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空蕩蕩的，總是睡不暖。明明已經是夏天，怕熱的妳只有夏天才不會黏著我睡覺，蓋著透氣的薄被，睡在只有一臂遠的地方。只要稍微伸手就能把妳攬在懷中，妳也只會渴睡的咕噥兩聲，隨手按開空調就繼續熟睡。

不行的，不能想念妳。是因為我，妳們才會遇到危險，所以才讓妳們離開。

但是沒問題的，因為妳很堅強，我們的女兒也相同的堅強，只要不在我身邊，妳們就能安全了。

痛苦只要由我一個人承擔就好，即使見不到妳們，只要妳們還安全的生活著，這一切都不算什麼。

…只是，想看妳們最後一眼，想知道妳們過得好嗎？月，我找到妳之前唸叨著想看卻一直找不到的書，如果妳在，妳會有多麼高興？徐倫，我在相簿裡看到媽媽小心收在裡面的，妳小時候畫的全家福，對不起，我一直都不在妳身邊，我錯過了妳長大的時間。

* * * * * * *

拿出裝著婚戒的絲絨盒子，只是摩娑著，沒有勇氣打開，沒有勇氣確認屬於妳的那枚戒指是否仍在裡面。

偷偷盼望著妳終身只會屬於我，即使是已經離婚的現在。

我知道這個想法很自私，所以，如果，如果妳真的想再婚，我絕對不會阻止妳去追求幸福。

只要妳能夠繼續露出笑容，那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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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差到了日本，趁著空閒想悄悄的去看妳們一眼。SPW財團的人已經報告過妳們回到了花京院家，這樣我就可以放心了。典明非常疼愛妳，他一定會好好照顧妳，為妳打算好一切。

只是，很想看看妳的笑容，想看看妳現在過得很幸福的證明。不需要驚動任何人，只是遠遠的，遠遠的看一眼，一眼就好。

妳不在這裡。失蹤？為什麼？妳應該會回來，回到這片養育妳的土地，回到深愛的哥哥身邊，就像鮭魚終歸會回到出生的河流。

妳應該要在這裡，跟女兒在一起，過著平靜安穩的生活，從現在，到未來。為什麼妳不在？

妳不可以不在的。

即使見不到妳，但只要妳還在，我就能繼續為了我們的家奮鬥。

但妳不在。

妳寫的信到了。葵一如既往的討厭我，跟在後面的...是典明的兒子，長得跟他很像，只在照片上看過他和他的雙胞胎兄弟小時候的模樣。

既然妳還有心力寫信，那表示妳現在至少是安全無虞。這樣就好，這樣就足夠了。只要妳不再是我的妻，應該就安全了。

我是不能去找妳的，誰都可以去，只要不是我就好。

典明原本就很自制，自從那次受過重傷後更加冷靜克制，卻狂怒地扯住我大吼。

妳瞞著我做了很多事情。為什麼？

我希望妳們能過著和平寧靜的生活，不需要再投入爭鬥，最大的敵人不過是花園裡咀嚼葉片的害蟲。

徐倫出生不久，我就偶爾必須出遠門，她再大一點，剛會走路時，我開始調查箭矢的事情。

一直都在背後默默的支持我，不吵不鬧，按照我的期望，好好的跟女兒過著舒適愉快的生活。

妳一直都很安靜，像是自願戴上項圈的貓。

妳應該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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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來沒有問過妳，妳是不是過得很幸福，因為每當我回家，妳的雙眼總是閃爍著歡喜的光采。我以為那是不需要多問的，妳的眼神、一舉一動都告訴我妳很開心。

但快樂從來不完全等於幸福。

我從來沒有想過，獨自養育女兒的妳，會不會感覺到寂寞。工作的空檔，我總是會思念妳和女兒，沒有一日放下過，為什麼，為什麼我會認為妳不會感到寂寞？

* * * * * * *

打開門，妳的視線穿過了我，沒有露出燦爛的笑容。像是看著一個陌生人，不，妳甚至連我的存在都沒有意識到。沒有笑著喚我的名字，像是那是全世界最美好的詞語，像是空條承太郎這個名字已經從妳心上抹去。

妳開口與我說話，有點不耐卻還是友善，像是跟一個無關的陌生孩子交談。心好痛，妳已經忘了我嗎？妳已經不想再看見我了嗎？冷淡的眼神，像是沉沉無光的深海，冰涼的沒有溫度，沒有怨忿，沒有悲傷，沒有憤怒，連仇恨…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只有一片荒蕪。

不該是這樣的。我希望妳快樂，我希望妳們可以過得幸福。為什麼，為什麼妳會什麼都沒剩下？我希望妳能繼續展開笑容，自由的享受人生，貪吃的享用美食，跟女兒一起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即使我將從此缺席。

不是像這樣，如同嚼蠟般麻木的咀嚼吞嚥，被虛無掩沒的平靜。像是心已經死去，只剩下曾經名為花京院藍月的軀殼。

妳要去哪裡？不，不，不要拋下我們，不要拋下徐倫，不要…不要拋下我。不，我期望的並不是這樣，我不想妳消失，就算有妳的記憶，有相似的舉止，但那並不是妳。不要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

為什麼妳把自己折磨成這樣，連睡眠都不得安穩？是因為我嗎？為什麼那麼哀傷？我…我傷了妳的心…對嗎？被最喜歡的，最信任的人，狠狠的，在心上插了一刀。但是妳連哭泣都沒有…為什麼？

妳坐到我身邊，像以往一樣，靜靜的坐著。體溫、氣味，肌膚隔著衣物輕壓的觸感，妳恬淡平靜的聲音。現在在妳眼裡，我究竟是什麼樣子？

妳邀我與妳分享床鋪，只是像跟寵物共享般的平淡。

看著我，求妳看著我，我在這裡，不是大貓或其他什麼，我就在這裡。不要再穿透我望向別的地方，不要…不要一直想死。我來接妳回家了，一起回我們的家，有妳，有徐倫，有我，我們都在的家。

* * * * * * *

妳還是睡在不遠的地方。習慣總是很難改掉，對吧？就像那時我想戒菸，卻總是覺得焦躁，想叼著東西。妳笑著說，慢慢來，不急─不過，抱抱之前你要先去洗澡，我不想讓肚子裡的寶寶吸到二手菸─妳頑皮地眨眨眼，往我嘴裡塞了根肉桂棒。

但我也改不掉抱著妳睡的習慣。妳的氣味總能讓我平靜下來，平緩的呼吸慢慢的將我引進夢鄉，即使被吵醒，睡眼惺忪的還是要跟我道聲晚安再繼續睡。

妳發出那麼悲傷的聲音，我無法忍受。心好痛，明明傷了妳我比誰都難過，我卻親手在妳心上撕扯出傷口。妳卻只是摀著傷，若無其事的轉過身，慢慢走遠，走到，我再也找不到妳的地方。

* * * * * * *

終於，終於抓住妳了，別走，別去那，不要一個人。

妳那麼憤怒的冰冷，我卻覺得有絲羞愧的慶幸，妳是記得我的，妳還愛著我，我並沒有被妳捨去。

妳終究捨不得我。

妳說，妳很任性，把我綁在妳身邊，妳很貪心，已經有了徐倫，卻還是希望我多陪陪妳們。妳從來不告訴我，妳希望我陪妳。妳總是笑著，替我打點好一切，送我出門，迎接我回家，周而復始。

不對，是我，是我把妳對我的好當作是理所當然。

妳像是潰堤的水壩般一股腦道出真心，卻依然不是跟『我』對話，而是『某個剛好存在於那裡的人』，妳沒有流淚。一直都沒有。

對不起，我又要讓妳傷心了。

鋒利的刀刃戮穿皮膚、肌肉，以及內臟。因為太過鋒利反而沒有想像中痛。血從傷口湧出，沾濕了衣服，黏膩溫熱，血腥味瀰散。妳看著噴湧的血，沾了沾確定那是真的，好像大夢初醒般不住發抖落淚。

妳終於看見我了。妳回來了。

抱著妳，妳第一次掙扎反抗不想要我抱，像小孩子一樣哭著要找哥哥。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用這種傷害妳的方式叫醒妳，對不起。

我很害怕，我害怕妳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消失了，那等於是我殺了妳…是我親手，殺了妳。我不能原諒自己。

* * * * * * *

太好了，妳還願意跟我說話…妳願意原諒我嗎？妳願意跟我走嗎？再一次，跟我走？

回家吧，我們一起，回家吧？

妳把鮮血淋漓的手再次放在我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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