的天空,碧蓝被乌黑吞没,阳光亦无法穿透厚实的雨云,所有的所有,都来得太过突然。

风里,传来了锋锐的声音,那是空气遭到撕裂的证据,精神极度集中的真梦,没有放过难以听取的线索,准确无误的确定了方向。温和开心的氛围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可怕的杀气,有神的双眼犀利了起来,紧紧的盯着微弱之音的来处,一跃数米,脚不点地。这可能,是他人生里跑得最快的一次。

整个小树林,唯独这里,空气尤为湿润。雨濡乃是一种称为濡女子的妖怪,没有血肉之身,故刀剑枪棍根本没办法伤及分毫。不管锋利的刀刃如何干净利落的砍掉雨濡的手足,她都能如若无事的恢复,也因此,一部分飞溅的液体,消逝在呼啸的风中。

“呜……”

察觉到对方的恶意,天真的雨濡也警戒了起来,考虑着逃跑。只是,好不容易又找到真梦的弱点,总染怎么可能会轻易就放过。他可不是碰巧就跟自己的手下们跟着十四郎来的。不久前,得知用来威胁真梦的人们,全部都逃走,没有消息,总染很快就意识到是谁干的好事,同时命人暗中监视十四郎、爱樱和纪子,而十四郎又恰好知道了雨濡的存在,将所有的情报集合在一起,总染才有了现在的行动。

“哼,果然跟听闻的一样,动手吧。”

只见总染举手命令,得令的众人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绳索,围住了雨濡。乍一看,跟普通的绳索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其实这是总染专门清了阴阳师施过法术的绳索,濡女子并不是什么强大的妖怪,要将其制服,凭此足矣。雨濡的直觉告诉自己处境很危险,颤栗的她正想化作一滩清水溜走,便有一人扔出绳索,另一人稳稳接住,绳索经过范围,生出了肉眼见不到的结界,挡住了雨濡的去路,惊得她掉头就跑。可总染的部下皆是征战沙场的猛将,就算是妖怪也不惧一分,他们的配合天衣无缝,动作干净利落,没一会儿,就把雨濡困在一处。

随之,抓着绳索一端的几人开始拉绳,缩小范围,猛地一拉,紧紧的把雨濡捆住,将其制服。雨濡没有能力能解开绳索上的法术,任凭总染的部下将她五花大绑,无法挣脱。她害怕的低伏着头,眼角的泪珠顺着苍白色的肌肤流落,嘴里叨念着。

“真梦,真梦,真梦……”

“雨濡!”

就在雨濡反复的低吟着真梦的名字时,比当空的风雷声还响亮的怒吼,惊吓到了在场的所有人。众人不约而同的朝着怒吼声的主人那望去,一位美丽的绯红修罗,正怒目瞪视着他们。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美少女,其身上散发的杀气怒意,却让所有人都瑟瑟发抖。真梦放下了手中的包袱,拔出腰间的胁差,以恐怖的气势,抬手举刀,直指总染,警告道。

“放了雨濡。”

低沉的警告里,有着连总染都退让三分的压迫力,若非不清楚捆着雨濡的绳索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功能,真梦就会二话不说直取总染的项上人头了。不过,总染好歹是见过世面的人,能成为当今二大名家之一的当家,并非浪得虚名。他咽了口唾沫,谨慎小心,同时故作镇定的走到十四郎的身旁,对着真梦说道。

“放下刀,否则这妖怪,可就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说罢,拍了拍十四郎的肩膀。

“一而再,再而三。除了威胁,你还会做什么?”

真梦并没有放下刀的意思,反倒是恶狠狠的瞪着总染,慢慢前进。

“简单而有效的手段,永远都是最受欢迎的,我再警告你一次,放、下、刀!”

总染对武术也是颇有见解,看过十四郎和真梦的交手,他深深的感受到真梦的实力不在十四郎之下,眼看着距离逐渐缩短,面对真梦的逼近,总染开始急了起来。他拿出了一张画符,轻微的撕开了一道口子。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捆住雨濡的绳索,忽然散发出了微光,同一时间,雨濡的悲鸣响彻云霄,痛苦不堪的在地上挣扎。

“铮!”

下一瞬间,双刀交汇,火花四溅,在真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迫近挥刀之时,十四郎踏步上前,拔刀挡下。在场的众人里,唯独十四郎,能敌真梦。

“让开!”

因为十四郎的阻挡,加之雨濡的苦态,真梦已经是怒不可竭,他清楚得很,十四郎实力和自己不相上下,只要十四郎在,那自己就没有办法救下雨濡。

“抱歉。”

与双眼里怒火中烧的真梦不同,十四郎双目无神,也没有正视交锋的对手,那份不甘、不愿,就算是失去理智的真梦,也能清晰的感受到。

主动后退,真梦重整架势,以攻为主,大步挺进,因为用的是单手胁差,在力度上比不过十四郎的双手紧握,真梦选择了突刺。攻击范围上,十四郎有着明显优势,考虑到以前真梦诡异的刀路,十四郎只以双手握剑的基础架势相对。果不其然,真梦忽然脚尖点地,由刺改斩,屈膝俯冲,转攻十四郎的下三路。虽然是已经经历过一次的招式,但明显与上次的行云流水不同,真梦改变轨迹的动作太大,意图明显,被十四郎抓个正着,他不过是简单的倒退一步,便轻松的躲开了真梦的进攻,挥砍反击。

失去了冷静的真梦利侧滚躲开,再度冲杀,胁差自左向右,横挥大砍,速度够快,轨迹则很单调,十四郎松开左手,右手反转,再度漂亮的挡下了真梦的攻击。两度的进攻失利,真梦不再选择拉开距离,不退反进,利用自己胁差灵活的优势,贴身攻击。

十四郎看出了真梦的企图,并不打算与对手颤抖,勉强的挡下几刀犀利的劈砍,他趁机抬腿鞭踢,想借此避开真梦。然而,使用着诡异的步法,真梦仅以一个飘逸的转身,便躲到了十四郎踢起的腿后侧,随后,朝着脚踝位置,反手握刀,毫不犹豫的砍去。

即便是身负东瀛最强剑豪之名,十四郎还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为了更快的将腿缩回,他故意往后倾倒,避免了后半辈子变成一个瘸子剑豪。不过,失去了平衡倒地,可算是一个莫大的破绽,以真梦的水平,这个破绽便足以夺命。

“啊啊啊啊——!!”

就在这惊心动魄的时刻,雨濡的悲鸣再次响起,痛苦的她已经虚弱到了挣扎都做不到的地步。这使得真梦转移了注意力,失去了扫清阻碍的大好机会。身体的停顿,视线的变更,精神的动摇,以及怒火的焚烧,不能对雨濡坐视不理的真梦,放弃了追击,径直的朝向勘雄总染袭去,飞奔的脚步迈开的距离相当大。

“呜!?”

因此,十四郎在刚起身的时候,不过是简单的往其脚下扔出了刀鞘,真梦便很夸张的摔了出去,难看的狗啃泥摔姿,让他朴素好看的衣服,涂上了一层肮脏的湿泥土。原本还吓得满脸发青的总染,见真梦失势,得意的嘴巴更是笑的狰狞,马上退后几步,同时命令部下们上前帮助十四郎,

众人一拥而上,总染的部下们,实力虽不及年轻一辈,可也是有着相当手腕的好手。特别是真梦失去了理智,又因为雨濡而容易分心,还有实力相当的十四郎在场。最后的结局,早已是如总染想象的那般。

“混蛋!让开!!”

真梦迅速起身,破口大骂,丝毫不在乎对方人多势众,绯红的双眼只是注视着倒在地上,双目湿润的雨濡。总染一声冷笑,再次对手里的符纸动手,雨濡忽然身子一弓,抽搐不停,宛如一条被扔在地上的鱼儿,痛苦的跳动。

“快住手!!”

伤在雨濡身,痛在真梦心。雨濡的惨叫,比起敌人的利刃,更能伤害真梦。他白嫩的皮肤上青筋暴起,纤瘦的身子爆发出万夫莫敌的恐怖气势,把眼前阻挡自己的人杀得接连后退。十四郎趁真梦没注意,以肩膀相撞,解救了差点就没命了的总染的得力部下。对峙,从以多欺少,再次变回了一对一的对决,不过,真梦较之先前,更加的冲动,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已经完全不是十四郎的对手了。

“可别伤到他的脸,我‘女儿’,过几天就要‘嫁人’了。”

恶毒的总染不忘对真梦嘲讽,继续扰乱他的心思,手里的画符撕开了五分之一,雨濡就已经奄奄一息,要再继续下去的红,或许就会失去威胁真梦的把柄了。稍微的考虑了一下,总染收起了符纸,走到了雨濡的身边,随后一脚狠狠的踩在了反抗不了的雨濡头上。

“噗哧!”

雨濡的头,竟碎成了一滩。

“雨濡!!”

真梦气得连声都变了,怒火上头,居然直接朝着总染奔去。十四郎自然是不会纵容,尽管他很不情愿,却还是再度把真梦放倒在地,部下们看得出十四郎下不了狠心,冲上去就是踩住了真梦握刀的手,另外几人接上,分别按住了真梦的腿脚和胳膊。

绳索上的咒术,可以捆住雨濡,不让她变身逃跑,不代表就能使她完全失去能力。总染踩那么一脚,雨濡当然是不会有事,只不过恢复得慢罢了。

“哼哼哼,你很喜欢这个妖怪呀?还记得,你以前养的小宠物都怎么样了吗?”

细雨落下,随着狂吠摇摆,洒落在众人身上,丝丝冷意,真梦不禁的打了个哆嗦。

“要不要,让她也和你的小宠物们,一个下场?”

总染再度往好不容易恢复了的雨濡的头,狠狠的踩一脚。

破碎四溅的一瞬间,真梦见到了雨濡悲伤的眼神。

“住手啊……”

怒火仍未平息,不甘和悔恨,又从心底喷涌,真梦哽咽的声音,已经失去了先前的气势。

“啊哈哈哈哈!!真梦,虽说你是那个臭女人留下来的种,但好歹,流着我的血。只要你乖乖的把接下来的事做好,我这个做爹的还能答应你,留这妖怪一条命。”

雨点,越来越大,稍微的扫了总染的兴致,好在他现在心情好得很,淋点雨的小事,不在话下。他晃头示意,让部下夺走了他的胁差,接着悠哉悠哉的走到真梦面前,蹲下来,抓起了真梦的秀发,嘲笑到。

“我还真是个好父亲啊,让年轻有为的大儿子为母亲的过世戴罪立功,让本不应该留在这世上的小儿子留下了心上人,你说,是不是啊?”

说罢,总染拉了拉真梦的头发,使其好像同意似的点点头。

“雨濡……”

不过,真梦依旧没把总染当一回事,只是一心一意的,担心着雨濡的状况。乐子找完了,总染心满意足,站起身来看了看天,撇了撇嘴。

“你们待会把这妖怪抓回去,我先和十四郎回去准备喜事,真梦,这是我身为人父的最后一点慈悲,和你喜欢的妖怪,好好的珍惜剩下的时间吧。”

扔下了无所谓的话语,总染大摇大摆的踏步离去,而十四郎跟随其后,回头看了看真梦,愧疚的眼神替代了说不出口的抱歉,无奈的走了。

剩下的,除了总染留下的部下,是痛的几乎心碎的真梦,以及见真梦如此伤心而悲伤的雨濡。没有人压制,真梦赶紧起身,连滚带爬的,来到动弹不得的雨濡身边。此时雨下得正大,颇有倾盆之势,狂风咆哮,雷霆振吼,似乎在为他们两人的境遇抱不平。

“雨濡……对不起…如果不是我……”

是雨,或是泪,从真梦的脸上,连连滚落在雨濡的脸上。原本就很苍白的肤色,如今更是显得病态,娇弱的仿佛一碰就会折断的花儿,令真梦小心翼翼,就连拥抱,都怕会把雨濡伤害。

哗哗哗。

雨变得更大了,等待着将真梦雨濡带走的几人,在这风雨之中,甚至有点站不稳,而真梦,仍然抱着雨濡,一动不动。

“真…梦…”

稍微的恢复了精神,雨濡憋了很久,才能说出来真梦的名字。她柔情的双眼,见到的,是浑身湿透的爱人,衣服上的泥泞,已然被大雨冲刷干净,雨水把真梦的秀发拉下,随着发丝滴落。绳索非常结实,别说雨濡,即使是真梦使出了全身力气,都不见得有一点宽松。她伤心极了,因为真梦在哭,而自己,却不能伸出手去,如同过去,为他轻轻的擦去。

“该走了。”

不想在这样的天气下继续待在树林里,周旁的几人无情的冷语道。

“会没事的。”

真梦摸了摸雨濡的脸颊,忍住了啜泣,勉强的露出微笑。左手腿,右手肩,真梦十分谨慎的抱起雨濡,在总染部下的监视中,把雨濡抱回了勘雄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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