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與其藏在房間偷養不如公開曬魚。

今夜月色極美，浪濤規律拍岸的聲音宛如交響樂章。

朦朧輝光灑落在魏無羨身上，將他緊窄的肩膀和後腰那段流暢的脊背線條勾勒得如同泰奧多爾・居丹的名畫場景，而黑夜在青年身後拉出一片虛幻的投影。他坐在礫石灘一塊平滑巨石上頭，褪去魚尾的柔嫩雙足浸在海水中，順著波浪的力量緩緩晃動。

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灑滿來自滿月的光暈碎片，映成他深邃黑眸裡的怔然和迷茫。

那短暫的片刻藍忘機以為他仍有象徵自由不羈的魚尾，他離原生的大海是那樣近，近得足夠在藍忘機來不及品嚐完他今天第一個笑容就會躍入海中游得很遠，徹底融入月光照拂的深藍家鄉。

每個孩子心目中的人魚傳說是這樣被寫就的。

但那會是藍忘機的惡夢，連海浪拍打礫石的聲音聽起來都是如此刺耳，反覆提醒他：魏無羨是被「強迫上岸」，不得不成為人類的。

魏無羨將目光從遠方收回，側頭凝望男人，前額的瀏海沾上海水而微微捲曲，濕漉漉地貼在淺蜂蜜色的額頭和頰側，使他的笑容在月光下看起來摻入一絲邪氣，也非常不真實。

即使兩人的孩子正在安全舒適的環境孵育，距離破卵出生還剩160日——放在屋裡的胚胎監控平板螢幕右上角永遠閃爍著倒數日期。

所以藍忘機踏上礁石，將屬於自己的大魚一把撈起，讓他用新生的雙腿纏在他的後腰、雙臂摟著他的後頸的彆扭姿勢，抱著人往臨海的屋子走回去。

魏無羨老是懷疑藍忘機仗著力氣大，故意用一百種不同的方式換著扛他。他自從生出雙腿後一直不習慣穿褲子，內褲為了遮掩性器的目的，會勉強接受質地細軟的純棉材質，畢竟已經沒有魚尾了。但褲子除非外出否則他不喜歡穿長褲，網購又太方便，於是衣櫃裡總是有超過十種花色兩打以上的各種短褲備用。

穿著黑色棉質上衣和淺藍色洗舊牛仔短褲的青年懶洋洋地將下巴靠在男人肩膀上，扭身在臂彎裡調整出自己覺得舒服的姿勢，用鹹魚手撫摸男人的臉頰，悠哉開口：「藍湛啊藍湛，你怎麼半夜不睡覺？」

自家的魚跑了，當然要出來找。藍忘機投以理所當然的目光，攬著青年挺翹臀部的手掌輕拍兩下示意他安分點。

「別亂動。」藍忘機側頭親吻他的耳朵尖上的側鰭。這處是魏無羨保留了人魚特徵的地方，幸而那場大火並未傷害他明俊的面容，而人魚頰側的半透明側鰭摸起來質地像絲綢般細滑，浸在水裡的時候則會張開，讓他看起來神秘而獨一無二。

「應該是別亂跑？」魏無羨笑吟吟地指正他：「每次我半夜離開房間，你都會起身來看，對不對？」

藍忘機不否認，手指拂過質地滑涼的大腿，提醒道：「海風太冷。」

「不是有你來了嗎？」青年抱緊他，以指腹揉著他肌肉緊繃的脊背，喃喃說道：「藍湛你總是這麼溫暖，心跳也好快。」

藍忘機：「……」

這條不知羞恥的魚從海邊回來一路上東摸西撩，套一句魏無羨自己的名言：再辦不了你，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藍忘機踢開未上鎖的門，將青年按在起居室的牆邊接吻。

魏無羨下背延伸到臀部的位置和雙腿側邊還保留著少許深紅色鱗片，人類的雙腿從未見過陽光，與上半身對比有些為色差，肌膚表面也異常柔軟，角質層薄透，至今還不能走太多路否則腳底容易磨破，簡直就像傳說中的豌豆公主。藍忘機出於某些無法言說的心思，似乎喜歡抱著他移動。

自從前天人類醫和魚類醫最後一次聯合會診，宣布魏無羨完全痊癒後，藍忘機隱忍多日未發的情緒終於肆無忌憚地傾倒。

他將魏無羨帶回家，不是海研中心的宿舍，而是臨海的三層樓房，是外牆用淺灰色和霧藍色石磚裝飾的古樸屋子。一樓有寬敞的起居室，舒服的布沙發，可以暢快打電動的五十吋壁掛螢幕，還有設備齊全的書房，小孩子最喜歡的閣樓倉庫，和二樓能眺望海平面的臥室。

魏無羨踏入這幢彷彿為兩人生活所準備的地方，就明白藍忘機心裡考慮過的事情比說出口的多不下三十倍，他用行動表示他是如何強烈地希望將本來全然不同種族的自己融入他的人類生活。

光是喜歡二字不足以傳達，說愛你和心悅你過於飄渺，而藍忘機將他抱緊，親吻，敞開心靈，讓他進入那本來如萬年封凍寒湖的領域，而現在靜止的湖面為他融冰。

那種激烈的慾念像爆發的海底火山，像夏季暴風捲起的巨浪，充滿攻擊性地將他的意志完全困死，根本逃不開。

也不想逃開。

魏無羨被按在床上的時候身上的衣服早已不翼而飛，大概是在接吻時沿路掉落在地毯、樓梯或別的什麼地方，他不在乎。

甚至沒想起這是他得到雙腿之後第一次與藍忘機做愛，而他其實不知道怎麼辦，他只記得在藍忘機剝去他的內褲時扯掉對方的亞麻襯衫鈕釦，愛不釋手地撫摸那片宛如發熱天鵝絨般的精實胸膛。藍忘機的膚色就跟他的眼睛顏色一樣是淺淡的，總是扣好全部鈕釦並且打領帶的矜持姿態經常使人誤以為他禁欲，但魏無羨早就知道一切都是假象。

魏無羨被困在強而有力的臂彎之間，渾身在不斷交換的親吻中慢慢熱起來，但他還是覺得藍忘機的胸口在發燙，他額頭滲出汗珠，不住扭動腰和腿，而藍忘機目光灼灼，彷彿預備要標記伴侶的野獸般舔咬著他的脖子和肩膀，在鎖骨上留下殷紅的吮吻痕跡。然後藍忘機暫時放過他的唇，手掌壓著他的大腿往肩頭按。

「別舔我的腳，好癢……」陌生的柔軟濕潤觸感落在膝窩，魏無羨瑟縮了一下，仰起臉發出帶著笑的抗議聲音。

他的腿非常敏感，皮膚表面光滑得幾乎看不見毛孔和紋路，偏白的膚色底下隱約透出血管脈絡。藍忘機眼底升起難明的流光，舌頭沿著膝窩往大腿後側慢慢往下滑，手掌自青年的胸口撫摸到下腹，覆蓋他腿間半勃的性器，緩緩揉弄。

魏無羨呼吸變得急促，忠於慾望的身體繃起，性器在技巧性的撫慰下勃發。這令他很陌生，畢竟在還是人魚的時候，只有交配時已經勃發的性器才會從鱗片的隙縫裡伸出，他不知道原來人類可以靠著別人撫慰來勃起。

但感覺一點也不壞。魏無羨伸出舌頭舔過下唇，不由自主擺動腰身將自己的慾望送進藍忘機手中，而對方用拇指抵著前端圓潤的地方磨擦，不時蹭過滴水的小孔，用指尖刺激那處，細細的水溼聲令他感覺羞恥，想要開口時又被藍忘機吻住了。他的臉頰泛著情慾的粉，身下勃發的性器被加快速度撫摩，意識之海傳來藍忘機幾乎稱得上殘酷的想像時，他發出驚喘，汩汩精水糊滿男人手掌。

「呼、哈……藍湛……」人魚躺在床上，蒙上一層霧氣的黑眸不敢置信地望著男人：「人類……男人之間是這樣做的嗎？」

「嗯。」只要接吻就會被入侵腦海的事情藍忘機已經習慣了，他甚至會反過來利用這點，讓魏無羨明白他的心意。

「可是那裡……」彷彿見識了新世界的青年明顯手足無措，他呆愣愣地看藍忘機從床邊的置物盒裡取出玻璃瓶裝的潤滑液，淺淡的雪松香氣散開，藍忘機當著他的面，以沾上清澈液體的指尖探入青年臀縫中緊閉的穴口。

「藍湛……嗯、好脹……」魏無羨緊張地抓著男人的手臂，感覺到入口被手指緩緩揉開，以及陌生硬物進入打轉的惶恐。

「慢慢呼吸。」藍忘機低聲道。

手指探索似地在柔軟內襞揉按，潤滑液體讓進出變得順利，魏無羨覺得他在找什麼，正想開口時發出的卻是驚喘聲。好像有什麼開關被觸碰到，他慌亂地發覺操控自己的身體其實不是自己，赤裸的腹部緊緊繃住，他語無倫次地伸手推拒男人，卻又一次被彷彿渾身通電般的歡愉擊中，方才發洩過的性器又巍巍顫顫地挺起。

藍忘機抽出手指，以幾乎被體液打濕的指尖撫摸青年的臉頰，憐愛地親吻他濕紅的眼角，那裡的顏色像春日盛放的灼灼桃花，豔麗逼人。

魏無羨感覺體內似乎有什麼被帶走似地空虛，他以雙腿磨蹭著男人的後腰，臀部不自覺地搖晃，姿態放蕩，藍忘機忍不住掐擰他胸口挺立的乳尖，將櫻色的乳粒捏得緋紅。

魏無羨被刺激得用力弓起脊背，卻將胸口送入男人手裡玩弄，他目光慢慢失去焦點，含含糊糊地問：「藍湛，剛才那是什麼……啊！」

「前列腺。」藍忘機將他的雙腿架在自己肩膀上，低聲說，「放鬆。」

男人將粗碩的東西抵在足夠柔軟濕潤的入口，緩緩插進去。

魏無羨渾身顫抖地發出慌亂的呻吟，那東西很漲、很燙，像是身體從很深的地方被剝開，他懷疑自己要裂開了。他想起自己還有魚尾的時候，每次玩得過頭，藍忘機會用粗長的性器處罰他，但很少真的全部插進來，怕他受傷。他曾經抱怨，但現在他說不出口了，粗碩之物宛如刀刃般劈進他，深得恐怖，方才被按壓而感到奇異歡愉的地方現在被撐得滿漲，魏無羨張著嘴急促喘氣，而藍忘機挺腰慢慢晃動，壓抑著躁動的慾望讓青年適應自己，包納自己，被緊窄的肉襞絞得幾度失去理智，熾熱的汗水沿著高挺的鼻樑滴在青年同樣滿是汗水的胸口。

「還好嗎？」又一次小心翼翼地撐滿那處，藍忘機停下來，撫摸著青年的臉頰，在他耳邊呢喃似地問。

「那裡……」他的人魚小聲說：「感覺跟以前很不一樣。」

「痛？」藍忘機眉頭凝起。

魏無羨搖搖頭笑了，神情恍惚而放蕩：「不痛，就是……你弄那裡的時候，我都快忘記自己是條魚了……原來當人類是這麼舒服的嗎？」

他說完那句話，似乎是聽見男人輕笑一聲，隨即落入專為他織就的慾望羅網中。

男人的腰強健有力，從律動變成撞擊，一次比一次要進得更深似地兇狠索求，性器前端圓碩的蕈頭每次進入時都準確碾過前列腺，快感累積得過頭變成過份刺激，魏無羨尖叫呻吟著扭腰躲避，被男人掐住大腿外側的鱗片固定腰肢，被插開的後穴濕淋淋地吞嚥著滾燙的性具，在反覆來回的研磨中貪婪淌出清澈體液。

藍忘機反覆將窄小的後穴撐開，勒著他細韌窄腰往自己硬如鐵柱的性具上按，人魚蛻變的青年發出嗚咽聲，迷人的清澈嗓音此時被難耐慾念染成了難以言喻的沙啞，淚水濡濕了男人的肩膀，手指佯裝兇狠地往男人寬闊的脊背肌肉抓出緋紅痕跡。

他不是真正的人類，被人類醫師稱作「第二洩殖腔」的後穴又窄又緊，臀縫中隱藏的入口是嬰兒肌膚般嬌嫩的粉色，不說那本來並非用於性愛，也才「啟用」沒有多久，便在施刑般的插入翻攪中瑟瑟打開。基因裡根植的求偶慾望和生殖本能仍在，他被藍忘機引誘著追求沒頂的歡愉，輕易把自己賠進去。

藍忘機撫摸他後腰上疤痕般蜿蜒至大腿外側的美麗深紅色鱗片，觸手涼滑，卻柔軟得不可思議，魏無羨被釘在他身上，隨著愈發激烈衝撞感覺到難耐的東西積聚到了極處，渾身顫抖著再次射出精液。

青年筋疲力盡地喘息，然後發現撐在自己體內的東西竟仍勃發著，他哆哆嗦嗦地夾緊了痠軟的雙腿，可憐兮兮地問：「藍湛，你不讓我生小魚了嗎？」

令人心疼。

藍忘機親吻他鼻尖的汗水，柔聲說：「好。」

魏無羨沒幾分鐘就後悔了。

他不曉得原來高潮過後被兇狠操幹會刺激得眼前發黑，藍忘機將他翻過身，讓他背靠男人胸膛，分開他的雙腿，激烈地由後方毫不留情地撞擊。敏感過頭的內襞滴著清液，被漲成深紅色的慾望反覆碾壓撻伐，像是要將他鑿穿般劇烈頂弄，身體違背他的意志貪婪地追求更多快樂，他胡亂地伸手抓住枕頭像溺水者想擁抱浮木，被藍忘機重重按在床上，感覺到噴在脊背上的氣息愈發急促，埋在他體內的碩硬性器挺動得愈來愈快，愈來愈重，感覺到大股溫熱體液抵著敏感內部湧出時他拔高了呻吟，渾身繃緊，鼻尖濃厚麝香氣味瀰漫開來。

「藍湛……你太厲害了……」魏無羨趴在床上，有氣無力地側過臉，埋怨道：「這不是生幾隻小魚的規模了，你是要量產足球隊吧。」

「不許你再生了。」藍忘機將他擁進懷裡，拉起薄被蓋住彼此，輕輕吻著他耳際被汗水打濕的柔軟側鰭，溫聲說：「你是我的。」

＊＊＊＊

美好的日子飛快流逝，轉眼他們在一起已經慶祝過第三次端午。

這天藍忘機踏進家門時，在玄關撿到魏無羨亂扔的長褲。

……他的魚保留了很多海裡生活的喜好，包括怕熱，包括不愛穿褲子。

浴室裡傳來水聲，魏無羨將自己泡在大理石堆砌的大浴池裡，表情安詳甜蜜。藍忘機第一次看到的時候差點嚇壞趕緊去撈——畢竟一個人沉水底好幾分鐘動也不動真的不是什麼好事——撈起來見他打呵欠才想起自己的戀人仍是一條長出雙腿的魚。

「藍湛，你好燙……」他的魚不知做什麼夢，雙頰紅通通的，口中說著放浪的話，「不能塞進來了，嗯啊，跳蛋……」

藍忘機：「……」

這人出生在弱肉強食的海洋，看多了自然生態，對於追求歡愉的開放程度簡直可以用生性淫亂來描述。跟跳蛋有關的事是某一次研討會截稿日前，藍忘機夜裡不得不在房間裡加班趕稿，海水缸裡養的那條頑皮人魚吵著要陪玩，但合作的科學家在線上等他把論文改完，距離格林威治截止時間只剩九十分鐘。他不得已打開人魚自己從網路商城匿名亂買來的神秘玩具箱，將魏無羨雙腕反銬在桌腳，在靠近尾鰭末端黏膩滴水的生殖孔裡塞入矽膠製造的無線跳蛋，直到自己及時寄出論文才將人魚鬆綁。

「如果覺得受不了，就將尾巴放回水裡，會斷電。」

後來他們又玩了幾次……

實在無法再想下去。藍忘機低頭吻住自家愈發誘人的魚，侵入意識之海是最有效的溝通方法，最近魏無羨更變本加厲，在意識海中與他嘗試各種難以想像的玩法。在意識交流中，魏無羨仍然能保有他驕傲的魚尾，藍忘機在充滿水壓的海水中能無視人類呼吸困難，就算化為魔鬼恣意對待彼此，脫離之後面對的不過也是勃發的慾望罷了。

而他們早已是合法的伴侶。每每睜開眼睛相視而笑時，裝潢簡潔的臥室牆上掛著的三條小魚出生紀念照，都會提醒他們這一切都是美好的現實。

「藍湛，科學家的腦子都是怎麼回事？你平常到底在看什麼書？」魏無羨睜開眼睛，以大腿故意磨蹭藍忘機硬漲的胯部，使壞道：「我都不知道原來觸手能這樣玩……」

「別說了。」藍忘機卻略為困窘地按住他的大腿，「晚上九點的航班飛蓮花塢，你還有三十分鐘準備時間。」

「嗯……」魏無羨將靈活的手指探入他的褲頭，狡猾地低笑道：「那就賭賭看，我的技術有沒有進步到能在十分鐘內讓你出來？」

「魏嬰！」

反正結果是他們差點沒趕上航班，在機場報到櫃臺關櫃最後兩分鐘達陣，飛向英屬百慕達群島附近名為蓮花塢的私人島嶼。

感恩節那一天，雲夢人魚共和國向聯合國申請成為地球上第197個國家認證通過。全世界的記者和各國外交官員紛紛前往加勒比海名為蓮花塢的島嶼參加記者會——這個島本來是私人島嶼，原島嶼主人據說畢生尋找亡妻沉船失蹤的地點，而人魚族提供那艘沉船位置，島主便無償將此島捐給人魚共和國作為其領土。

雲深海洋研究中心贊助了技術和設備，將蓮花塢島設計成隧道環繞交錯的巨型海洋城鎮，所有的「隧道」都是強化玻璃搭建的管狀水道，人魚能輕易從島嶼北邊遊過水道抵達島嶼南面，而南面則設有讓人魚和人類交流的大型宴會廳。

宴會廳在地下一層，走進來除了寬敞的空間外，三面牆都直接與湛藍海底連通，只以玻璃帷幕阻隔海水。

此時各國使節與記者雲集，而背對三面海水牆的地方放置了一張鋪上深紅色天鵝絨布桌巾的會議長桌，清河語言學團隊的翻譯人員分坐兩側各自面對桌上的麥克風，而長桌中央則站著一名穿著鐵灰色西裝、蘇芳色斜紋領帶的俊俏黑髮青年。

這位青年非常有名，本年度的社群網站點閱率甚至超過了好萊塢電影明星。他是地球上被發現的第一條人魚，現任雲深人魚共和國的發言人，且熟悉各國語言，個性親和而爽朗。

宴會廳此時被放滿折疊椅，記者早已架好各種攝影器材，雖然距離記者會還有一個半小時，但光是拍攝玻璃帷幕外游來游去的人魚們就是世界奇觀。雲夢共和國也非常了解這一點，他們的官方網站大方開了記者會全程直播，水下攝影機的鏡頭前不斷有各種人魚遊過去順便揮手比心，讓全世界的網民大開眼界。

此時大約十數條成年人魚漂浮在會議廳的海水帷幕外，透過水下收音麥克風與自家發言人聊天。

而帶領清河語言學家團隊的聶懷桑則不斷忍笑，畢竟在場的人類只有清河翻譯團隊聽得懂人魚語。

因為抽籤抽到籤王而不得不擔任人魚國總統的江楓眠此時自己光上身戴著附黑色蝴蝶結的紳士假領，手上拿著紅色蝴蝶結的另一款，表情困惑地問另一個籤運不佳抽到擔任內閣總理的魏長澤說：「阿羨說服裝要正式一點，你看要不要也戴一個？」

魏長澤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著好友的詭異裝扮，拒絕道：「免了。而且服裝要正式的只有我們家的女士們。之前那位溫情醫師給女士們買了各種那個，呃……『比基尼』泳衣來著？反正據說比海帶和貝殼好看，楓眠兄不如也穿件？」

讓我國總統人魚穿比基尼然後當眾誦讀憲法嗎？

聶懷桑和一眾翻譯人員抱著肚子默默低頭忍笑。

魏無羨張了張嘴，用人魚語透過別在襯衫領口的微型麥克風說：「爸……你別亂來。比基尼只有女孩能穿。你看，師姊這樣就挺好看。」

此時他師姊江厭離順著海流飄來，在水中散開的柔軟長捲髮，紫水晶般閃耀的夢幻魚尾配上點綴華麗珍珠的雪紡材質比基尼繫帶上衣，簡直如同童話中的人魚公主般吸人眼球。會議廳內的人類攝影師連忙啪啪啪狂按快門，照片即時上傳，雲深共和國第一千金美人魚江厭離的照片立刻登上數位媒體頭版，點閱率一千萬、二千萬蹭蹭蹭瘋狂飆升。

公關公司代表的金子軒紅著臉對江厭離揮手，這位雲夢國第一千金毫無公主的架子，微笑著游過來，隔著透明玻璃帷幕與金子軒點頭。

「哇靠老哥你面子真大！」旁邊一個攝影記者對金子軒叫道：「你認識江大小姐？」

金子軒得意地挺胸，整了整自己熨燙筆挺的西裝外套，並指指自己胸口的金色名牌：「我是蘭陵金氏媒體集團的副總經理，正在與江小姐交往。」

眾人嘩然，記者蜂擁而上先搶八卦新聞。

「喂！等等！沒這回事！」魏無羨大步走下講台抗議，「金子軒，我姊只說跟你先做朋友！『江澄！花孔雀來了！』」後一句話是用人魚語喊的。

另一名記者見他過來，立刻好奇問道：「魏先生，請問你怎麼會決定要捨棄魚尾呢？」

「我的戀人是個人類，有雙腳陪他逛街比較方便。」魏無羨笑道：「我也看過不少電影，X-戰警系列裡的教授其實真實身份是人魚吧？腦波很強、雙腿癱瘓，這應該是在晾乾魚尾等著蛻皮變出雙腿的情況。而且沒有魚尾我還是能游泳啊，照樣回家沒問題。」

記者張了張嘴，恍然大悟道：「這麼說來好像是啊！」

金光瑤此時走上前，從容地指指手錶：「魏先生，記者會時間到了。」

那一天是陽光燦爛的日子。三面海水帷幕圍繞，雲夢人魚共和國的發言人走上講台，面對此起彼落的鎂光燈，大方朗聲道：「我是雲深人魚共和國發言人魏無羨。根據清河考古團隊的研究報告，人魚是人類演化過程中的稀少分支。但毫無疑問，我們與人類擁有相同血緣，保有文字和歷史，並與人類共享智慧和權利。

今天我們正式加入聯合國，根據大會約定，『所有會員國應秉持地球村共榮互惠的精神，共同保育、保護及保存全球生態之健康與完整性。*』願諸位有美好的一天！記者會正式開始。」

台下響起如雷的掌聲，久久不散。

魏無羨走下講台，視線筆直投向宴會廳後排座位的淺灰色西裝男人。在記者專注於聆聽新任人魚總統的演講時，他往那人身旁替自己保留的空位坐下，笑著擁住對方親吻。

就像第一天見面那樣。

(完結)

*這句話引自聯合國General Assembly: A/CONF.151/26 (Vol. I), Principle 7，原文為：“States shall cooperate in a spirit of global partnership to conserve, protect and restore the health and integrity of the Earth's ecosystem.”

彩蛋：三隻小魚

海岸邊某幢三層樓古樸建築裡，傳來幼童們精神滿滿的聲音。

「父親、爸爸！我們回來了！」三名六歲孩童從一樓臨海的側門遊進家裡，這間房子經過特殊改裝，以通道引入流動的海水，在室內的起居室一側用花崗岩砌出一方海水池，池畔設有書桌和平板螢幕等設備，可以讓人魚小孩學習讀寫字。

坐在起居室沙發上舒舒服服翻閱小說的魏無羨站起來，走到海水池邊看自家小孩，視線越過落地窗見到護送自家小孩返回的人魚，笑著招了招手。

而藍忘機則拿來乾淨的大浴巾，將三名孩童裡有腳的那個從水裡撈起來擦乾，讓他去換下濕透的衣褲。他家小娃不論有沒有腳，都擁有與生俱來的超音波溝通能力，水性也是極好的。生物演化論述裡曾有提到魚類上岸的演化過程，猜測現今陸地上凡是四條腿走路的，千萬年前在海水中也是如同腔棘魚般將鰭慢慢化為足，顯示離開海洋是一種進化的表現。

如今他的人魚們似乎證明，水陸兩棲才是無敵。

魏無羨清亮的嗓音將藍忘機的思緒拉回到現實裡，只聽他笑吟吟地問：「藍小魚和魏小人們，今天去了哪裡？」

「阿澄叔叔帶我們維護海洋和平。」石榴色尾巴的藍小魚表示。

「座頭鯨和虎鯨打起來了！」魏小人在一旁讓父親擦乾身體，聞言雙眼亮晶晶地表示。

「我們騎藍鯨去助陣。」黑曜色尾巴的藍小魚表示。

魏無羨伸出雙手分別揉了揉兩條小魚的腦袋：「哈哈哈，你們幫誰？贏了沒有？」

藍忘機心頭一動，問道：「人類科學記錄上，座頭鯨與虎鯨的衝突至少有一百件，但原因一直是未解之謎。他們為何衝突？」

「阿澄叔叔說虎鯨是流氓啊！他們吃很多座頭鯨。」紅尾巴說。

「所以座頭鯨們從超音波通訊頻道聽到虎鯨在打群架，就去幫忙對家打虎鯨了。」黑尾巴補充。

「就是這樣。」魏小人點頭，「所以我們去揍了虎鯨。」

「……」藍忘機欲言又止。

魏無羨看著自家鯨豚專家難以言喻的複雜臉色，只好負責教育一下殘暴的人類小孩：「不要這樣，虎鯨唯一的天敵就是你們人類了。人類開藍鯨去虐虎鯨，太破壞生態平衡了。」

「可是藍小魚也不喜歡虎鯨。」小人魚甩甩自己的黑色尾巴，眉頭凝緊：「虎鯨欺負過爸爸。」

魏無羨視線範圍之外，黑尾小人魚對父親偷偷眨了眨眼，而他父親若無其事地對他微微頷首。

「他們沒東西吃的時候，連遇到大白鯊，都會鋌而走險去試吃看看。你們有沒有發現海裡的鮭魚和鮪魚這幾年越來越少？」魏無羨從冰箱裡拿出保鮮盒，將切好的鮭魚生魚片放進小盤子裡，遞給兩條小魚。藍忘機則給小孩拿了肉鬆飯團，讓三小孩吃點東西填肚子。

「唔……」紅尾小人魚接過盤子，滿懷期待地看向魏無羨：「那我把鮭魚給虎鯨吃，我們可以吃蛋糕嗎？」

「鮪魚也給虎鯨，我可以吃素！只吃玉米爆米花！」小男孩立刻舉手。

「……」藍忘機驚訝於小傢伙們的迅疾反應，幾乎失笑：「不可以。」

然後他靠近魏無羨耳邊，用很低的聲音說：「帶壞小魚。」

溫熱的吐息噴在耳際，青年覺得很癢而聳起肩膀躲避，藍忘機去抓他，魏無羨起身就跑。

「……」紅尾小魚目送自家雙親一前一後踩著樓梯咚咚咚跑上樓，一開始還聽見爸爸在大喊大叫，後來就沒聲音了。他立刻放下筷子，把吃了一半的盤子推給魏小人。

「點心剩下來，父親會不高興喔。」黑尾小魚提醒。

小孩把手裡剩一半的飯團給紅尾小魚，嘻嘻笑道：「喜歡吃鮭魚的是我啊。」

門鈴此時響起，魏小人蹦蹦跳跳去開門。

＊＊＊＊

雲夢共和國在某種程度上完全改變了世界。

首先，地球排行前三的水上活動（大概是大堡礁潛水與魟魚共游、里約熱內盧衝浪和風帆之類的）全被雲夢推出的人魚相關活動項目擠下來，想與人魚一同悠游美麗的珊瑚礁嗎？來蓮花塢島就行了。

想聽人魚唱晚安催眠曲嗎？來蓮花塢島就行了。——據說能治恐慌症和各種憂鬱症。

清河聶氏的考古隊與雲夢國合作，投入深海古代遺跡探索。

全球海難救援單位紛紛與雲夢國簽訂互助協議。

天然珍珠採集、海水龍蝦養殖、海膽養殖、沉船打撈——全都因為人魚投入而有了最新技術突破。

但最受矚目的是：雲夢國的人魚國民總數不到四百條，生育繁衍的壓力極大，還要迴避近親，非常困擾。在他們官方發言人魏無羨親自跟人類進行試驗生育後，發現授精卵當中人魚和人類的孵化率是二比一，這消息讓人魚國國民在擇偶對象上一下子從兩三百人要選一個，變成全地球的異性都可以選，於是雲夢國開始每年舉辦大型公開的聯誼交友活動。

想生出可愛的人魚公主嗎？來跟人魚交往吧！

不論在哪裡出生，人魚小孩自動擁有雲夢國的國籍，享受政府補助的全民醫療保險和免稅優惠——是的，雲夢國政府光是打撈沉船就讓這個小國賺翻，利潤除了用來維持雲夢國那點雞毛蒜皮的國土安全之外，就是平均分攤給國民，小國寡民使得人魚的人均所得比產油國還驚人，因此目前所有人魚的所得稅都是負值。

除了加工食品消費稅。

沒辦法，生魚片和龍蝦吃膩了，跟人類打交道才發現高糖和高油食品的美味，導致蓮花塢大量進口巧克力餅乾和炸薯條，連胖老爸炸雞和老貓堂黑糖珍珠鮮奶專賣店都不惜鉅資到蓮花塢島設立分店。這也是全世界第一間被海水淹一半的營業餐廳，只有餐桌平面浮在水面上，沒事還會看到雲夢國總統和總理蹺班出來一手珍奶一手鹽酥雞在那裡吃得滿嘴油。

最後雲夢國議會的議長虞紫鳶夫人終於受不了丈夫似乎開始發福的腰圍，提出進口垃圾食品增課百分之二十的關稅，隨即引發國民（包括官方發言人魏無羨在內）的示威抗議。但雲夢女婿、因為跟人魚結婚而獲得雲夢國永久居留權的海洋科學家藍忘機卻支持這項增稅法案，因為他家僅有的三條小魚多次偷吃爸爸的泡麵和冰品，常常吃不下正餐，嚴父表示此風不可長。

也是因為對於進口食品的政治立場相左，三條小魚的父親和爸爸經常關在房裡爭論，每次爸爸都被處罰得哭著喊著說要回大海，當天晚餐就只好叫Uber外賣了，非常不方便。其中一條藍小魚表示。

「你們明明就很高興。」轉行當人魚家庭醫師的溫情聽完小魚的描述，無言以對地望著冰箱上用磁鐵貼滿的披薩、炸雞、章魚燒外送傳單，憤怒道：「小魚的教育不能等！」接著家庭醫師坐在兩條小魚的海水池邊開始說教。

「魚三！不要仗著你有腳就想跑！」

「我不是魚！」頂著一頭蓬鬆自然捲短髮、瞳孔顏色淺淡的六歲孩童抓著手機和披薩傳單偷偷往樓上跑，還不忘回頭對家庭醫師解釋：「我是魏小人！小魚聽醫生上課，我去問爸爸們晚餐要吃什麼口味的披薩。」

五分鐘後他們家的嚴父走出臥房房門，襯衫鈕釦明顯扣錯一顆，面無表情地沒收魏小人的披薩外賣傳單，親自到一樓廚房料理晚飯。

小说相关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