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日出

他的人生是何时迎来转机的呢？

原以为一生都会这样落魄，然后某一天，死在偏僻的角落里，甚至不会有任何人在意。

人生的轨迹却因为一次偶然的相遇改变了。

两人的相见是在一次普普通通的雨天里。

一边是衣衫褴褛、瘦弱不堪脏兮兮的流浪小子；一边是光鲜亮丽、英姿飒爽的高贵绅士。

少年蜷缩在脏乱小巷的尽头，这里是他唯一的落脚处，而那绅士却走进这和自己身份格格不入的地方。

“小伙子，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绅士开口，“我很好奇，为什么你的目光如此平静。”

少年不想搭理他，绅士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满，面带微笑等待少年的答复。

十分钟后，少年终于开口了。

“先生，您可真奇怪。”

绅士依旧带着笑容。

“先生，请您试着想象我的生活。”

“嗯……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忍饥挨饿的同时还处处不受人待见，我想到的是这些。”

“对，就这样，您想象到了我生活的全部。”

“你想表达什么？”

“人，想象悲惨要比想象幸福容易得多。”

小巷里只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两人对上目光，绅士看到少年眼中的平静丝毫不变。

宛如清澈小溪，没有江河胡海那般猛烈的浪潮，也不像死水那样了无生气。

绅士见过许多和这少年相似处境的人，大多有着对脱离贫苦困顿生活的强烈渴望，或是已然毫无斗志、甘愿活在当下，看不出一丁点的精气神。

这个少年的那份平静却是第一次见。

“有意思，接着说。”

绅士对这个少年越来越感兴趣了。

“不用亲身体验、甚至不用和我有多少接触、不用对我有多少认识，就能轻易想象出我的生活。我确实过得悲惨，食不果腹、流离失所，哪一天惨死街头也不足为奇。但这样的生活，说到底别人轻而易举就能想象出来。”

少年语气平缓地诉说着。

“而您呢，先生，我想您一定是个名人，许多人都认识你、了解你，其他人会想象您的生活多么幸福，而那些人也知道自己所想的对您而言算不上真正的幸福。”

“对于想象不到的幸福，人们会惊叹、羡慕甚至嫉妒，那种感情有多么强烈，我想您一定体会过吧。”

“反过来说，对于轻易就能想象得到的悲惨，外面那些人对我的感想——那些同情与可怜、不屑与鄙夷——这些感想又能有多大的份量？”

“所以我不会去在意其他人怎么看我，因为在我看来，他们的感想实在是廉价。”

小巷里想起了鼓掌声。

现在正下着雨，这位绅士却放开了握着伞柄的手来为少年鼓掌，看得出来，他对这位少年很是满意。

“小小年纪却能有这种想法，你果然很特别。”

绅士走到了少年面前，微微弯腰，朝他伸出了手。

“我很欣赏你，要考虑跟我走吗？我觉得你不应该被埋没在这样的巷子里。”

“我叫赫尔曼，是这个城市的市长。”

少年的眼中多了一丝惊讶，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他很自然地握住了绅士的手。

“我叫克洛宁，市长大人。”

Chapter 2：清晨

克洛宁盯着一块铭牌出神，上面刻着“天灾信使”四个大字。

天灾信使——在这个天灾频发的泰拉世界里为人们传递重要情报的特殊职业。严重的天灾可以彻底摧毁移动城市，扼杀数以万计的人的性命，而天灾信使要做的则是抢在灾难发生前警告人们危机的到来，避免惨剧的发生。

这是一门高尚的职业，拯救了数不清的人的性命，也正因为关系着普通人的生命安全，要想成为一名天灾信使，必须通过相当多的考验。

而他，克洛宁，正是一名年轻的天灾信使。

人才、精英，这两个词从他在学校开始展现出超乎常人的智谋后就一直跟着他，学校里的同学与教授，还有同为天灾信使的前辈们都毫不吝啬对他的夸赞。

这块铭牌，正是对他能力的认可，是他收获的第一份荣誉。

他是一名光荣的天灾信使。

血溅到了铭牌上。

克洛宁皱起眉头，从口袋中掏出手帕，细致耐心地。一点一点地把铭牌擦干净，仓库顶上的破洞漏下阳光，铭牌上的刻字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

“还不肯招吗，真是顽强。”

他看向脚边，那两个被拷打得皮开肉绽的人趴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气，满身的血污，脸庞被扭打至变形，已经完全认不出原来的模样。

“呼哧、呼哧……”那声音，就像是用破烂的打气筒打气时的漏气声，有气无力好像下一秒就会断掉。

“既然我来了，你们就老老实实地开口吧。”

“想都……别想，你这条……赫尔曼的走狗……”

其中一人想朝着克洛宁吐口水，喉结动了动，干涸的口中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看清楚了。”克洛宁蹲下，抓着那个人的头发，提着他的头，拿出一张照片给她看，“这是你的女儿吧。”

“你！你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查得出来，是吧。”克洛宁早已经猜到了对方的想法，“你们一家的情况我都知道，你的妻子早就去世了，你身边只剩下女儿了吧。”

“不可能……你不可能查的到！”那个人低哑地嘶吼着，睁大的双眼布满血丝。

“看到这个你该信了吧。”

克洛宁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指环，看到这东西，那个人的眼中失去光芒，只剩下了绝望。

“我说，我说，不要伤害我女儿……”

他带着哭腔恳求着，克洛宁点了点头，那人赶忙把知道的事吐了出来，生怕慢了一丝一毫。

“我的女儿……现在没事吧。”吐露完情报，那个人小心翼翼地询问。

“当然。”

那个人呼出一口气。

枪声响起。

旁边趴着的那个人身中数枪，哼了一声，满脸痛苦地死去了，殷红鲜血带着刺鼻铁锈味从弹孔中涓涓流出。

克洛宁把枪指向剩下的这个人。

“你也知道自己是活不了的吧。”

对方露出勉强看得出是凄然的表情，轻轻点头。

又是几声枪响，夺去了鲜活的生命。

“处理好现场。”克洛宁跟丢垃圾一样把指环丢在尸体旁，给一旁的特工们下命令，“不要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你们都是老手，这点做得到吧。”

转身，径直离开了仓库。

“这就完了吗？”

“不然呢，你以为那个克洛宁来这里之前做了多少事，活都给他干完了。”

留下来处理现场的特工交谈着。

“看起来文质彬彬，还是个天灾信使，没想到做事心狠手辣，啧啧，谁能想到这反差。”

“赫尔曼市长直接提拔他，你以为他是个简单的人？”

“啊，说起来，这两个人的女儿怎么办？”

“你还想怎么办，都死了。”

“死了？”

“毕竟是那个克洛宁办事。”

Chapter 3：正午

“克洛宁，爸爸他去哪了。”

正准备去办理其他事务的克洛宁被市长的千金拦住。

“大小姐，赫尔曼先生身为一市之长，业务繁忙，他的决策影响着整个汐斯塔市的居民，没有时间陪伴小姐这点我也感到很抱歉，请你理解。”

“嗯——”俏皮的大小姐鼓着腮帮子，脸上满是不满，气呼呼地瞪着克洛宁。

“我真的很抱歉，大小姐。若是我能帮上赫尔曼先生更多的忙，他或许就能挤出些时间陪您了，他一定也想早点过来见一见留学许久的女儿。”

“噗嗤。”锡兰嘴中漏了气，憋不住笑出了声，这般飞快的转变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还是老样子，太正式啦。”优雅的大小姐露出可爱灿烂的笑容，“是在爸爸身边处理太多事务搞的吗？说话客气得像是要发公文似的。”

“小姐，克洛宁助理还有工作要做，就别打扰他了。”

“我知道啦，那今天能麻烦你带我玩吗，好久没回来，市里大变样了呢。”

“当然可以，小姐。”

“对了，克洛宁，还没跟你道声谢呢。”走出没几步的锡兰转身回予微笑，“麻烦你协助爸爸了，汐斯塔市飞速发展的这段时间，想必会有许多麻烦事吧。”

“能帮上赫尔曼先生的忙是我的荣幸。”

“又来了又来了，又是这种客套话。”锡兰淘气地朝着克洛宁吐舌头。

“黑，我们走吧。”

“好的，小姐。”

转身离开前，跟着锡兰的那个女性对克洛宁点了点头，无需更多表示，对方心领神会。

这个菲林族的雇佣兵还真厉害——克洛宁如此想到。

此前对她的了解仅限于一些传说，她也是赫尔曼的手下，但业务和自己没有交集，所以从归来任职开始很长一堆时间里都没有和她接触过，顶多就是在锡兰大小姐回来时能见到她跟着。

两人真正开始合作是在一次黑曜石护送任务中。

汐斯塔市的财富根源——火山附近产出的黑曜石，曾有歹人妄图抢夺一批稀缺的高品质黑曜石，组织了一伙人数不少的团伙，携带危险武器前来截货。收到消息的克洛宁告知了赫尔曼，却没想到赫尔曼只派出了一人。

“护送的具体事项由她现场决定。”

意外吗？当然意外，但也只是一会而已，克洛宁知道赫尔曼是个做事谨慎的人，绝对不会胡乱开玩笑。

和那伙歹徒交手的那一晚，克洛宁见到了那个雇佣兵在锡兰面前截然不同的一面。

身手矫健利落，在混乱的战场中展露出难以想象的战斗本能与冷静思绪，出手皆是致命伤，犹如凶猛的黑豹，张开可怖的大口撕咬猎物

那是一个冷清的夜晚。繁星点缀的夜空中悬挂着一轮满月。

大地被鲜血染红。

月与血，黑暗中的寒芒与猩红，染血的凶兽伫立于战场中央。

若是说克洛宁是赫尔曼的智囊，运用各种谋略缓慢逼死敌对者，那这个女人、这个菲林族的雇佣兵就是赫尔曼的利剑，简单干脆的摧毁敌对者有生力量，咬断对方的喉咙。

他们是赫尔曼手中最强大的力量。

Chapter 4：午后

“感染者援助计划？”

“用黑曜石的收入去支持感染者治疗的相关工作。”

“我知道，我是想问这么做有什么收益吗？”

“没有什么收益。”

赫尔曼转动转椅，看着落地窗外欣欣向荣的汐斯塔市区。

“为什么这么做？”克洛宁追问。

“因为他们是汐斯塔市的孩子。”

“……”

充斥整个办公室的只有压抑人心的沉重的沉默。

克洛宁握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的肉，终是不甘地放开，他轻轻吐出一口气。

“我知道了，我会去办的。”

他会支持赫尔曼，只要赫尔曼做出决定，他就会尽全力去做、去实现，不管那些事多么阴暗不堪、多么被人厌恶与不齿，他都会去做。

十几年前的那个雨天，赫尔曼给了他一个改变人生的机会，所以他才会为了赫尔曼付出。

但是，一码事归一码事，他会支持赫尔曼，不代表不会做除此之外的事。

现在，赫尔曼会想什么呢？他花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培养自己，对自己知根知底，他肯定知道自己的理念、知道做出这种决定势必会在他们两人之间造成隔阂。

但赫尔曼还是做出了这个决定。

克洛宁尝到了被背叛的滋味。

明面上，一个是繁荣城市的市长，一个是智谋过人的助理。

暗地里，一个是掌控阴暗世界的首领，一个是出谋划策的忠臣。

原以为能成就一番伟业，怎可料世事无常，昔日铁血首领不知为何变得软弱愚钝，竟然要对必死无疑的感染者施予援手。

赫尔曼大概会开始怀疑自己的忠诚心了吧，他知道两人彼此间必定不能像以外那般坦诚相待了。

但是，现在他也就只会怀疑。

就像赫尔曼了解克洛宁，克洛宁也同样了解赫尔曼。

“赫尔曼，你现在就应该把我除掉。”克洛宁恶狠狠地低语着，“这份拖沓的怀疑，会让我有足够多的时间毁了你的一切。”

走出市政大厅，却看到远处涌过来众多的记者。

“克洛宁助理，近期传闻的感染者援助计划，请问是确实要实行的方案吗？”

“正在飞速发展阶段的汐斯塔市，是否能有足够的资金来支持治疗感染者的相关工作？”

“请问在治疗领域这一方面，有打算合作的对象了吗？”

嗅到奶酪气味的老鼠们蜂拥着聚过来了吗。

不过，这正是一个好机会。

“各位，安静听我说。”

克洛宁举手示意，顿时嘈杂的人群瞬间平静下来，众多的眼睛盯着他。

“感染者援助计划，现在已经确定实行，我们会从各个方面展开对感染者的帮助。”

保持和善的微笑，伪装成支持者的模样，用话术迷惑所有的人。

就这样欺骗下去，争取足够多的时间。

论力量和破坏性，自己是根本比不上那个雇佣兵的，但玩弄人心的骗术可是自己的拿手绝活。

“矿石病很可怕，但我们要相信这不是不可战胜的难关，因为我们是汐斯塔市的孩子，在我们身上有着无限的可能，汐斯塔市能发展到今天这般繁华就是证明。”

“我们会投入足够多的资源，联系相关领域专家学者共同研究，现在是援助，接着就是攻克它，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哪怕是矿石病，也阻挡不了我们前进的脚步。”

“感染者援助计划不仅仅只是单纯的救助计划，更是表明我们不惧当下艰难险阻、齐心协力跨越难关的决心，这个计划不会拖累我们发展的脚步，相反，它会成为我们更进一步突破的契机。”

底下扎堆的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这份情绪飞快的传播感染着，整座城市因此而沸腾。

“克洛宁！”

转身，看到的是满脸欣喜的锡兰。

“爸爸他真的决定这么做了？”尽管听到了刚刚的发言，锡兰还是对此感到难以置信。

“当然了，锡兰小姐，你没有听错。赫尔曼市长为民心切，哪怕是感染者他也不会抛弃。”

“这……这真是太好了！”

锡兰掩住口鼻，眼中溢出泪水。她一把抱住旁边的女性，把头埋在她胸前。

“小姐，这样多不好意思……”那人慌张起来，显得局促不安。

“我太激动了，黑，真的。唔……再让我抱一会。”

“小姐，哎，好吧。”

哪怕在战场时直觉异常敏锐，现在心思全在锡兰身上，那位女性也没能察觉到克洛宁目光中的敌意。

Chapter 5：傍晚

“赫尔曼市长的的动向怎样？”

“还没有回来。”特工头子报道。

“明明是在音乐节期间却不留在市内？去新开发区工作，在那呆了三个月吗。”

克洛宁皱起眉头，是在策划什么呢？这只老狐狸。

“克洛宁先生，锡兰小姐有事情找你。”保镖过来提醒。

惹人厌烦的大小姐又过来了吗，这里就像往常一样糊弄他吧

“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您亲自来市政厅？亲爱的大小姐。现在节日的安排紧锣密鼓地推进，大家可没什么空闲时间。”

“克洛宁，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汐斯塔的火山可能马上就要爆发了。”

又是这个话题。

每一次她收集好了数据来找自己对证，自己三言两语就骗过她了。呵，她在想什么呢，估计对自己连一丁点的怀疑也没有，估计还傻乎乎地以为自己是被故障机器的数据欺骗了，还想着说服自己吗？

还真是单纯。

自己为她的父亲献出忠诚，却尝到了背叛的滋味；自己三番四次欺骗她，她却不曾怀疑过。

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这位博士是专门机构的研究人员，她和她的同事们都有专门的火山知识。”

克洛宁这才注意到跟在锡兰深厚的那个人，那个穿着白衬衣加漆黑兜帽外套、带着坚定眼神的女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样就不好糊弄下去了啊。

“所以就是你们这些奇怪的外来游客哄骗了大小姐吗？”

就投一颗烟雾弹吧，看看这单纯得很得大小姐会怎么想。

“你在说什么！”锡兰顿时摸不着头脑，紧张、难以置信、慌张等等直接体现在脸上。

预料之中的反应，克洛宁在心里偷笑，因为两边都不去怀疑，反倒让自己陷入了混乱。

可笑，又有点感慨。

“人都给我全部过来。”克洛宁下达了命令，“把她拿下。”

“克洛宁，你是不把我的话当回事了吗。”

“你们去把大小姐也控制住！别弄伤她，让她冷静冷静。”

预料之外的事发生了。

那个不知哪里来的博士，竟然抱着锡兰撞破了窗户逃跑了。

“什么！那个女人——你们快给我追！”

再克洛宁的大吼中，保镖和特工倾巢而出，前去抓捕逃掉的两人。

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已经很难再掩饰下去了吧。

“黑，去追她们，把大小姐抓回来，其他人随你处理。”

市政厅的角落里，黑从阴影中走出。

“你想做什么，克洛宁，你想伤害小姐吗？”

“我说，去把她抓回来，还有处理掉闲杂人等。”

“……”

黑无言地抗议着。

“赫尔曼市长的命令，你现在要听我的指挥，难道忘了吗？而且大小姐已经被那帮人蛊惑了，要从她口中骗出口供搞垮赫尔曼市长，揭发市长做过的事，到那时候，赫尔曼市长苦心经营的事业就要打水漂了。”

听到这番话，再三犹豫之后的黑终于选择听克洛宁的命令。

“好吧，关系到老爷的话，就只能这么做了……”

等到她带着手中的弩箭走出大厅，克洛宁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来。

如此具有威胁力的女人，想要做掉她实在太难了。

但只是迷惑她，那还是很简单的，不费多少力气就让她变成了自己的棋子。

看着黑远去的背影，克洛宁只感到可笑和心酸。

她对赫尔曼的忠诚，让克洛宁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好好照顾你家小姐，傻乎乎的真是不让人放心。”

那些蛮横的保镖和特工估计不会懂得怜香惜玉，让黑过去的话应该会可靠得多。

“赫尔曼，你现在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在破掉的窗户旁眺望远处的火山，克洛宁眼中燃烧着报复的猛火。

Chapter 6：入夜

和自己的计划完全不一样！

究竟是怎么了？自己到底哪里算错了？为社么会被逼到这地步？

在狂欢的人群中逃窜的克洛宁，终是被一位老先生截住了。

“人生也许很无常，先生。”那位身穿军装，带着一柄长刀的白发老先生悠哉地说。

手下呢？那帮人都去哪了？难道是被……

“放在这里会影响游客参观，顺便，这两位小姐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黑和锡兰，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地两位老朋友。

“你们两个站在一起，也就是说……”

心中不好的预感成真了，可到底为什么，自己精心筹备的计划竟然会被打乱成这样。

“锡兰告诉了我火山的事情了，所以你不仅篡改了火山检测数据，还宣称小姐要散步谣言。”黑站出来直面克洛宁。

“谣言？你我都知道啊，赫尔曼做的那些事，我们都知道！”克洛宁歇斯底里的吼道。

“知道什么就说吧，克罗宁。”

熟悉的声音，怎么可能，那个人不是还呆在新工业区吗？

“很意外吗？克洛宁。”那个中年人——汐斯塔市市长赫尔曼出现在克罗宁面前。

原来那些消息是假的，他一直潜伏着吗？

所以说，自己已经逃不掉了吗？

对面的人马一拥而上，将克罗宁结结实实的绑了起来。

可是……克罗宁却疯狂地笑了起来。

不过就是留在这里陪葬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大地剧烈地震动了一下，看来火山很快就要爆发了。

就全都死在这里吧！

紧急通讯的铃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艾雅法拉？”锡兰带来的那个博士接通了通讯，“可以拖延火山爆发的时间吗？”

自己听到了什么？克罗宁对此感到难以置信。

拖延火山的爆发？开什么玩笑！做得到吗？

那帮人居然真的过去了，还带着那个大小姐一起。

“哼哈哈哈……他们根本就是去送死，就算能拖延一时半会有如何？”

克罗宁疯狂地嘲讽着那曾经是他上司的男人。

“不仅大半个汐斯塔市要陪着你的女儿送葬，你还根本找不到他的尸骨——”

后颈的重击直接掐掉了克罗宁的话，他只感到世界一阵晃动，两眼一翻昏倒在地。

“克洛宁……”

昔日忠心耿耿的部下，如今和自己反目成仇，赫尔曼只感到百味陈杂。

Chapter 7：午夜

监狱里，克洛宁靠着墙仰望窗外的夜空。

他的计划全盘落空了。

火山没有爆发，自己的逃脱计划也泡了汤。过去曾算计过多少人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却没想到也会有这么一天，自己会彻彻底底的失手。

现在想来只觉得分外可笑。

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克洛宁知道是谁来了，这时候又能有谁回来呢。

“克洛宁。”那人停在铁栏外，开口说道。是黑的声音。

“有什么事吗，特意过来嘲讽我？”

“就是想过来见你最后一面。”

“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们的交情可没有那么好。”

“我和小姐要去罗德岛了。”

“哦。”

“老爷他……对你感到很惋惜。”

“呵。”克洛宁冷哼一声，“那个男人居然会为人感到惋惜，果然啊，从他开始实行感染者援助计划、或者说在那之前，他就已经没有了曾经的铁血与狠辣。”

“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克洛宁。”

“与你无关。”

“回答我，克洛宁。你知道小姐有多伤心吗，至少也该让她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克洛宁默不作声，依旧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黑就站在外头，耐心地等待他开口。

“人，想象悲惨总是比想象幸福要来得容易——这是我和赫尔曼第一次见面时说的话。”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他说欣赏我，带着我离开了那条阴暗潮湿德小巷，花了很大的心力栽培我。我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成为学校的第一名、成为年轻的天灾信使、成为为他出谋划策的得力臂膀。”

“他给了我机会，让我得以改变未来，让我拥有了更加广阔的舞台，所以我甘愿为他出力，花费近二十年的时间来成就他的事业，毫不在意踩进怎样的泥潭，双手染上多少鲜血。”

“但他做了什么？变得愚钝不堪，竟然想要用我苦心经营换来的收获去救助感染者，那些和你一样命中注定要惨死的可怜虫。”

“感染者很可怜吗，确实是这样。但赫尔曼是感染者吗？不是，他是一个健康的人，他根本无法真正体会感染者的感受，他对感染者的同情与可怜，说到底也只不过是停留在想象的阶段，觉得他们生活悲惨、觉得他们的未来暗淡无光，全部都只是觉得。”

“很难想象吗？你们这帮感染者的悲惨生活，无外乎就是遭人排挤迫害，轻而易举就能想象出来，甚至不用染上矿石病去亲身体会，他对感染者的感想又能有多少份量？”

“然后，他就因为那廉价至极的感想，把我努力近二十年的成果投入进去。”

“他是在侮辱我！”克洛宁猛地用拳头砸了墙壁，传出一声闷响，“从他做出实行感染者援助计划的那天起，我们的敌对就是注定了的事。”

最后一句话说完，牢房里只剩下克洛宁急促的喘息声。

“你原来是这么想的，我原以为你只是因为财富的问题和老爷翻脸。”

感受着克洛宁心中那份怨恨，黑久久才开口。

“你这么恨老爷吗？”

“当然。你不觉得他这么做就是在玩弄我吗，玩弄了我近二十年，我曾经觉得为了他付出多少多都不在意，我成长至此为的就是支持他的事业，以前他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现如今他老了，变得软弱了，变得会在意根本没有意义的同情与可怜，想把成果全部投入进去。那我呢？我花费了全部的青春年华，就只是为了陪他玩这一出闹剧吗？”

“果然是留着同样的血，他和他的女儿都傻乎乎地去做那些毫无意义的事，投入大把精力去捞水中月，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克洛宁，注意你的言辞。”黑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怒气，“我不允许你贬低小姐的努力。”

“贬低？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你就觉得我是在贬低她？我只是在阐述事实。”

克洛宁猛地扑了过来，双手考考抓住铁栏，恶狠狠地盯着黑，情绪激动得几近疯狂。

“老早我就明白她想做什么了，外出留学，专攻源石专业，难得回来一趟还对你嘘寒问暖处处关照，也就只有你这榆木脑袋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就是想治好你的病。你陪伴她从小长到大，代替她早就不在人世的母亲照顾着她，你呵护她长大成人，却给了她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

“她会把自己的大好年华、把自己的青春岁月投入到矿石病的研究中，只为了把你从病魔的手中拉出来。那你呢？你觉得自己能活多久？二十年？十年？还是五年？说不准过不久你就急病突发一命呜呼。痊愈的几率我都晓得多么微乎其微，你自己的事你难道还不清楚？”

“她能换来什么？只能换来无尽的悲痛，他呕心沥血地研究，最终还是挽救不了你的生命。”

“就因为那多余的、毫无意义的同情心，她想去救你。而我刚刚说的，就是她的下场。”

“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幸福，但悲惨对于全人类来说都是一样的，所以对于人来说，想象悲惨远比想象幸福容易得多。去在意那些轻易就能想到的悲惨、并为之行动，那在我看来是最愚不可及的。”

“你就在地狱里后悔吧，后悔给了你家小姐一个注定只有哀伤与悲痛的梦想。”

双眼布满血丝，握着铁栏的双手青筋暴露，狰狞可怖的表情，疯狂的话语，此刻的克洛宁已经毫不掩饰内心的恶意。

“我也不觉得我能痊愈，我的病情有多么严重我很清楚，在病痛的折磨中死去，这很大可能就是我最后的结局。”

黑看着自己的手掌，掌心已经长出了原石碎屑，她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

“她说想要治愈我的病的时候，我也为她感到不值的，没必要投入大把精力到我这个必死之人身上。”

“但我不会去阻止她。”

“我的身边只有小姐，但小姐身边不只有我。”

“你在……说什么呢。”有那么一刻，克洛宁陷入了茫然。

“我确实在不知不觉间给了她一个难以实现的梦想，我也不觉得自己能有获得救赎的一天。除了矿石病，我的双手还沾染上了难以洗刷的罪孽，我跟你一样，生于黑暗也将归于黑暗，我们都很清楚自己的下场。”

“但即使我死了，小姐没能为我做什么，她会经历很大的伤痛，但绝不会萎靡不振。除了我，她的身边还有许多人，还有许多人需要她、等待着她的帮助。”

“我的身边只有小姐，能给她一个梦想，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哪怕这个梦想难以实现、哪怕给予这个梦想的我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回报，我也不会后悔，因为我相信，她会带着这个梦想去帮助更多的人，她努力的价值不是只要我来证明，那些得到她帮助的人、那些陪伴在她身边的人会证明她的努力没有白费。”

“生于黑暗，活于阴影的我，能为小姐指出未来的一个方向，这样就足够了。”

“所以你，在见到她之后反水了吗？”克洛宁呢喃着，“你是感动了吗？像你这样沾染了血与恶的人，居然就这样感动了吗？所以你就和他们合作了？”

“小姐的所作所为都不能触动你吗，你内心的黑暗已经蒙蔽了你的双眼，克洛宁。”

“我原以为你和我一样，有阴暗的过往、同样背负着罪业、同样承担着黑暗，可没想到，那个温室大小姐的一番话居然就让你反水了。”

“我也因此没有成为你的棋子，你居然谎骗我说是为了老爷。”

“那又怎样！我真替你感到悲哀，你自己的经历只有你清楚，这二十多年你是怎么过的你不明白吗！还奢望能活在阳光下吗？把大小姐抓回来，顺便做掉其他闲杂人等，我欺骗你这是为了赫尔曼的事业，我相信你会这么做，因为我们同为黑暗的眷属。可没想到你轻易就被那个温室的大小姐说服了！她花了多久？十多分钟？你对赫尔曼的衷心、你这十多年来的黑暗过往甚至不能让你在那个对你的经历一无所知的大小姐面前坚持十多分钟。”

“我真替你感到悲哀和失望，黑！”

几近歇斯底里的怒吼，克洛宁彻底爆发了心中的各种感想。

“克洛宁，你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

“你还想说什么！”

“小姐说服我，花了十多分钟；但说服我之前的，她陪伴了我十多年。”

原本疯狂的克洛宁突然陷入了呆愣茫然中。

“我和老爷，会有这么大的转变，都是因为小姐。我原本应该如你所想，只要是为了老爷，哪怕是一个谎言、哪怕我被你欺骗都会照着你的命令行动。但最后的最后，我选择了听小姐的话，她改变了我的想法，用十多年的陪伴。”

“我，老爷还有你，原本都应该继续做着之前那些事，但我和老爷变了，你没有变，说到底，我们只是比你幸运一点点，有个单纯又善良的人陪伴着我们，所以我们才得以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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