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先生，你先等等......"

"等個頭!我現在就要找你們上層!"

儘管有護士在一旁阻止，羽生也不打算停下腳步了。他知道自己已經失去理智了，再這樣下去肯定又要惹事生非了。

(管他的。)剛才，羽生確定護士不會回答他的問題後，立刻走向旁邊的樓梯間。從剛才電梯天花板介紹看來，這棟醫院總共有七層樓，最高的七樓肯定是醫院上層的活動空間。

一踏出七樓的樓梯間後，羽生馬上快速確認一遍視野內所有辦公室招牌。(如果可以，我至少要找到負責外科的主治醫師。)

羽生的行為顯然太過嚇人，剛才候診區櫃檯的所有護士(大概四、五名，皆為人類)全數衝上樓來拖住羽生。"弟弟，這裡不是讓你隨意胡鬧的地方，快點離開這裡!""你們根本就不懂，你們這座醫院的運作方式非常有問題!!"羽生奮力抵抗。

"吵吵鬧鬧的，發生什麼事了?"此時出現一道全新的聲音，頓時護士們全都安靜下來了。那是一種，充滿敬畏的安靜。

羽生抬頭，一名穿著白袍、神情道貌岸然的女醫師出現在眼前。"小弟弟，你來這裡幹嘛?""請問，您是外科主治醫師嗎?"用了"您"字已經是羽生現在的極限了。

"......你找錯人了，我是這裡的院長。"(院長?很好，釣到大魚了。)"我想請教您一個問題。"羽生暫時"冷靜"下來，念出這個剛才他在內心演練了三遍的台詞。"如果......你們有病人在醫院裡重傷、失蹤或失控，你們的醫護人員會怎麼處理?"

"我們要求醫護人員優先處理這種事情，並且會立即通知家屬。"院長面不改色的回答。

(在我的意料之內......非常官方式、籠統的答案。)羽生壓抑住內心的憤怒，直接了當地打臉:"剛才，外科區那裏有一位狼族病患在離開診療間時失蹤了。而你們的護士表示他還在裡面，請問這是怎麼回事?"

空白的三秒，彷彿一切都靜止了。

"......對此我感到十分抱歉。也許我們的醫護人員一時有其他事情要忙的，所以一時疏忽了您的要求。"

"是這樣嗎?"羽生轉頭看向剛才那位護士。"呃，對!對不起，我當初忙著處理......""登記病人的個人資料，對吧?我在櫃檯有看到。""對，就是這樣!"護士連忙點頭。

(嘖，這麼快就露出馬腳了。)羽生原本冷峻的嘴角突然往上彎。一股令人寒慄的微笑。

"剛才，是怎麼說來著......我們要求醫護人員'優先處理'病人在醫院裡重傷、失蹤或失控這種事情，是吧?"

所有護士臉色發白，羽生的眼角也瞄到院長動搖的表情了。(好了......禮貌地問候結束了。)

"你們這些虛假的傢伙，給我從實招來!!!"

嘟嘟嘟......

"可惡，羽生哥還是不接......"獸音連撥了十幾通羽生的電話號碼都沒回應。實際上，從羽生過了那麼久都還沒回來，就已經能確定出事了。"狼音哥已經衝進醫院找他了，這樣恐怕會更尷尬吧......可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等一下，還是說......"那個可能性，相關人就已經打電話來了。

"狼音傳訊息給我了，到底是怎麼搞的?"主音那邊顯然也很慌。

"主音哥，你剛才除了請我執行計畫外，還有做什麼事嗎?"

"也沒什麼啊!我頂多就傳訊息給你和......啊......"主音突然結巴。

"你、你剛才說你傳訊息給我和誰?"獸音迫不及待的問。

"......我，我傳訊息跟縫音說了羽生的事，想說......""啊啊......"獸音倒抽一口氣。"他回了甚麼?"

"他就說，'我知道了'，就這樣......"

"主音哥幹嘛跟他說啊!!?"獸音額頭一陣劇痛。"每次他回覆這麼短，肯定又要做出什麼奇怪的事了啊!"

"我，我想說縫音和羽生性格那麼像，應該能溝通之類的......"主音心虛的支支吾吾。

"確實是啦......不管了，我現在就打給縫音!"

剛才發生的事情，似乎都是幻覺。

時間挪移到十分鐘前。

"諸位請先冷靜點。"就在羽生爆發約三十秒後，又一道新聲音傳來。只是，這次音調是男聲，而且冷靜的氣息和現場羽生造成的火爆氣氛相當格格不入。"你......你又是從哪來的?"院長的聲音顯然在顫抖。

"剛才我去陽台上吹吹風，沒想到會造成這麼大的騷動，在此我向院長您誠重致歉。"男聲繼續說。"這孩子是我們公司的秘書，能否讓我帶去稍微訓話下，順便讓他冷靜點?"

羽生從頭到尾都低著頭，沒打算去看清楚那個人的長相。其實也沒有這個必要，畢竟光聽對話內容，羽生就已經知道對方的身分了。

"喏，羽生你也道歉下吧。"此時對方叫了自己的名字，同時一隻手輕柔的搭載他的左肩上。對方站在他的旁邊。

(怎麼會這樣......明明是因為這傢伙才發生這種事的。可是......我......)羽生感覺到，一股微暖的溫度從左肩表層滲入血管，順著體循環流入右心房，溢滿心窩。

"對不起......剛才我太激動了，造成你們的不便。"

(......也許，這次再試著信任他人一次吧。)

現在，羽生人坐在醫院頂樓的牆邊，低著頭滑手機。站在一旁倚在牆邊的是一名衣裝樸素而整潔的狼族獸人。他的右眼綁著繃帶，身上散發著一股溫和又參雜一絲憂鬱的氣息，正抬頭看著受光害干擾的夜空發呆。自從縫音帶羽生來頂樓後，兩人完全沒有任何交談。

"......我必須先向你道歉。"縫音打破沉默。"本來我想了解你的行事風格，所以搞了那樣子的惡作劇。沒想到你也不是好惹的貨。"

"......那也要怪我自己。"羽生幽幽回答。"我自以為正義要把你救回來，結果驚動了醫院高層。反正，一直以來我就是這麼神經質，到最後只會給大家添麻煩。尤其是今天，已經兩次了......"

縫音知道羽生在說哪件事。

"......我先澄清一下好了。我這次對你的'測試'，完全是我自己一個人秘密進行的。自從我第一次來這裡看診，我就覺得他們對於種族這門學問的認識有些偏頗了，那些護士對你敷衍的態度也在我的意料之內。也就是說，如果我今天真的失蹤了，他們的反應還是不會變。"縫音停頓一下，好讓羽生不會漏聽自己要表達的每一個字。"結論是:雖然確實過度激動了，不過你今晚的行為只是對於這個社會表達不滿的方式。"

"......"羽生沉默了三秒。"可是，不止這件事情......""你和狼音的問題嗎?"羽生沉默不答。

"......抱歉，我應該先跟你坦白的。主音已經把所有事情告訴我了，這也是我進行惡作劇的動機。說道那傢伙，雖然平時衝動了些又有點沒禮貌，但其實他很照顧人的，你有任何心事最好去找他談談會比較好。""是嗎......知道了。如果我還會繼續待在這，我會的。"

縫音轉頭看向羽生。"我說你，該不會想辭職吧?"

羽生選擇沉默。

深色的暗紅左眼注視著羽生良久。"你真的挺有趣的。明明能夠一臉冷靜地做出這些令人吃驚的事情，事後卻又反常的後悔，說要接受嚴厲的懲處......老實說，你和我真的有點像。"

同時被吐槽加認同，羽生忍不住抬頭盯著縫音的臉部表情。縫音把視線轉回天空，嘴角淺淺一笑。"這種事主音他找我算是正確的選擇。我問你好了，要是你真的選擇辭職，明天起你會發生什麼事情嗎?"

"......回家，然後......"羽生想不出什麼值得講的答案。"就這樣吧，也沒有特別的是能講。"

"就是說，都是些你已經習慣的事情嗎?"

"......也許吧。"

"總之，就是要再重複一遍以前的事情，不是嗎?陷入無限循環的輪迴?"

"......"羽生回答不出來。

"這次，別再逃離這一切了。試著正面處理、堅持看看吧，也許你能夠靠自己的力量擺脫現在困住你的問題。"縫音離開牆邊，走到羽生面前，朝他伸出右手。一隻被人類皮膚覆蓋的手，但是內部流動的是狼族的血液。"當然，我們也會幫你的。"

"......"羽生遲疑了三秒。他伸手握緊前輩的手，在縫音的拉力下站起來。

喀噠。

狼音抬頭，映入眼簾的是淡定的縫音和一臉愕然的羽生。

"抱歉，剛才我傳訊息叫狼音在這等待，這樣他才能聽到你的心聲。"

"......你聽到了多少?"

"呃......從縫音第一次向你道歉開始吧?(就是全部的意思)"接下來兩人只能乾瞪眼。

反倒是一旁的縫音比較自在的樣子。"我先下去把車開來好了，不然你們倆今天發生太多事了，不太方便露面。等下你們也走樓梯下來吧。""......好，車鑰匙給你。"

縫音就這麼離開了現場。

意外的，兩人之間尷尬的沉默沒有持續多久。"狼音前輩，我......對不起。"

狼音沒有回答。

"......今天在超市的事情，我......"

"那個別說了。"狼音直接打斷。

(果然......還在生氣嗎......)下一秒，狼音講的話差點讓羽生跌破眼鏡。"我才應該要道歉......我自己也太過衝動了，當時應該有很多方式可以處理你買的那些東西，但是我卻選擇了最不明智的解決方式......還有，我對你說了那麼惡劣的話，你一定很受傷吧?"

"嗚......"羽生突然意識到，狼音現在不只在愧疚的自白，現在正在慢慢切入柔情關懷模式。"真正要被擔心的是前輩吧?我打了你巴掌的說。"

"那個的話就別在意，已經不痛了。"

兩人再度陷入沉默。

"那，我在醫院做的事......"羽生小心詢問，語帶些微膽怯。

"那個的話，你已經道歉過了，對吧?"

"......算是。"

"那今天就先這樣子吧。要是明天這些事變成頭條新聞的話，我再陪你公開澄清。"羽生沒來得及回應，右手心感到一陣毛茸。"今晚已經夠累了，我們回去吧。"

"......好。"踏出腳步的同時，羽生已經明白了。(狼音前輩原諒我了......一切都恢復正常了。)

兩人一階一階的，小心翼翼走下樓梯。(如果可以，我希望......就這樣，不要再放開前輩的手了。)

此時，狼音突然停下腳步。"對了，還有一件事。""......怎麼了嗎?"

狼音沒有正視羽生，面色有些凝重。"我先聲明了......以後如果你要辭職，要是沒有不可抗拒的理由，我絕對不會原諒你。知道了嗎?"

羽生緩緩看著狼音的雙眼。深綠色令人無法自拔的著迷。

"那是當然的......這次我死也不要放棄機會......也不要放棄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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