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46392？」

「沒有。」

崇軒翻了翻白眼，這樣的回答他已經聽到煩了，都搞不清楚到底是小二講的還是自己腦子裡回響著。

隨手丟開已經沒用的發票，崇軒又從那個紙堆裡抽出一張。

「21881167？」

「沒有。」

崇軒又丟掉。

「74778580？」

「沒有。」

再丟掉。

「68169423？」

「沒有。」

崇軒已經忘記這重複的動作是第幾次了，起碼不是二位數。

「大哥哥大哥哥！」一個小孩子跑過來，就樣興奮的小狗一樣。「有沒有中獎？」

「沒有。」這回換崇軒講那兩個字了。

「嗄～都沒有喔，真沒用。」丟下一個瞧不起的表情，小孩又一蹦一跳的跑回去了。「姐姐！我也要玩！我也要！」

「……沒有中獎關我屁事啊？」崇軒露出嫌惡的表情，往那孩子的背影比了個中指──順道一提，他從剛剛開始就只有動左手，因為右手拿來撐著頭。

「呵呵～小安沒有惡意啦，他只是說話太快而已。」一旁苦笑著的青年男子同樣也拿著發票、用自己的手機對號碼，他是這家只有一個班級的幼稚園兼唯一的老師兼校長，別人稱他為藍老師。

「有沒有惡意都差不多啦～」崇軒低聲抱怨。

打從一開始走進這裡後，他就被藍老師拉去對靜雯帶來的發票，在辦公桌上堆成一座小山，藍老師坐在位子上，而崇軒拿了張椅子坐在桌子前，膝蓋無趣的敲打桌腳之間的擋板，傳出非常沉悶厚實的聲音。「說到底，為什麼我得作這種麻煩事？現在不是都有電子發票這種東西了嗎？」

「呵呵，這說來話長唷。」藍老師笑了笑說：「與其說崎靜雯小姐給我們發票是為了讓我們中獎，倒不如說是比較……紀念性的東西。」

崇軒眨眨眼。「對發票是紀念性的東西？完全無法理解。」

「你也不用理解。」一個十分不同意甚至有些厭惡的聲音傳來，只見小二丟給他一個嚴厲的眼神。「只要是大小姐吩咐的事，僕人只有遵從的份，不管上刀山下油鍋把自己腸子挖出來都一樣。」

崇軒回瞪回去，或許那不是明智之舉，但他現在沒想那麼多。「別把我當成你的同事啊！就算我真的答應加入你們也一樣，50416559。」

「沒有。」

藍老師笑了笑，「看來崎靜雯小姐交到一個不錯的朋友呢。」

「「絕對不是！」」崇軒和小二這回倒是挺有默契的，只是含意不太一樣。

「我只不過因為一個由她設計好的事件而被她單方面纏上而已。」

「大小姐的朋友不該有如此沒用的傢伙在，連當陪襯也不配。」

兩人的話又讓藍老師笑了片刻。

「不過，為什麼她會在這種地方做那種事情啊？那個徵信社社長。」崇軒往旁邊瞄了一眼，他原本以為靜雯來這裡是當志工之類的事情，但仔細聽才發現不是那麼一回事。

「靜雯姊姊，我的手機從大大前天早上突然不見了，我明明記得我放在桌上，但怎麼找都找不到，媽媽還罵我平常用太久，我要怎麼辦？」

「偷走你手機的人就是你媽，她不想讓你用太久手機所以把手機偷走。你就跟她說今天有不認識的人要給你手機，並且露出很可惜的樣子她就會還你了。」

「姊姊姊姊！我姐姐前幾天很晚回家後突然就跟她的男朋友分手，一看到電視裡在播卡通還差點揍下去欸！可是那個卡通她之前明明也看得很開心，發生什麼事了？」

「因為那個男朋友比起你姐姐更重視卡通，所以你姊生氣了就跟他分手，沒什麼大不了，只是佔有慾高的少女和渴望虛構的宅男之間無法契合的必然結果而已，你就保護好電視並且不要理她，幾天就沒事了，還有那不是卡通是動畫喔。」

「姊姊姊姊，昨天晚上吃飯的時候突然有個小女孩的聲音打電話來說要找她的爸爸，我一說爸爸就跑出家裡了，媽媽還抓狂著追出去欸，為甚麼啊？」

「你要跟電話那一頭的小女孩好好相處喔！有人想要妹妹都沒有呢。」

愈聽愈不妙的發言讓崇軒的臉都歪了。「她到底是來這裡幹嘛的啊？」

小二發出瞧不起的聲音。「答案都在眼前了還不知道嗎？你從小受到的教育還真讓人懷疑。」

崇軒有些不開心地瞄了他一眼。「我知道她在幫那些孩子解決謎題，可是為甚麼要專程找小孩子啊？那有甚麼意義嗎？」

「這問題我也問過崎靜雯小姐呢。」藍老師忍不住笑了幾聲，但很努力壓抑不讓自己的聲音影響到孩子們。「她說孩子的眼睛是最純淨的，不會把生活中所有的事情都當作理所當然來忽略，其中也一定有不少有趣的謎題，所以就經常來我們這裡聽孩子們的問題，通常一到兩個星期就會來一次吧，大家都很喜歡她呢！」

崇軒還真是第一次聽說這種事，不過……

「拿發票這種東西當禮物真的好嗎？」撇撇嘴，他重新看向桌上一大堆的發票，幾乎都可以埋進幾個孩子，全都是靜雯叫小二放在後行李箱裡帶過來的，而那個小袋子裡的只是象徵性的小數目。

「呵呵！崎靜雯小姐的觀念跟一般大眾不太一樣，那也是小孩子們喜歡她的原因之一。」藍教授受拿起一張發票。「不過，幼稚園真的很感謝她送的禮物啊！像這張，中了一千元呢！」他拿起鉛筆在那張發票上寫下數字一千，然後小心翼翼的把發票放進桌緣的紙盒中。

「話說回來，為什麼你們要叫她『小姐』這麼畢恭畢敬的稱呼啊？好像她是這兒的老闆似的。」

「就算不是老闆，全世界都應該那麼叫大小姐！」小二十分不認同甚至有些氣憤的說：「不過，因為大小姐跟我說過全世界不可能，所以起碼所有的下僕和熟識的人都要那麼叫她，這是我在世界上唯一可以忍受的瑕疵！」

除了懷疑那那麼激動的小二是不是從小教育有問題之外，崇軒實在不想理他。

他看向藍老師。「為什麼你們那麼尊敬那個徵信社社長啊？她以前幫助你們什麼嗎？」

「是的。」藍老師的笑容裡多了些滄桑感。「其實，這間幼稚園在兩三年前早就該關門了。」

崇軒揚起眉毛。「招生不足嗎？」

藍老師點點頭。「因為少子化和同行競爭激烈的關係，我們招生名額是一年比一年還差，甚至有一次只剩下個位數，經營困難不只使我們無法正常提供午餐和點心、東西壞了也沒錢修、甚至還被斷水斷電呢！現在回想起來還真是一個噩夢。」

雖然臉上帶著笑容，但藍老師的笑容裡多了些疲憊。「當我們都覺得沒希望的時候，是崎靜雯小姐來了！她主動來敲我們幼稚園的大門，就像天使下凡一樣。」突然，又轉為了夢幻的神情，就像電影裡受到天神祝福的人一般。「不只提出由她提供我們資金進行整修，還聘請專家來幫助我們進行各方面的調整，讓家長和學生都受到我們幼稚園的吸引，我們才得以起死回生，整間幼稚園都非常感謝她。」

崇軒在他說到一半的時候就揚起了眉毛，看了看手中的發票。「難道說，這個發票也是……」

「是啊，當時崎靜雯小姐第一次來的時候，把手上的發票送給我們，結果那些發票中了不少錢，讓我們暫時撐過一段時間呢，所以以後她來的時候，也都會帶發票來。」

「哇賽……」崇軒的語氣有點吃驚的呆愣，下意識看向靜雯，她正一邊聽著一個小男孩的問題，一邊搔著小女孩的頭。「真想不到，那傢伙居然會做這種事？」

小二嗤之以鼻。「是你還不認識大小姐才會有這種偏見。」

「這話我必須贊同喔。」藍老師也說。

崇軒看看教室裡的桌椅，一排排共二十五個位子沒有一個是空著沒放著書包的。

他又看看靜雯的笑容，那是他沒料到的表情。

總覺得……好溫柔。

「……我想是吧。」崇軒有些不太情願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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