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温柔地透过阳台的窗户照进屋内，让本来微冷的室温逐渐变暖。仿佛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箔，室内的一切都散发着令人倍感惬意的温和反光。

　　“哈啊……天气不错啊。”

　　我盖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使劲伸了个懒腰。射进来的阳光却因为我这么一抬头，调皮地钻进我的眼帘，让我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今天上午没有巡查任务，难得清闲的我便待在自己的宿舍里，享受着惬意时光。回复了几条中央庭论坛上的民众提问后，悄然变得舒适的室内环境让我顿时觉得慵懒起来。

　　“趁着这个时候小睡一会儿吧。”我如此对自己说道。

　　中央庭的指挥使言出必行——摸鱼也不例外。在产生这个想法的时候，我的身体就已经乖乖地躺在了床上。闭上眼睛，全身心地感受着舒适的温度。

　　果然，这时间不用来偷懒实在是太可惜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稍稍透过眼睑的温暖阳光忽然像是被什么挡住一样消失不见。

　　“咦？天阴了吗？”

　　我睁开眼睛望向窗外——

　　外面的天气并没有变，挡住阳光的是悬停在窗外的一个少女的身影。

　　“是千式啊。”我微笑着走过去打开窗户，“找我有什么事吗？”

　　自从把千式从第七号角的设施里救出来以后已经过了两周。现在的她，已经在我的帮助下成为了中央庭的一名登记神器使。由于身份特殊，她在外的活动需要在我和研究所的双重监督下进行。不过，能留在交界都市里，能留在我身边，千式似乎就很满足了。

　　少女从敞开的窗户飞进屋内，轻盈地落在地上，接着便把手里捧着的一个小盒子递到我手中。

　　“这是……便当？”我看了看手里仍然温乎的饭盒。

　　“是的。”千式看着我，学着我的样子做出一个微笑，“千式检测到指挥使吃过早餐后，已有四小时没有进食。根据计算，如果不及时补充能量，指挥使下午的效率会因疲劳和饥饿降低18.7%。”

　　“原来千式是想要送饭给我吃啊！谢谢！”惊喜之余，我也为眼前的少女感到欣慰。在与人类建立联系互相理解的道路上，她无疑又迈出了一大步。

　　察觉到我的心情变好，千式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更加灿烂可人。

　　“这是千式从商店买来的。”她继续说道，“人类用法定流通货币换取物品或服务的行为，被叫做‘购买’。千式想要了解这种行为，就一直在学习。”

　　“你的学习结果看起来很成功哦。”我迫不及待地坐回桌前打开便当，盛起一大口饭送进嘴里。一来是因为自己确实有点饿了，二来也是想要尽自己所能回应她的这份心意。

　　“嗯！真好吃！千式你既然来了就别着急走，在我这儿坐坐吧，想要什么尽管说。”

　　千式默默地点了点头，双手交叠，轻按在自己的胸前。

　　“千式想和你说更多的话。你之前告诉过千式，人类尽管不能互相理解，却可以通过言语，动作，和表情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她抬起头，用清澈的眼眸直视着我。我也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千式想要学习人类的方式，想要了解你，了解更多的人。所以……”

　　“嘀嘀嘀——嘀嘀嘀——”

　　战术终端的铃声猝不及防地响起，突兀地打断了我与她之间的对话。我拿出来一看，是晏华打来的。

　　“呜哇……这个时候打过来不会是有什么急事吧？”我一边担忧，一边接通了通话。

　　“看来你今天过得相当悠闲啊，指挥使。”晏华那张严肃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不禁让人感觉到了满满的压迫感。

　　“晏华，什么事？”我问道。

　　“上午没有工作，就把下午的事情忘光了吗？”他反问了我一句。

　　“诶？下午的……？”我十分疑惑。

　　晏华听到我的回答，闭着眼睛叹了口气。

　　“没想到你真的忘了……今天是中央庭例会的日子，安托涅瓦和爱缪莎已经到了。”

　　“啊？！”

　　我连忙调出日历一看，随即便瞪大了眼睛——果然，今天下午有例会的日程。

　　完全忘光了啊！

　　“距离会议开始还有3分钟，动作快点的话还是可以赶到的。如果你来晚了，这个月的工资就……”

　　“啊啊啊啊啊啊！我知道了！这就来！”

　　慌忙挂掉通话，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抓起饭盒胡乱扒拉了几口饭，连擦嘴都没顾上就冲到门口。回头一看，千式正在用无辜而不解的眼神望着我。

　　“对不起千式！我忘了今天要开会！你在这里等我吧！我开完会马上就回来！”

　　甩下一句匆忙的道别，我拉开门飞奔出去。

　　-----

　　少女呆呆地站在重归平静的房间内，望着方才指挥使离去的方向，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走过去关上了那扇没来得及被关上的门。

　　“指挥使去工作了。千式会遵从嘱咐，在他返回前待机。”

　　千式坐到屋子的角落里，抱着双腿，脸颊埋进膝盖，闭起眼睛。然而没过几秒钟，她就把眼睛睁开了。

　　“千式不想待机。千式想了解指挥使。”

　　被自我的意识驱使着，她重新站了起来，环顾四周后，迈开步子，开始在指挥使的房间里四处打量。

　　“这是指挥使的住所，里面的物品均为指挥使的所有物。”

　　对于千式而言，人类的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这间屋子更是遍布着与她走得最近的那个人的气息与足迹。此刻的千式就像是一只好奇的小猫，在房间里左看右看，把自己见到的一切都记录了下来。

　　“发现物品：书籍。人类用于记录和传达信息的载体，古老且效率低下。但是……”

　　千式站在书架旁边，洁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一排书的书脊。

　　“……非常有趣。”

　　她又凑近了一些，仔细地读着书脊上印着的书名。

　　“《城市基础建设指南》，《黑门怪物图鉴》，《战术终端使用手册》，《如何与神器使搞好关系》……这些都是指挥使的书。”

　　千式又凑到另一个书架旁边。

　　“《咸鱼炮台翻身记》，《小鸽的77种烹饪方法》，《华彩祭：从入门到入土》……这些也都是指挥使的书。不同的书，记载着不同的内容和信息吗？千式想要找到更多的书。”

　　她再次向周围看了几圈。“启动扫描。搜索对象：书籍。”

　　转瞬间的工夫，她就发现了一本方才没看见的书。

　　“发现书籍。位置：指挥使的床底。”

　　千式走到床边，趴在地上，向床底伸出手，便抽出了一个薄薄的本子。她看着封面上画着的衣着暴露清纯可爱的美少女，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漫画版……体位大全……详细图解与纯爱小故事……18禁……”千式认真地读着书名，“这本书，似乎和刚才的那些都不一样。根据数据库中的记录，人类通常会将重要物品放在隐蔽的位置以确保安全……也就是说，这本书是指挥使的重要物品？”

　　思索片刻，少女的眼睛忽然一亮，嘴角明显地勾起。

　　“千式想了解指挥使，所以……千式要看这本书！”

　　她学着指挥使的样子坐在书桌前，把本子放在桌上打开，一页一页地认真翻阅着。

　　“分析内容：这本书用画图的形式讲述了人类男女之间的繁衍行为，又称‘性爱’。书中的故事均与‘性爱’有关，并详细描述了该行为的起因，过程，结果，以及不同的方式。”

　　凭借着超高的处理和运算速度，千式很快就读完了整本书。她合上书，抬起头望着窗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根据书上所描绘的内容，人类在性爱时会非常愉悦且兴奋。那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感受呢？……想要知道！”

　　千式一下子站起身，把书放回床底。“准备仿照书上的过程进行模拟，开始前需清洁全身。获取目标：洗发液，女士用；沐浴露，清香型。行动：购买。”

　　她推开阳台的门走了出去，轻轻一跃，便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向远处飞去。几分钟后，她就降落回了阳台上，手里多了一瓶洗发液和一瓶沐浴露。

　　“清洁用品已获得，准备借用指挥使的浴室进行清洁。开始移除衣物。”

　　千式的双手解开了固定在胸前的那块薄如蝉翼的轻纱，它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她接着把手脚上的布料一一褪下，放在浴室门口。最后，她缓缓脱下掩盖着自己上身的连体作战服，少女曼妙的玉体就这样毫无遮掩地暴露在阳光下，被温暖的光线镶上一层金边。

　　白皙的肌肤，完美的身材，可爱的容貌，除了身上若隐若现的机械纹路以外，她的外表与人类并无二致。胸前虽然没有那两颗诱人的粉红，但恰到好处的大小完全不会影响整体的美感。

　　千式打开浴室的门走了进去，里面很快就传出淋浴喷头的水声。没过多久，沐浴完毕的少女带着一身氤氲的水汽从浴室中信步而出，赤身裸体地站到了床前。

　　“清洁完毕，准备模拟。模拟目标：人类，男性。”

　　她闭上眼睛，视野里却依然明亮。随着她的运算和构建，一副虚拟的人体渐渐在她的眼前显现。

　　“千式虽然没有感官，但可以通过模拟人类女性的反应来进行代入……虚拟目标构建完成，开始模拟。”

　　千式模拟出来的男性一步一步地向她走来。然而，在那个人伸手准备触碰她的时候——

　　“发生未知错误。模拟终止。”

　　红色的警告出现在她眼前，那具构建出来的虚拟人体也随之崩塌。

　　她慢慢睁开眼睛，不解地眨了眨眼。

　　“为什么……模拟会失败？”

　　她无法断定出现错误的缘由，因此很自然地质疑了起来。

　　“更改模拟对象，改为从见过的人类男性中选取。”

　　千式再一次闭上眼睛，并把她在现实中见过的男性对象统统列在了眼前。

　　“未知错误，未知错误，未知错误……模拟无法进行。”

　　一个接一个的模拟身体被打上了红叉。千式不禁皱起眉头。

　　“为什么……不可以？”

　　就在这时，检索忽然在一具身体上停止了。那个人的身上，终于出现的久违的绿色对勾。

　　“发现可行模拟对象：指挥使。开始构建……”

　　与平日里那个少年一模一样的模拟身体，出现在了千式面前。

　　“嘻嘻……”

　　在指挥使的模型构建完成的瞬间，千式的表情一下子舒缓下来，张开嘴发出了一声清晰可闻的轻笑。没等那个“指挥使”上前，千式便主动迈出一步，张开双臂，抱住了他。尽管从旁人的视角来看，此时的千式只是在闭着眼睛抱着空气，但在千式的模拟里，她却是实实在在地抱着她日思夜想的那个少年。

　　“指挥使……指挥使……”

　　千式的笑容愈发甜蜜。她抱着“他”，抚摸着“他”的后背，再摸到脖颈，再到头发，像是只正在撒娇的猫咪一样，用鼻尖和脸颊蹭着“他”的胸膛，而“他”也同样用亲密的动作爱抚着千式。就这样抚摸了一会儿，千式率先踮起脚尖，仰起头把自己的香唇递到少年口中。

　　“无法定义的数据飞速增长，无法计算……好多，好多好多……”

　　学着书中的样子，千式一次接一次地吻着面前的“他”，仿佛不管吻多少次都不够。

　　“开始模拟呼吸节奏和声音。”

　　随着这句话，千式开始以略快的频率呼吸起来。娇嫩的吐息夹杂着些许娇喘，吹在“他”的脸上。

　　“进入下一阶段。”

　　话音刚落，“他”就抱紧了千式，用力把嘴唇贴上，舌头伸进了千式的嘴里，唇舌相交地缠绵起来。千式一步步地往后退，碰到床的边沿以后便顺势倒在床上。“他”握住千式的双手，与她十指相扣，爬到了她的身上。

　　“哈……哈……指挥使……”

　　模仿着人类行为的千式让这个过程顺其自然地发展，双腿逐渐分开，再把弯着的腿高高抬起，做好了准备的姿势。

　　“发生错误。模拟终止。”

　　警告在这最节骨眼的时候戛然响起，视野里模拟的少年也随之消失了。

　　“啊……”

　　千式猛地睁开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天花板。浅金色的长发在床单上随意地铺开，她的双腿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正在检测错误原因……”她的目光依旧茫然而呆滞，慢慢地放下双腿，“错误原因发现：千式没有仿生性器官。”

　　她转而跪坐在床上，缓慢地把手探向自己的两腿之间——在那里，本来应该有着唇瓣的地方，被平整的人造皮肤所取代。

　　“千式……无法和指挥使进行性爱……”

　　少女的目光霎时间黯淡下来，像是失去了力气一样垂下头，用双手紧紧压着自己的胸口。

　　“难过，失落……为什么千式会有这样的感情？是因为无法和指挥使进行性爱吗？……刚才无法和指挥使以外的模拟对象进行模拟，和指挥使进行模拟却会很高兴，又是为什么？……”

　　她回想着在书上看到的内容和人物对白，嘴唇微微颤动起来。

　　“书上提到了‘喜欢’的概念……人类之所以会进行性爱，是因为‘喜欢’。‘喜欢’，是人类异性之间产生的好感和亲近感。好感和亲近感达到一定程度时，性爱就会发生……”

　　她眨眨眼睛，眼神中的光彩似乎恢复了一些。

　　“当一个人类喜欢上异性时，会将信息通过言语动作和表情传达出来。这样的话……”

　　千式慢慢抬起头，明媚的阳光为她的瞳孔染上了绚丽的色彩。

　　“千式……喜欢……指挥使……”她念叨着这句话，微笑逐渐出现在了她的脸上，“原来，千式对指挥使的这份感情——是喜欢！”

　　就在这时，她的探测器忽然有了反应。

　　“检测到指挥使的脚步声和心跳，正在靠近。”

　　千式立刻扭头看向关着的门，兴奋地从床上浮了起来。

　　“你……回来了！”

　　-----

　　今天的例会并没有用太长时间，无非就是总结一下最近的工作状况以及城市各个区域的黑门情况。但是……

　　……全程在晏华那几乎可以把人扎穿的目光下进行，真的像是过了好几年！

　　“好可怕……那眼神简直就是在说‘下次再迟到工资就别想要了’一样啊！”

　　心有余悸地叹了口气，我向着自己的宿舍快步走去。总算是下班了，不知道千式还在不在呢？

　　这么想着，我推开了宿舍的门。

　　“千式，你还在吗？我回……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

　　打开门看到的光景，差点让我的眼珠从眼眶里蹦出来——

　　一丝不挂的千式，正乖巧地站在门口，脸上写满了开心，像是在迎接我的归来一样。

　　“指挥使！欢迎回……”

　　“咣当！”

　　等我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以最快的速度猛关上了门。

　　“该不会是因为工作太累，出现幻觉了吧？……”

　　我使劲揉揉眼睛，重新拧动了门把手。没穿衣服的千式，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

　　“欢迎……”

　　“咣当！”

　　迅速关上了门。

　　？？？

　　这是怎么回事？

　　顾不上脸颊上的滚烫，我的大脑快速运转了起来。

　　为什么千式会突然这么开心？为什么她会像人妻一样守在门口等我回来？为什么她没穿衣服？……难道说她是感染了什么奇怪的病毒吗？

　　正当我思考的时候，千式的声音从门里面传了出来。

　　“指挥使？为什么不进屋？千式在等着你进来。”

　　“咳咳！呃……那个……”我急忙转过身背对着门，飞速组织起自己的语言，“千式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门那边的少女似乎愣了一下。

　　“不穿……不行吗？”

　　她居然反问了我一句！

　　“当当当……当然不行！”由于紧张，我的音量不自觉地提高了。

　　“千式不明白。衣物对于千式而言只是附加的装饰，无论穿上与否，都不应该影响指挥使的判断……”

　　“好了别说了！快把衣服穿上！不然我就不进来！这是指挥使的命令！”

　　万般紧张和无奈下，我只得祭出这样的下下策，并盼望着它多少能管用。

　　“……了解。”

　　门内传来的回答让我终于松了口气。很快，千式就自己打开了门。我小心地回头一瞟，看到她确实好好穿上了衣服，才走进屋。

　　“指挥使，欢迎回家。”千式笑容满面地迎接了我。面对那样纯真而充满感染力的笑脸，我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让你久等啦！来，咱们继续聊……”

　　正在我搬出椅子坐到她身边的时候，一股清香而湿润的气息钻进了我的鼻孔。

　　“咦？什么东西这么香？”

　　我吸吸鼻子，努力辨认着这个气息。很像是洗发液或沐浴露的香味，但明显不是我用的那几瓶。难道说……

　　“千式在指挥使出门的时候，购买了洗发液和沐浴露，进行了一次全身清洁。”千式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似的，回答了我还没问出口的问题。

　　“也就是说，你洗澡了？为什么？”我问她。

　　一听到我的问题，千式变得活泼了起来。

　　“千式想对指挥使讲一讲刚才发生的事！你不在的时候，千式看了一本书……”

　　千式怎么突然想起来看书了？我这样问自己。

　　等等……

　　刚才她没穿衣服就在门口迎接着我，还特意提前洗了澡，再加上她看到我的态度，而且她说自己看了书……把她在我回来以后的奇怪举动联系到一起后，一种不祥的预感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等一下，你说你看书了？”我赶快打断了她。

　　她点点头。

　　“你看了我的书？”

　　她又点点头。

　　“那……你看的是哪一本？”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感到自己脸上的温度开始上升了。

　　“《漫画版体位大全，详细图解与纯爱小故事，18禁》……”

　　“噗——！！”

　　为什么要直接用一脸天真的表情说出来啊！她看的是她最不该看的那本！那可是我的私藏书啊啊啊！

　　感觉自己像是受到了重击一样，猛地靠在椅背上，用双手使劲捂住了脸，从喉咙里挤出一阵绝望的哀号。

　　完蛋了……如果千式真的是抱着认真学习的心态去看了那本书，那后果绝对会发展到难以控制的地步！我回来时的闹剧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过，究其原因，导致这种事发生的还是我。假如我当时不把这本书偷偷买回家，千式也不可能有机会读到它……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到底该怎么办啊！

　　“指挥使？”千式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你的心跳很快，体温升高，举动也很反常，是因为哪里不舒服吗？需要千式带你去进行检修吗？”

　　“不……我……我没事……”我放下捂着脸的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那个……千式，对不起……你其实不应该看那本书……”

　　“为什么不能？”千式不解地歪着头。

　　我呼了口气，努力寻找着最合适的解释。

　　“那本书，或者说是那种书，只是给明白事理的人一个娱乐的渠道。我之所以会去读它，是因为我已经对人类社会的是非有了完整的认知，因此可以当做消遣，而不会被它影响。但你不一样，你现在仍在学习，仍在认知的过程中。在确立完整且正当的观念之前，是绝对不能接触那种东西的。否则，它就会像病毒一样，让你变得不正常……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千式听了，眨眨眼睛，像是陷入了沉思。但很快，她就抬起头看着我，嘴角勾出了一个甜美的弧度。

　　“千式并不这么认为……因为千式在那本书里，找到了答案。”

　　“答……案？”

　　我的话音未落，千式就轻柔地飘起来，一跨腿，坐到了我的大腿上。

　　“诶……”

　　没等我反应，她便把双手搭上我的双肩，身子向前倾，进一步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千式喜欢你。”

　　没有任何铺垫和掩饰，少女就这样说出了自己的告白。

　　我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时间的流动仿佛在此刻凝固了，宛如在这偌大的世界上，只剩下我与她两人。

　　然而，时间并非静止。

　　在我还不知所措的时候，千式把脸凑得更近了，而且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随着她越靠越近，她半闭上双眼，嘴唇微微张开。

　　我也终于在一瞬间回过神来。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们之间的距离会继续缩短——

　　直到变为零。

　　“啊！等等！”

　　我忙抬起手，在距离变得无法挽回前，把手挡在了我们两人的脸之间。她的鼻尖轻轻碰在了我的手腕上。

　　“呼，好险……千式你怎么突然……”

　　刚刚移开自己的手，看到千式的脸以后，说了一半的话就被卡在了嗓子里。

　　千式不解地盯着我，脸上的神情却与方才截然相反。她半张着嘴，眉毛由于难过变成了八字，而她的瞳孔里——是快要满溢而出的悲伤与失落。她搭在我肩上的双手抓得更紧，甚至都开始颤抖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指挥使要拒绝千式……千式不理解这种做法……请回答……请回答，请回答请回答请回答请回答！”

　　她的双手颤抖得更加厉害，几乎是摇晃着我的肩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请回答，请回答”，语调更是骤然变得悲伤不已。不难想象，如果她能哭的话，此时一定会哭得非常伤心吧。

　　“千式……我……”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万万没想到，出于礼貌的拒绝会对她造成如此大的伤害。现在的她，简直像极了……

　　“很奇怪，不理解。”

　　像极了来到交界都市第一天，从病床上醒来的我自己。不知从何而来的，爆炸般的悲伤与难过，不知该如何描述和解释，只能任由它肆无忌惮地刺痛自己的心。

　　这么一想，我也变得难过起来。毕竟，这可是千式好不容易才诞生的人格。纯真的她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来表达对我的爱意，而我却硬生生地拒绝了她。

　　“千式，你听我说……”我轻轻握住她抓在我肩膀上的双手。她立刻反过来紧紧抓住我的手，与我十指相扣，像是在害怕一松手我就会离开一样。

　　“千式喜欢指挥使……指挥使不喜欢千式吗？”千式的表情还是十分难过。

　　“不是这样的……”

　　“指挥使不用担心。就算现在不能理解，千式也会一直等到你理解千式的那一天，就算再久也没关系……因为，千式只喜欢你一个人……”难过悲伤之余，她还是在脸上挤出了苦涩的笑容。

　　看到这一幕，我顿时觉得鼻尖有点发酸。不知不觉地，我竟然开始有些羡慕她——因为她实在是太过单纯，并没有任何顾虑，喜欢一个人就说出来，做出来，对于她而言是理所应当的事。而我却碍于各种各样的，说得清与说不清的原因，迟迟不愿意直视自己的想法。现在想想，我对她抱有的感情——

　　——又何尝不是一样的呢？

　　没错。我的答案，早就得出来了，只是我一直没能坦然面对它。

　　“千式，对不起，我误会你了。”我鼓起勇气看着她的眼睛，把她的手握紧了一些，“看来即使是从那样的书上，你也学会了很珍贵的东西呢。”

　　说罢，我深吸一口气。

　　“我也喜欢你，千式。”

　　她惊讶地看着我，眨眨眼睛，脸上的难过与悲伤逐渐被灿烂的笑意所取代。

　　“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是我的错，我之前一直没能开口。”

　　心脏像是要从嗓子里跳出来，脸上的温度愈发滚烫，身体却充满了力量。

　　“为了与我相见从号角那里拼命逃出来的你；为了保护大家奋不顾身战斗的你；为了理解人类而努力的你——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哪怕我们不是同类……不，这和是不是同类根本没有关系！因为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千式！”

　　一股脑儿地把想要说的话说完，自己霎时觉得轻松了许多。紧接着，从胸腔传来的轻微窒息感让我意识到，千式紧紧地抱住了我。

　　“千式真的好高兴！”她的话语中充斥着幸福与喜悦，“千式终于明白这种感情了，千式也终于理解你了！”

　　她把脸埋在我的胸口，用鼻尖和脸蛋欢快地蹭来蹭去。看到做出如此可爱举动的她，我也忍不住伸手抱住了她纤细的腰，抚摸着她的脑袋。她那一头漂亮的浅金色长发手感非常好，光滑而又柔软。把手指伸进她那瀑布一样的秀发里，指尖上传来了清凉顺滑的舒适触感。

　　没过一会儿，她从我的胸口抬起头，再一次凑近了我的脸。

　　“你这是……想要亲我吗？”我试探地问她。

　　千式兴致勃勃地点点头。

　　“啊！稍等一下，我还有点没准备好……”

　　我把头转向一边，清了清嗓子，又抹抹嘴，做了些看似认真，实则无用的准备——初吻毕竟是意义非凡的，还是得认真对待一下。

　　“好了！来吧。”我终于准备完成，带着无比紧张而期待的心情，等待着那一瞬间的到来。

　　千式再次半闭上眼睛，慢慢靠得越来越近。唇与唇的距离，被一点点缩短。

　　“啪滋！”

　　在这猝不及防的一瞬间传出的声响，并不是接吻的声音，而是——

　　电击的声音？！

　　“哎呀！”

　　强烈的酥麻感落在嘴唇上，顷刻间便传导到了全身，让我的身体一激灵。

　　“啊……对不起，你没事吧？”很显然，千式也没有预料到这突发情况。她连忙停止了接吻的动作。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啊？”突如其来的电击让我有些懵。

　　“故障原因已查明：由于清洁时不小心让一部分内部零件与水接触，造成了预料之外的放电。”千式十分内疚地回答道，“对不起……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问题了。”

　　“原来是这样啊。噗哈哈！”

　　一想到这坎坷而有趣的初吻经历，我最终还是没憋住，笑出声来。

　　千式看到我的反应，疑惑地歪着头。“指挥使明明被千式伤到了，为什么还能笑出来？”

　　“哈哈，没关系的，这根本不算‘伤到’。况且你也不是故意的。”

　　“尽管如此，千式还是觉得对不起指挥使……”千式把手按在自己的胸前，“为了补偿你，千式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哈哈！哈……呃……诶？”

　　自己的笑容逐渐僵硬。

　　等一下，这熟悉的话语，熟悉的套路，熟悉的展开，接下来莫非是……

　　我们就这样尴尬又沉默地对视了几秒钟。

　　“按照那本书上所记录的信息，指挥使接下来应该和千式进行性爱。”

　　“你就不要自己说出来啦……”

　　看来，珍贵的东西的确是学到了，但奇怪的东西也一样学到了……

　　“指挥使想要和千式进行性爱吗？”没等我继续说，千式就一脸天真地追问道。

　　“啊！那个……想是想啦……不过，咱们还是从基础的部分开始好了！这样吧，如果你真的想补偿我，就先把刚才的那个吻补上吧！”

　　“嗯！”她认真地点点头，“千式明白了。”

　　顺带一提，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坐在我的腿上，姿势几乎没变过。

　　她抬起双手，轻轻捧着我的脸。

　　“检测到千式的体温低于指挥使的体温。初步推断，此因素会影响指挥使的性爱体验。解决方案：提高输出功率。”

　　微凉的双手随着她的话语，渐渐开始有了温度。那是温暖舒适，恰到好处的，幸福的温度。

　　她半闭上眼睛微微张开嘴，贴近过来。我也以同样的动作回应了她——这次是来真的了。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能感觉到她脸上和唇上所散发出的温热，可以看清她的每一根发丝，乃至每一根睫毛。心跳的频率逐渐激烈，呼出的炽热气息混合着对方的体温返回到我的鼻腔。

　　终于，来到了这一刻。

　　软嫩香甜的触感被温柔地递到了我的口中。像是饥渴的人忽然间尝到了甘露一样，我反射般地含住了她的嘴唇，不愿松口。抱着她的手收得更紧，她也用力道相同的拥抱回应着我，轻抚我的后背，再往上摸到脖子，然后将纤细灵活的手指伸进我的头发里，继续抚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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