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結束一年的這天，吾渥大道出現了大量的人潮，不止人類，包含仿生人，都是同一個目的地向廣場移動，原本仿生人集中營的殘破還未清理完全，人類和仿生人的關係也尙有明顯的裂痕，雖然看似有些隔閤，2038年的年末，挾帶著聖誕節的歡樂氣息，兩個人種同時聚集到了廣場，等待著新年倒數。

　　活動之前耶利哥不停地提醒仿生人必需考慮自身安全，由於前不久才剛發生的耶利哥爆炸案還沒查個水落石出，讓仿生人們參加活動並非明智之舉，賽門也一直呼籲時機敏感，希望大家能以小聚為主，卻還是有許多仿生人表達了想參與盛會的意願，讓耶利哥不得不和底特律警局協調人力調派的問題。

　　各分隊估算的人數都遠超過預留的預期警力，原本早就排定休假的蓋文，理所當然的被禁休了，他掛著滿臉的不悅神色，RK900站在離蓋文一小段距離的地方，帶了一組臨時調派的仿生人，而克里斯則是在蓋文旁邊，也帶著一隊警員，指示稍等要部署的位置。

　　隔著大道的另一頭則是漢克和康納，各自領著隊員，大概隔不了多遠就會有這樣的編制，而SWAT則是在外陲待命，以應付任何突發狀況。

　　蓋文在完成大部份的部署後，走到帳篷外點起菸，吐出灰茫的煙夾雜著體溫的熱氣，蓋文抬頭望著，思緒卻似乎飄到了遠方。

　　RK900處理完仿生人配置後，走向蓋文，伸手取走他想點起的第二根菸。「李德警探，抽菸對人體沒有任何好處。」

　　蓋文朝他翻了白眼，原本就已不悅的臉色更沉，眉頭結成了暗色。「你的工作內容應該不包含管我抽不抽菸。」

　　「這確實不在底特律警局要求的職責內。」RK900又將蓋文整包菸抽走，將菸插回菸盒內。「為了李德警探著想，我強烈建議您戒菸。」

　　「你這塑膠少多管閒事！」蓋文一把搶回菸盒收進口袋裡。「你好好運用你警用型的功能，囉嗦什麼！」說完打算推開RK900走回去，但馬上被RK900擋住去路。

　　「李德警探。」RK900伸手擋住蓋文，皺著眉頭看著他。「你的狀態不太好，是否需要我替你請示長官，讓你回去休息？」

　　蓋文嘖聲瞪向RK900。「你是聽不懂人話嗎？就叫你少管我閒事了！」

　　「這確實不在正式的工作範圍。」RK900似乎輕吁了口氣。「我已經告訴過李德警探，你的情況不好，而我評估適度的提醒對你有益。」RK900LED閃著黃圈，收回手。「我先處理去處理一下康納那邊的問題，似乎有些狀況。」

　　蓋文順著RK900的目光掃去，只可惜被人群擋著什麼也看不到。「要滾快滾，少在那礙事！」

　　RK900對蓋文輕點了頭，側身直接翻過警方的圍欄，直接從人群中穿過去。

　　「Fuck，耍什麼帥⋯⋯」蓋文冷哼一聲，走回到原本的指揮位置，克里斯立刻興奮地靠近。

　　「李德警探要喝杯咖啡嗎？警方的機動車剛開過來，也有些三明治。」克里斯比著不遠的方向，看來興緻十足。「我想過去看看。」

　　「為什麼你像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蓋文接觸到克里斯的充滿興奮的眼神，忍不住開起他的玩笑。「好吧那的確很久沒有出現了，你自己去拿，我不要。」滿載著食物的機動車，經歷底特律破產和不吃不喝的仿生人出現，年輕一輩的人確實可能沒有看過。

　　他都可以說年輕一輩這種話啦？蓋文撫著額，有點感嘆地嘆氣，沒注意到盯著他的視線。

　　「我不懂，你為什麼對李德警探那麼在意？」康納看著RK900，搖了搖頭。「你知道他對仿生人沒什麼好感。」

　　「副隊長對我也沒什麼好感。」RK900沒有回應康納的問題，淡淡回應。

　　「那不一樣⋯⋯」康納像是被說中心聲一樣，皺起眉頭。

　　「據我所知副隊長在你出現之前，也是很討厭仿生人的。」RK900似乎沒打算終止這個話題。「可以說是你改變了他。」

　　康納撇過頭，表情有些複雜。「你明知道不是我。」

　　「不，確實是你，康納。」RK900瞄了在一段距離外的漢克。「我看到的結果是如此，而我認為，李德警探只是需要時間。」

　　康納吁了口氣，無奈地再次搖頭。「我不知道你哪來的自信，但我不認為會那麼順利。」

　　兩人談話的同時，被指示的仿生人隊員攔下了兩個帶著槍意圖不明的人類，交給漢克帶領的小隊。

　　「又是你們這群人！就不能安份個一天嗎？」漢克擰著眉怒視著他們。「這邊不止有仿生人，還有那麼多人類，你們是想傷害誰？」

　　「反仿生人組織？」聽著漢克的怒罵，RK900轉過頭詢問康納，而康納淡淡地點了點頭。

　　「總是有人類不願意承認我們。」康納嘆了氣，現在的情況不過就是表面上的粉飾太平，骨子裡其實還有一堆鳥事。「其實每天都有仿生人受害，有些時候救得回來，有時候根本⋯⋯」越是遇見這樣的案件，康納的壓力值就越加上升，『副隊長不是這樣的人』與『人類就是這樣的種族』，兩種想法在他的思緒中衝突。

　　「這本來就是現況。」RK900知道康納想表達什麼，他不像康納有這麼多情緒，也沒那麼多愁善感。「最好的方式就是讓人類習慣這一切。」

　　康納愣了愣，又是一陣搖頭苦笑。「我總是在你身上看見卡姆斯基的影子。」

　　「他是個十分複雜，極為不同的人類。」RK900抬起頭看見蓋文和克里斯兩人似乎正談到開心的地方，蓋文笑得有些開心。「我先回去了。」

　　「900……？」看著RK900一躍而過，又讓康納皺起了眉頭。「他說出來的話和行為兜不起來啊……」

　　而且最重要的問題，RK900根本沒回答他。

　　RK900注意了幾個曾在門諾酒吧出現的同型仿生人，和他資料中的序號皆不一致，雖然有幾個零星的小衝突，除了反仿生組織的人，多半不是刻意造成的問題，這個活動一開始就擺明了昭告大眾，歡迎人類與仿生人同樂，單純討厭仿生人但不想作為的人類幾乎不可能出現，會特意出現的通常都有目的，不過因為行為異常，幾乎都會馬上被埋伏在人群中的仿生人警員發現。

　　麥密登之前攻擊了耶利哥，又對自己的信眾展示他們不滿馬庫斯的發言，想要動搖人類及仿生人對耶利哥的信賴感，這樣大型的活動應該是最好的攻擊時間點，人類分辨不出來仿生人的差別，大型活動帶來的災難更容易造成雙方的對立，麥密登卻沒有選擇這樣的做法。

　　麥密登的行徑讓RK900產生疑惑，光靠手上的線索還遠遠不夠了解麥密登真正的目的。

　　他的行為一切都不在常理上。

　　RK900在廣場的範圍被擠到水洩不通前回到了蓋文所在的指揮區塊，蓋文看見RK900回來冷哼了一聲，叉著手撇開目光。

　　「李德警探，我剛才已經確認廣場的狀況，另一個組織的人似乎都沒有出現。」RK900知道開什麼話題最能讓蓋文理會他。

　　「嗯？」果其不然，蓋文帶著狐疑把視線掃了回來。「你是指你之前遇到的那群人？」

　　「是的。」

　　「嗯……」蓋文思索起來，一般仿生人的行為其實很單純，也很好猜測，除了幾個比較例外的例子……「做什麼看著我，你沒事幹嗎？」發現RK900一直盯著他，蓋文露出了帶點嫌惡的表情。

　　RK900剛掃描完蓋文的生理狀況，提出建議。「李德警探，今天你的食物攝取量偏低，建議再進食，我剛確認完剛好有適合你的食物，離警備高壓時間點還有一段時間，你可以……」

　　「你不要每次話鋒一轉又帶到我身上！」蓋文皺起眉頭瞪了他一眼。「現在正執勤中，你就不能只做工作上該做的事嗎？」

　　RK900雖然被打斷，拉著旁人看不出的淺笑繼續說。「過少或不平衡的卡路里攝取量也會容易造成肥胖，例如像柯林斯警探……」

　　「少來！你閉嘴！」蓋文又朝RK900比出不雅的手勢。「我就說了要你少管我閒事！」

　　「胸肉三明治是不錯的選擇，雖然澱粉比例有點差強人意。」RK900忽略蓋文發出的抗議，有個仿生人已經帶了RK900指定的東西交到他手上。

　　「等一下！你這樣使喚其它仿生人是可以的嗎！」蓋文看著突然被塞進手裡的三明治大吼。

　　「我是『拜託』他。」RK900則是接過對方手上的咖啡，沒讓他直接塞給蓋文。「李德警探，咖啡我也幫你準備好了。」

　　蓋文瞬時感覺一股氣沒處發，克里斯壓抑不住的大笑聲傳到他耳裡，聽起來十分帶刺。他回過頭怒瞪克里斯一眼，害得克里斯被嚇到開始咳嗽。蓋文很想把手裡的三明治砸在RK900臉上，但現下的時機點及位置怎麼想都不適合。

　　「咳，李德警探你就吃吧？我看你被叫回來執勤到現在都沒吃過東西，是該吃一下了？」克里斯出來打了圓場，但接收到蓋文的殺氣還是在心中冒了一滴冷汗。

　　「哼。」蓋文把被塞在手上的三明治分做幾口快速吞了進去，接著拿過咖啡一口氣灌了下去。「好了這樣可以了吧！渾帳塑膠！」

　　「如果下次不要這麼狼吞虎嚥會更好。」RK900抓住蓋文丟回來的垃圾，把它丟進垃圾筒。

　　「你少得寸進尺！」蓋文戳上RK900的胸口，「你再囉嗦我就叫福勒把你換去給班！」

　　雖然經過運算評估，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不過RK900這次倒是順了蓋文的毛，退了一步站到蓋文的斜後方。「我了解。」

　　「嘖！」蓋文怒地撇開頭盯著人群，逼自己忽視身後的RK900。

　　這仿生人到底在死心眼什麼的？打不走也罵不怕，十足地令人煩躁。蓋文無意識地把手貼在自己鼻樑的疤痕上頭，咬著牙擰著眉盯著廣場上的人群。

　　RK900用眼角餘光瞄著蓋文，他的言行又增加了蓋文些許的壓力值，他確實故意在逼退蓋文的底線，或許這樣能聽見一些蓋文的真心話。

　　耶利哥的擔憂就像都是多餘的一樣，除了幾個反仿生人團體的零星事件，以及人類喝酒鬧事還有小竊案之外，組織性的行為並沒有發生，活動已經進行到了末段，剩下來的就只有迎接新年的倒數。

　　蓋文被RK900激起的怒火早已消退，他抬頭望著舞台的拉出的至高處，冷然地盯著遠方，雖然看似無任何情緒起伏，RK900卻觀察到了難以察覺的一絲哀悼。

　　順著他的目光落至高台，原本黝黑的天空被高臺上的燈光映得通明，白色的燈光打在雲上，反射得像是白晝。

　　「5、4、3……」

　　倒數完的一刻，幾乎所有在場的人類與仿生人都開心地喊出Happy New Year，蓋文確定場上沒有威脅後收回了視線，一回身卻和RK900四目交會。

　　蓋文露出極為複雜的情緒反應，RK900瞬時分辨不出來，蓋文到底是厭惡、哀傷、憤怒，還是帶著期盼。

　　不到一秒，蓋文就逃離了RK900的視線，這個仿生人對他而言太過直接，太過真誠，藍灰色的眼瞳像是朝露映著陽光，卻是凝結在蛛網上一般，脫不開甩不掉。

　　他連碰都不想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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