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小秀的時候，她正在飲料櫃前徘徊著，看起來很煩惱。

「小秀！」

「啊！？是大哥哥喔～」聽到有人喊她，小秀突然有點緊張的抬起頭，看到崇軒的臉便放心下來，拍拍胸口又吐了一口氣。「好險、好險，嚇死我了。」

「不是妳最喜歡的靜雯姊姊真是抱歉了喔。」崇軒撇撇嘴。「不說這個，妳買瓶飲料怎麼買這麼久啊？不知道怎麼結帳嗎？」

小秀有些不開心的瞪了她一眼。「我已經六歲了，不要把我當小孩子！我只是不知道該買哪種飲料而已。」

我的歲數可是妳的歲數將近三倍呢！崇軒懶得把這句話說出來，只是皺起眉頭，說：「不知道買哪種飲料？」他瞄了一眼飲料櫃，上頭密密麻麻的擺滿了各種飲料的瓶子，其中還有許多新推出崇軒都還沒喝過的。「嘛……就我看來那傢伙什麼飲料都喝，隨便買個紅茶就好啦。」

然而，小秀卻使勁地搖搖頭，相當堅決地。「剛剛靜雯姊姊就喝過紅茶了啊！我想要買些特別的飲料給姊姊。」

崇軒歪起頭。「特別的飲料？」他又看了飲料櫃一次，「那……這個無糖青草茶？」

「無糖的不好喝，姊姊不會開心啦！」

「妳以為靜雯是妳啊？」崇軒又搜尋了一下「特別的」飲料。「那……這個牛奶糖口味的牛奶？」

「那直接喝牛奶就好了啊！什麼叫做牛奶糖口味的牛奶啊！」

「也是齁。」崇軒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連這件事也想不到，大哥哥你很笨欸！」

「嗚呃──」被一個年紀還不到自己三分之一的小孩這樣講，崇軒不禁有點能理解為什麼少子化這麼嚴重的原因了。「這也不行的話……果汁0％的水蜜桃汁怎麼樣？」

「爸爸說0％的都是加了一堆色素和化學香料，不可以喝啦！」小秀的口氣就像是在抗議一般。「你的爸爸都沒有告訴你嗎？」

「妳爸爸又有告訴過你化學香料的化學是什麼意思嗎？」崇軒忍不住額頭爆出青筋，斜眼看著她。

「當然有啊！」小秀用力點頭。「化學就是……就是……就是一堆對身體有害的東西啊！」

「……」

「喂！不要一臉好像我是小孩的樣子！」

「我可沒那麼說唷。」崇軒聳聳肩。「但真要我說的話，妳可不是小孩，而是『天真的小孩』喔！妳爸爸有跟妳說過天真這個詞的意思嗎？」

「嗚……」小秀不開心地鼓起有些脹紅的臉頰，然後「哼！」的一聲，賭氣般的甩過頭去繼續挑飲料。

那樣是不是有點欺負小孩啊？崇軒不禁這麼想到，但也沒有多在意，繼續在原地看著小秀挑飲料，好一會兒。

「嗯……這個應該會比較好吧……」小秀盯著一瓶純蘋果汁喃喃說到，但又很快拿起旁邊標榜有果粒的優酪乳。「還是這個比較好呢？雖然離吃飯還有一段時間但這個也很好喝，啊！還是這個呢？」旁邊的奶茶凍飲又讓她放下了手中的飲料。

「欸……有點太貴了呢，那這個呢？」

「可是感覺又太普通了一點，這個會比較好吧？」

「嗄？原汁只有1％，這樣姐姐會討厭的吧？那麼那個？」

「不對！這個我也不知道味道怎麼樣，亂買應該不太好，這樣的話……」

「……啊妳是要挑多久啊……」在腦中把這一季和上一季的新番動漫列表反覆背了好幾次的崇軒忍不住抱怨。

從剛剛到現在又過了快十分鐘，這段時間內小秀一直在飲料櫃前像幽靈那樣徘徊，手裡的瓶子一個接一個的換，幾乎都在五秒內掰出什麼缺點讓自己換一個，瓶身上甚至都還沒有水霧呢。

「大哥哥安靜啦，我還在挑飲料欸！」小秀頭也不回，崇軒只能翻翻白眼。

看看便利商店裡的時鐘，他們已經窩在這裡快一個小時了。「再這樣下去今天也不用找了啦……」但小秀好像沒聽到。

不知又過了多久，小秀才一臉無奈地拿起紅茶。「好吧，既然沒有一個滿意的，那就選姊姊也喝過的吧。」

崇軒翻翻白眼，繞了一大圈結果最後還不是一樣。「妳還真……喜歡靜雯那傢伙啊……」

「這是當然的啦！」小秀一手抓著瓶蓋一手按著瓶底小心翼翼的走著，會那樣子拿大概是因為不想讓自己的手把飲料弄溫吧。「姊姊她那麼厲害又那麼聰明，幫我找爸爸還不收錢，是我第三喜歡的人喔！」

「妳上次就已經說過了啦。」

「而且、而且，」沒有理會崇軒的小秀面露些許厭惡的表情。「姐姐幫我解決的好多麻煩，也不像姑姑那樣只會騙人。」

「……」崇軒皺起眉頭，他注意到小秀的語氣裡有著如疤痕般的怨恨。

果然是像靜雯說的那樣嗎？

「……妳啊，就那麼討厭怡璇姊嗎？」雖然靜雯和怡璇姊都說沒關係，但崇軒還是忍不住開口。

「這是當然的啊！」小秀回頭給了他一個肯定的表情，還像釘釘子一樣地用力搗起下巴。「爸爸失蹤了姑姑還騙我那麼久，害得我一直找不到爸爸，全部都是她的錯！」

「呃……妳爸爸會失蹤跟該跟怡璇姊沒有關係吧？又不是她綁架妳爸爸之類的。」崇軒說。

「才不是呢！如果早點告訴我的話，搞不好那時候就可以找到爸爸了啊！」小秀有點激動地說到，臉上的表情也開始有所轉變。

崇軒聳了聳肩。「她在發現妳爸失蹤之後很快就通知警察了啊，連警察也找不到告訴妳又有什麼用啊？妳以為妳爸是躲在妳的衣櫃裡嗎？」

這話一出崇軒就有點後悔了，他很確定有其他的話可以婉轉的表達意思，但腦中第一時間就只想到那句。

「嗚──當、當然有用啊！」這話似乎有點刺激到小秀了，只見她全身縮了一下，表情也扭動一下。「就是、就是，再怎麼樣也是我的爸爸耶！為什麼不告訴我？」

「妳知道的話又會怎麼辦？」崇軒挑起眉毛，但語氣有些沉悶。「難道會跑遍附近地大街小校找妳老爸直到被警察發現帶去警察局嗎？這還只是比較幸運的狀況喔！」

「我才不會那麼做呢！」

「這句話從手環被搶就抓狂揍人的小孩口中講出來可沒怎麼說服力。」

「嗚嗚……」小秀的表情一縮，露出像是被欺負的表情，垂下頭來，好一會兒都說不出話。

崇軒嘆了一口有點疲勞的氣。「……小秀，怡璇姊她是真的很關心妳，只是她的方法讓妳不太開心而已。」

「……」小秀不發一語，拿著飲料瓶的手直直的垂在兩邊。

他往小秀走了一步，盡可能溫柔的說：「或許妳無法忍受她的行為，或許她以前真的像妳媽媽說的那樣，但現在的怡璇姊是愛妳、想要保護妳才會那麼做的，妳也該原諒她了吧？再怎麼說，妳們也是一家──」

「才不是！」

「嗚呃！？」

巨吼如砲彈般炸了開來，把崇軒的聲音狠狠掃開。

崇軒連嚇到都來不及，連忙往旁邊一閃，紅茶的瓶子剛好擦過他的側腹，打到店裡的另一個客人。「妳幹嘛！」

只見小秀面容扭曲、緊握雙拳，全身繃得緊緊的，肩膀都在顫抖，烙在臉上的怨恨和憤怒像燒紅的鐵條那般鮮明，牙齒也似乎快被咬斷。

那是逼近抓狂的暴怒。

「那個人才不是我的家人！」小秀咆哮：「我的家人只有爸爸和媽媽！」

「妳怎麼可以這樣子對怡璇姊啊？」見小秀突然那麼生氣，崇軒也有些莫名其妙，「妳知道她有多擔心妳和妳爸爸嗎？我們一開始調查時的線索幾乎都是她給的欸！」

然而，小秀只是猛力搖頭，兩條辮子來回打在鼻子和後腦勺上。「她才沒有在擔心呢！她只是作作樣子來騙我而已！」

「妳都已經知道妳爸爸不見了，她幹嘛還要浪費力氣騙妳啊？」

「她是個騙子！她之前騙我爸爸沒有失蹤，現在又想要騙我相信她！」小秀的口氣就像釘在牆上的釘子那般堅固。「她一有機會就會搶走我們家的錢！她想要把我們家偷光光然後跑走！」

「妳以為妳們家現在是多有錢可以搶啊！是我的話我才不會這麼自找麻煩。」崇軒盡可能平靜的說，跟一個頑固的傢伙說話讓他實在有點惱火，更何況那個人還是個小孩子。

「更何況，妳以為從妳爸失蹤以來──不！打從你們搬家住在一起後，是誰照顧你每天的吃喝拉撒啊？鬼嗎？」

「她就是鬼！是一直纏著我們家的鬼！是她毀了我們家！」

「當初要不是因為有怡璇姊的幫忙，家裡幾乎破產的妳現在只能流落街頭啃樹皮了啦。」看小秀完全聽不進自己的話，崇軒也有些不開心了。

「要不是因為她，我們家也不會那樣啊！」爭吵已經引來許多人圍觀了，但小秀只顧著吼：「要不是因為那個人，我們家現在還會是好好的！」

崇軒知道，小秀在講三年前的事。

「妳爸爸是因為把怡璇姊是自己的妹妹才會選擇幫助她的啊！」崇軒說：「他把怡璇姊是為自己重要的家人那樣對待，難道妳想說妳爸爸是笨蛋才會那麼做嗎？」

「他是被姑姑騙了才會那樣子！」發抖的拳頭舉到胸前，小秀的眼睛緊緊閉著，眼皮都皺在一起，似乎在回憶著什麼只有在黑暗中才能想起來的事情。「你什麼都不懂！都是因為她的關係，都是因為她，媽媽死前才會這麼難過！如果、如果沒有她就好了！」

「喂！」聽到這句話，崇軒真的發火了。「妳這話是什麼意思？妳這是叫自己的家人去死嗎？」

「她只是利用一點血緣關係一直纏著我們家的騙子而已！」小秀的大吼幾乎跟尖叫一樣刺耳。「爺爺奶奶跟媽媽都跟我說過了，姑姑她是混幫派的！是壞人！她會偷東西、吸毒、搶劫、綁架、騙人，是該被永遠關起來的壞人！」

爆青筋！

「不懂的傢伙是妳吧！妳這愚蠢無知又愛幻想的小屁孩！」崇軒大聲咆哮。

崇軒突然大吼讓小秀縮了一下，但她立刻尖叫著回嘴：「我才不是小屁孩呢！」

「妳是，妳就是！而且是蠢到我都覺得很可憐！」崇軒很確定身旁有人正在錄影或竊竊私語，但他也沒有理會，「妳以為妳媽媽說的就是對的嗎？妳知道妳身邊到底有多少謊言嗎？在我看來，怡璇姊反而才是妳身邊最誠實的人呢！」

「是你也被他騙了！姑姑她根本──」

「連爸爸不見的謊言都是阿峰叔叔跟妳說的，妳以為妳能看穿誰在說謊嗎？」崇軒以氣勢強力輾過她的話。「好！妳要實話，我就跟妳說實話，其實──」

崇軒已經阻止不了自己了。

「我們根本就找不到妳老爸！他跑走了！」

「……欸？」小秀瞬間呆住，似乎完全聽不懂他的話──或是說不願意聽懂。「什麼意……」

「就是那個意思！」崇軒說：「我們這幾天根本就沒有找到什麼線索，只有一大堆有的沒的情報！今天帶妳來只是要讓妳稍微安分下來而已！天知道妳老爸在哪！」

「怎、怎、怎麼可能！」小秀不怎麼相信，還很惱怒的喊回去：「靜雯姊姊明明就──」

「就因為妳委託的是她，她也就是最容易騙到妳的人！」崇軒的語氣就像是在鄙視著小秀的無知：「因為她不想讓妳知道我們沒有找到的事，所以才一直說有線索的啦！如果那麼好找的話警察早就找到妳爸了！」

「才、才不是那樣呢！」小秀的表情受到劇烈的震撼，但她很努力的頂回去：「姊姊她才不是那種人，姊姊她──」

「妳不知道是因為妳從來沒見過她其他的樣子！那傢伙厲害的是哄小孩！」崇軒說：「妳會在這裡也是她提議的，因為聽說妳好像越來越心急了所以帶妳出來安撫妳而已，如果我們真的找到的話哪裡還會這麼辛苦的調查啊？」

「！？」小秀全身抖了一下，憤怒的表情也頓時裂開。

「知道就好。」崇軒丟給她一個煩躁的眼神。

「嗚……啊……」小秀一時無法反駁，支支吾吾起來，瞳孔閃爍著種種不確定。「可是、可是，爸爸他──」

「妳爸爸會失蹤是因為他自己跑了啦！他事前就在幫自己打包行李，監視器還拍出他刻意跑失蹤的畫面！誰都不知道他要跑去哪裡，他連平常工作用的電腦都沒有帶！」崇軒絲毫不給小秀反駁的機會。「妳爸有老實跟妳說過他會突然失蹤嗎？不對，有先老實跟妳說的話，突然失蹤這件事根本就成立不了吧？」

「嗚……嗚嗚嗚……」小秀的表情就像是被狠狠揍了一拳，隨時可能會崩潰，但她仍頑強不認輸。「你、你、你也是騙子對吧！！！」她用力地指向崇軒，語氣有些抓狂。「你要騙我爸爸和姐姐都在說謊，所以才會那麼說！」

崇軒翻翻白眼。「我還沒說到最後一個呢──」

「啊！」小秀驚呼出聲。

在說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崇軒閃電出手，

搶走了她手腕上的「樂樂」！

「還給我！」小秀伸手要搶回來，但崇軒把拿著樂樂的手抬高，而另一隻手按著她的頭不讓她靠近。「這就是妳身邊最大的謊！」

「不是！不是！不是！」小秀似乎也知道崇軒要說什麼。

「樂樂只是一條手環！它根本就不會保護妳，這是妳媽媽的謊話，而且還是蠢到三歲小孩都不會相信的謊話！妳真要討厭說謊的人，就把妳媽媽也討厭進去啊！」

「不是那樣，媽媽那不是說謊！」小秀尖叫著猛力搖頭。「媽媽是為了我，媽媽是──」

「她是在說謊！而且是連妳自己都知道卻還蠢蠢相信的謊話！」崇軒毫不留情的說：「沒錯，她是為了妳，但怡璇姊也是為了妳啊！為什麼妳就只會在那裡生氣而不替她想一想？妳以為妳發生意外的話，一條手環做的了什麼──」

「啊啊啊啊啊～」

「咚！」

「嗚呃～」淒厲而瘋狂的尖叫都來不及刺進耳中，一陣海嘯般的劇痛搶先一步從下而上貫穿崇軒的身子，崇軒頓時表情一皺，重心不穩摔倒在地。

「還給我！」

崇軒根本來不及看清楚眼前的東西，小秀就撲了上來一把搶走樂樂，縮著身子把它緊緊抱在懷裡。

雖然沒有看清楚，但她應該是在哭吧。

「你根本就什麼都不知道！」小秀那破碎的尖叫就像碎玻璃一般淒厲而尖銳，卻一直在劃傷她自己的心。「都是她的錯！都是因為她，媽媽死前才會那麼難過！每次我跟爸爸去看媽媽的時候，他們都因為姑姑的事而吵架！」

！？

「他們一直在吵一直在吵，吵到護士只能把媽媽移到單人病房，我不想離開媽媽跑到外面去，就只能一直縮在角落裡，眼睛都不敢張開，一直聽著爸爸媽媽吵架，他們吵架的時候比之前罵我的任何一次都還要恐怖！我連咳嗽也不敢，一直到他們吵完我才能跟媽媽說上幾句話，那時候爸爸就跑去看姑姑了！」

「小秀……」

「之後我們去看媽媽的時候他們就再也沒有說過話了！媽媽死掉的時候，爸爸還因為姑姑只是不小心從床上摔下來而讓我們沒能及時見到媽媽的最後一面，全部、全部，都是她害的！」小秀雙手抱頭，似乎就快要崩潰了。

「……」聽到小秀的這些嘶吼，崇軒才明白小秀在失去媽媽的這三年來，一直有痛苦像詛咒一般折磨著他們全家，使的他們三個都把自己撐到極限，小秀爸爸這麼勉強自己、怡璇姊這麼逼迫自己、而小秀又是那麼……隱忍自己。

如果小秀沒有忍耐，那個陰暗狹窄的家她早就待不下去了。

崇軒想要再說點什麼，但小秀轉身跑出了便利商店，還不小心跌倒。

「欸欸欸！這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啊？」

「好像是什麼狠不得了的事，還牽扯到各種家庭成員欸！」

「感覺好像不單純唷～」

「那個男的也真過分，居然對一個小孩子大吼大叫。」

「可是那個小孩子好像真的很屁孩欸，我當保母的阿姨說她每天工作完後都想去撞牆。」

四面八方吱吱喳喳的低語這時才開始傳來，但塞不進崇軒的耳中，他疲勞地攤坐下來，將額頭靠在曲起的膝蓋上。

這是他第一次那麼討厭贏的感覺。

他知道，自己已經把一個小孩的世界給毀了，一個無法快快樂樂地和朋友與家人一起玩的小孩，一個三年前失去媽媽的小孩，一個生活曾經從天堂掉到地獄、靠著僅有的幾個心靈支柱而活下來的小孩。現在，他把剩下的支柱也徹底摧毀了，只因為自己不喜歡。

後悔嗎？他無法很肯定的說出口，而且他也很確定，就算回到三分鐘前，自己還是會那麼說。

真是……醜陋啊。

「呃……客人？」店員那充滿不確定的聲音響起，崇軒以為是在叫他所以稍微抬起頭，卻看到一雙腳正以從容的步伐緩緩走向自己。

靜雯沒有對他說什麼，也沒有做些什麼事，只是在經過他的時候稍微停了一下，然後就離開了。

或許，那就是她表達不滿的方式吧。

崇軒沒有意識到自己是什麼時候從那裡起身走回家的，但他記得，他那時非常後悔。

對於自己知道這些事情感到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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