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慄的絕對性

Ch.61

(架空設定)

◇ 文 : Ayasei @ 野生暗黑文青

看著空無一物的雙手漸變得豐盛，滿心的貪婪已令人忘卻沈重，被自尊心和慾望蒙蔽的雙眼，已模糊到連那醜陋的血色也無法察覺。 因為眼中的世界早已腐化到令他麻木，然後隨著麻木而來的後遺症，就是無底的空虛與孤獨。

若萬物真的終有盡時，現在這樣算是必然的結果吧？

就這樣閉上眼，讓它爽快地落幕好了。哪怕再次張開眼時看見的只有地獄……

對基爾伯特而言，大概看見地獄還好一點。

然而，此刻在他眼前卻是自己所熟悉的家……

『基爾伯特……大人，您……這些血是……』

面前的管家一臉詫異，但充滿緊張感的表情看來多了幾分私心，明顯不是在擔心主人的傷勢。

這一點看在基爾眼中就更明顯了，對他來說，此刻投在自己身上的一切目光都顯得很礙眼……

『退下，別管我。』

『可、可是……這傷……』

『若你沒有和本大爺站在同一陣線，那要不現在就在我身上補一槍，要不就閉上你虛偽的嘴滾一邊去。』儘管到這地步已沒有演戲的必要，但能斗膽直接向著王開槍的人真的不多。剛剛那個笨蛋是例外……有時候人總是聰明反被聰明誤，腦袋過於精良，在行動之前就早被各種思想絆住了。

要是自己能好好當一頭大惡魔，大概就會輕鬆很多。

反正就算現在恢復良知，也只有自我毀滅的一途……

這聽起來有多愚蠢？世上真的不存在絕不被原諒事嗎？

就算真的是這樣，那大概會在付上一切代價以至性命去贖罪之後……或是漫長得足以被遺忘的時光之後。所以，在這之前就繼續擺出一副不需要被原諒的惡人模樣好了。

管家以沈默表達他的意向，同時保留著一如既往的謙卑。他退後一步，目送主人步上階梯的背影，那雙眼看來混濁得辨不出色彩，只隱約感覺到那底下各種不懷好意的猜忌。

畢竟，除了伊萬，沒誰能一眼看出基爾的底牌。他們熟知自己的皇的習性，他們眼中的皇是瘋狂的，直到粉身碎骨之前都存在反擊的可能性……而那個王本身偏偏又是那種寧死不肯示弱的性格，所以雙方都一直宛如挾著雙刃劍在拉鋸。

煩死人了……煩死了不是嗎？連想痛快地結束的餘地都沒有了。

步上階梯的基爾感到投在背上的目光也消失了，但馬上他又聽到前方傳來開門的聲音，然後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門後出現。他沒有抬頭，即使他知道對方是自己弟弟……不，正因為是弟弟，唯獨是路德……絕不能讓他看到自己這被黑暗染污的雙眼。

『哥哥……你到哪裡去了？』

『沒事，與你無關。』基爾擺出一副冷漠的模樣，逕自轉到自己房間門前。

因為燈光昏暗的關係，路德沒有即時看到哥哥染血的外衣，但當擦身而過時，敏銳的他還是馬上嗅到血腥味。

『你的手怎麼了？受傷了嗎？』

基爾聽得出這是真正的關心，但那雙黯淡到像死人般的紅眸根本容不下半點溫暖，發自內心對一切的抗拒讓他變得如刺蝟一樣。面對弟弟關切的態度，他選擇無視。

『哥哥，等一下……你得治理……』

看著正準備回到房間的哥哥，路德想伸手捉住，就在指尖離對方只有數公分時，他才看到整條手臂都已經被鮮血染紅了。就因為這一秒的停頓，他錯失了抓住哥哥的機會，就這樣眼巴巴地看著他將門用力一甩，然後被拒於門外了。

『……哥哥，不管怎樣……也得治理傷口吧！』

在漆黑一片的房間中，基爾背貼著門慢慢下滑，全身無力坐到地上。

背後的門傳來幾下震動，還有幾聲低沈的悶響，是路德在槌著門板。那聲音和頻率並沒有讓他感到焦躁，聽起來帶著幾分猶豫，彷彿在害怕驚動什麼似地。

他該慶幸有個會為自己顧存這種自尊的弟弟嗎？諷刺地，當自尊心已脆弱到要讓別人來維護的地步，那就代表自己已狼狽到醜態畢露了。

外面再次傳來敲門的聲音，基爾只好深呼吸一口，努力地以最平靜的語氣回應。

『我知道，難道你覺得本大爺會蠢到自己在房間流血至死嗎？』

『那……就不能讓我幫你嗎？』

他是指包紮傷口的事，還是這國家的事呢？

不管是哪一邊，現在的基爾都不想去考慮。

『現在你可以幫忙的就只有閉上嘴，然後安靜地回到房間去。』

『哥哥！』

『慌什麼？我會給你滿意答覆……至少這一晚，不要煩我。』

平日就愛吵耳地喋喋不休的基爾說話變得很簡短，儘管本人盡力地表現平靜，卻沒發現就是平靜的表現反映著他糟透的心情。他不記得門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毫無動靜，從漸漸習慣黑暗的雙眼浮現出來的景象，他才再次意識到自己「活著」，活著並再次回到這個家。

為什麼……到了這地步仍然安然活著？

記憶不受控制地回溯，回到那槍聲從耳邊轟來的一刻。

這貼近到讓頭顱發痛的衝擊，彷彿連靈魂都要從體內被強轟出來……這聲音比起手鎦彈要弱多了，但在那一剎那的感覺卻又是如此深刻。從掙扎到心死的時間是這麼短，短促得讓他還沒來得及想像死亡之後的光境，同時又期待著就這樣閉上眼睛就能令煩人的一切都結束。

這種設想果然太完美了吧？因為傷口仍在痛，身體依然沈重，那燃燒中的焦味仍然嗆人，還有……那個人從後抱著自己的力度。

一張開眼，面前還是那個小角色的屍體，討厭的風景，一切如舊。

『對不起呢……基爾。』

一把放得很輕，很溫柔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如在安撫一樣，卻令他難以忍受。

『開什麼……玩笑？』

『我果然不想基爾死掉呢，只要基爾仍存在於同一個世界，那一切看起來都像還沒有結束吧？』儘管心裡想要踏足的境地無比遙遠，遙遠到永遠無法觸及……至少，伊萬還不想死心。

但對於一心想要了結的基爾來說，這顯然無法接受。

『你這死白痴，一切都完了……還在蹭磨什麼？殺了我！』

『我不要。』伊萬淡然拒絕，在對方耳背上輕啄一口：『要不……你求我吧？』

憤怒再次從心底湧上，挫敗與恥羞令他的腦袋變得一片空白。渾身的無力讓他連抓狂也做不到，只能僵立在原地沈默抖顫，和下意識地抑壓牙齒抖動碰撞時的聲響。

然而，現場寂靜得只剩下火焰燃燒的聲音，他根本無處掩飾。

『我就知道你不會求我……正因為基爾是這樣的人，所以一切都不會結束。』

伊萬移到對方的臉頰前輕吻一口，將手槍送回對方手上，從他身邊繞過，逕自漫步離開。

其實基爾大可以朝那毫無防備的背影開槍，對……他可以這樣做，這樣一切就能結束了……

可是……他沒有。

在那人的身影在視線中消失良久，那柄手槍才從抖顫不止的手心中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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