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岛的博士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胡桃木制的办公桌上堆得满满的文件与资料，那些非常紧急的重要部分在送进来的一刻就得到了第一时间的处理，而剩下这些并不怎么着急的则从早上开始摆放到现在就没有被动过、甚至摸都没有去摸一下，也不知道是在跟谁生着闷气。

她在办公桌后面那张宽大的沙发椅里面翻了个身，然后往深处窝得更近，稍稍闭上了眼睛佯装睡着，但是那根黑色的柔顺的尾巴却在不停地晃来晃去。

看起来又烦躁又气恼。

银灰默默地将少女此刻的模样看入眼中，那里面深邃的灰色令人望不见底，他实在是太过了解他的盟友，这一副难得表露出来的真实情绪让他感觉有趣。

虽然同为菲林族，不过，每一支菲林族的习性都是有所差异，少女是与他完全不同的菲林族，也是他最看得上的菲林族。

“你在不高兴。”

银灰就坐在距离少女不远处的地方，他肯定地说着，紧接着端起来玻璃茶几上那杯冒着热气与醇香的黑咖啡小饮一口，合适的温度与浓度让他感到非常满意，他拥有着与少女完全相反的情绪。

银灰的心情很好。

少女的尾巴在这个瞬间停顿了一下，随后又开始无可克制地摇晃起来，低低地“嗯”一声，浓重的鼻音坦率地表达出了她的烦闷。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瞒不过银灰，尽管并不想承认，可事实就是，银灰的确是最了解她的那个人，就算搭建再多谎言都能够被他一眼看穿，与其费尽心思去做那些无用功，不如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做。

而且，现在的她也没有状态跟银灰进行哪怕只是最简单的敷衍与客套，她甚至希望银灰快点把那杯咖啡喝完了就回去，她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呆着，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就呆到自己的心情变得好为止，至于这个过程需要花费多长时间......

谁知道呢。

少女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紧接着又很快地闭上。

“不要胡闹。”

瓷器与瓷器碰撞的清脆响声，深色的水面上荡起一片片涟漪，银灰的声音就像是平时一样冷静，要不是非常熟悉他的人，恐怕不会知道这算是他的一句哄人的话语，要是此刻的崖心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惊异于自己的哥哥居然会低下声去哄着除了她与初雪以外的女性。

但是，罗德岛的博士并不是完全地了解银灰，她对银灰留有戒心，她可不觉得银灰这句话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对于她而言，这无疑是一种苛责。

“我没有胡闹！”

她根本就没有做这样的事情！

这番令少女感到非常讨厌的话语让她一下子就从沙发椅上坐了起来，发丝随意地披散在身上，一蓝一黄的眼睛里满是固执。

她讨厌这样的用词。

不过，在下一个瞬间，所有的情绪却毫无遗漏地收敛了，她端正地坐在办公桌前，伸手拿起那杯柠檬泡的水慢慢地喝着，仿佛上一刻的激烈情绪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抱歉，是我太不冷静了。”

明明罗德岛的博士不能表现出这样毫无理智的模样，更何况是在银灰的面前。

“你不喜欢做身体体检？”

银灰知道少女内心对于“博士”这份责任的看重，只是直到目前为止，他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多，还不足以让她交出全部“真实”，现在的时间还很早，既然她不愿意自己看见她不好的一面，那么自己也就假装没看见好了，但是作为另一项交易，他必须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银灰等待着他想要的答复，他向来有足够的耐心。

“也不是不喜欢。”

少女回想起了早晨发生的一幕，嘴唇不可避免地抿了抿，隐隐透露出细微的抗拒与不认同。

“但是单纯不想被检查到牙齿而已。”

整个罗德岛每年都会有一次面对所有成员的身体大检查，今天是开始的第一天，少女是第一个被带去检查的人，因为她是罗德岛最重要的博士。

如果是面对其他医疗组的干员，只要她不愿意的项目还是可以回避过去，但是作为最重要的精神领导者，少女的身体检查是一直由最尽职最严格的凯尔希负责，凯尔希是不会因为她的不想就会放低体检流程应有的准则。

躺在检查所专用的椅子上，从上方打落的是让人头晕目眩的灯光，被嘱咐着不可以随意乱动，每一颗牙齿都被细无巨细地检查，特别是那几颗锐利的齿，所有的数据资料都由凯尔希详细记载，这让少女觉得她就像一只失去了战斗力的兽，只能痛苦于无法挣开的囚牢。

这确实是一件令人值得讨厌的事情，不过......

银灰站了起来，承载着咖啡的瓷器被他重新摆放在玻璃茶几上，他直起身一步一步地走近少女，脚下仿佛踏着遍地风雪，雪境生存的兽一步一步从遥远高险的谢拉格一路来到了罗德岛博士的身边。

“谨慎一点总会是好事，凯尔希值得信任，你应该最清楚对于每一位菲林族来说，牙齿有多么重要。”

撕碎敌对的阴谋往往就需要他们锐利的齿，更何况......

银灰凑近少女的耳边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话，他的手往她的颈后暗示性地碰了碰。

少女立刻将嘴唇抿得更紧，她抬起眼睛对银灰的眼睛相对视，不知是花费了多少的努力才让她看上去依旧是平静。

她当然知道银灰指得是什么，在银灰的同一个地方的现在是几天前被她的锐齿留下的痕迹，伤破皮肤，带着腥咸血气，只要一经提醒，就能回想起当时的感觉。

“你认为怎样？”

银灰笑了笑。

“或许你是对的。”

尽管不怎么想承认，但是沉默了许久，少女还是低着声音回应，在这一点上她是赞同银灰的观点，菲林族的血液里深含兽性，锐齿的作用就变得至关重要，无论是战斗还是亲密的接触，失去了重要的牙齿就会让人落败。

少女的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紧接着抽出一本从早上摆放到现在的文件，然后翻开。

“我要工作了。”

言外之意是逐客令。

“我不会打扰你，我的盟友。”

银灰并不介意她报复性地将锋芒对准自己，毕竟他也是菲林族的一员。

转过身走回原来的位置坐下，咖啡还带有热度，银灰随手取过身边书架上的其中一本读物翻开，就像他所说的那样一点都不打扰，少女见到了只是沉默地看着片刻，紧随着任由他继续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舌尖在某一个瞬间从锐齿上悄悄滑过，整个办公室里只剩下轻微的沙沙声还有偶尔才会有的“咚”的盖章声。

小说相关章节：明日方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