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的時候，已經握在他的手心、簪在她的髮鬢、以及藏在他們的心裡。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看見那個人的笑容，心口就噗通噗通地跳得很快，臉頰也感覺發熱了起來。

我在緊張嗎？因為他而緊張？

剛認識他的時候，明明只覺得他是個很寂寞的孩子，現在卻只要看著他就心口暖暖的，和他待在一起就覺得很幸福。

這是喜歡上一個人的感覺吧？

我...不知不覺喜歡上他了嗎？

......一想到他的臉總覺得心跳更快了，還是先不想了吧。

就算真的喜歡上他，他也不一定會喜歡我的，戀愛就是這麼回事呢。

百鬼丸剛過十八歲生日不久的某天夜晚。

長髮少年一個人坐在臥室裡頭，正望著眼前的一疊光碟若有所思。

這些影片和他平常會看的古裝劇風格完全不同，畢竟封面上的人衣服都穿得很少，或者根本就什麼都沒穿...

是的，這些是壽海爸爸為了慶祝兒子滿十八歲，而為他青春期教育而準備的特別禮物。

俗稱：Ａ片。

拿到這疊片子前，他已經聽了父親像講課般教學了一下午的男女生理分別（雖然是他12歲左右就已經讀完的健康教育內容），然後又語重心長地告訴他會有生理衝動是正常的，但是這種事最好只和彼此喜歡的人做，以及要如何紳士地對待對方。

「......父親，我沒有喜歡的人。」百鬼丸有些遲疑地打斷父親的長篇大論。

遲鈍如他也知道，他能夠理解的喜歡和父親說的喜歡並不同。

他喜歡父親和母親，也喜歡多羅羅、美緒和多輔。

但是父親說的喜歡應該是指所謂的「戀愛」吧？

他完全不懂那是什麼感覺，所以自然也沒有所謂的喜歡的人了。

「現在沒有，以後也會有的。」壽海摸了摸他的腦袋，「還有，就算是喜歡的人也不一定會進行這種行為，總之...先學起來不是壞事。」

「...好。」

既然父親都這麼說了，他也就仔細聽講了一下午的人體奧秘之行為課程。

如果有誰聽到百鬼丸正在上的這堂課，應該不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就是傻眼到極點吧？

居然可以把性感帶和高潮點之類的臉紅心跳話題，講解得像上課般認真嚴肅兼之枯燥乏味令人打哈欠，真不愧是壽海醫師。

「剩下的...你就看這些影片自學吧。」壽海爸爸趕緊按住他手上的紙筆，「你剛才寫的這些不要讓人看到。」

這孩子居然認真到做了不少筆記，看來他自己真不覺得這種事有什麼好尷尬的。

但如果讓誰...比方說讓未成年的多羅羅看到的話，火袋可能會馬上紅著眼睛衝過來找他算帳。

他也年紀有些了，不想跟火袋像年輕時一樣謳歌青春，一言不合就互毆。

「我準備了一台新的播放器給你，所以千萬別在其他地方看這些片子。」壽海仔細地叮嚀道，「回房間看，記得上鎖。」

「好。」

深知自家孩子缺神經和羞恥心低破地平線的毛病，壽海爸爸又認真強調了好幾次才放人離開。

只能希望百鬼丸千萬別出差錯了，如果不是那些筆記，而是被多羅羅看到這些「教育用」片子的話...

截拳道對上薙刀術可是近身格鬥和中距離兵器的對戰，他真的討不了好的。

「......」看完第三張片子，長髮少年呼了口氣。

原來這種光碟的內容這麼刺激，的確是要躲起來看比較好，因為他現在就對下身的生理反應有點困擾了。

而且不只下身起了反應，全身也像泡在熱水裡一樣熱呼呼的，讓他有種衝動非常想要......

於是他嘗試了一下父親講解過的，人類為了消解生理反應時而會有的另一種行為。

「......唔...！」

生疏地嘗試了一陣子後終於迎來了強烈的高潮感...和後續的虛脫感，滿身薄汗的百鬼丸忍不住喘個不停。

全身有些發軟的他簡單清理了一下後，稍作休息躺在地上思考了起來。

原本光聽父親講解還覺得挺抽象的，但是嘗試過後才發現這種感覺如此強烈，人類原來會和喜歡的人做這種行為嗎？

雖然他不是討厭這種刺激行為，只是結束之後的心情相當空虛，所以他真的無法理解有些人居然會因此得上縱慾過度、性愛成癮的毛病。

壽海還講解到也有些人會刻意不斷交換伴侶的現象，但是百鬼丸照著剛才的經驗想像後卻起了一股惡寒。

噁心。

不管是更換著對象還是同時和複數對象進行，這些行為都讓他覺得非常噁心。

沉思了一會兒，他才想到也許是「自己做」、「和不喜歡的人做」與「和喜歡的人做」之間會有所差異，不過也沒有可以一起實驗最後一項的對象，所以他決定先把這個問題留到以後再考慮。

現在百鬼丸還比較想去沖個澡，總覺得全身是汗黏糊糊得非常不舒服。

但才踏上走廊走沒幾步路，他就遇到美緒了。

「百鬼丸，你要去洗澡了嗎？」她的身上還帶著些好聞的熱氣，看起來才剛洗完澡不久。

「嗯。」

「我剛泡過澡所以熱水還留著，你可以接著泡沒關係唷。」

「......嗯。」

「那我先去睡了，晚安。」

「晚安。」

進了浴室簡單地梳洗後，百鬼丸看著浴池中還冒著熱氣的洗澡水發愣了一會兒。

平常他並沒有泡澡的習慣，就算偶爾去泡澡也是因為天氣太冷而被多輔逼著進去的。

可是現在百鬼丸卻對進去美緒泡過的浴池有著強烈牴觸的心情，並不是討厭，而是不明所以的退卻感。

他現在的確是不想泡澡，但也不該會這麼不想去泡澡才對。

為什麼？

想來想去也沒個定論，於是他轉身就把身體擦乾，回房準備睡覺了。

一身清爽地躺在被窩裡，百鬼丸又突然有些好奇起父親提到的「喜歡的人」會是怎樣的存在，「戀愛」又是什麼樣的感覺？

影劇之中的確常看到談情說愛的戲碼，但令人遺憾的是，以他的理解力要跟上那種複雜至極的情感糾葛......簡直癡人說夢。

可惜壽海從明天起又有好一段時間要去海外出差，所以他決定去問問其他家人，或許也能夠得到答案。

「......所以你就來問我？」一陣驚愕過去，多輔慌著抽了幾張紙巾。

方才他毫無預警被百鬼丸問了一句「你有喜歡的人嗎？」，嚇得嘴裡還沒嚥下去的保久乳全噴了出來。

沒想到這石頭腦袋居然會有關於戀愛的知識，現在居然還對戀愛有興趣嗎？！

「......嗯。」幸好百鬼丸反應飛快地躲開那口牛奶，不然他現在也得去洗臉了。

「呃......我沒有喜歡的人。」多輔還是認真地回答了，「而且我現在也不打算交女朋友，所以沒辦法回答你。」

「嗯...」

「你要是想找人商量這個話題，不如直接去找母親吧。」

「不能問美緒嗎？」

「......我覺得不妥當。」多輔忍住掩臉的衝動，「你還是去問母親吧。」

先不論美緒喜不喜歡這個石頭兄長，拿這種問題去問年齡相當的女孩子應該都會引起誤會的，多輔突然非常慶幸他是先來問自己。

「好。」

「母親，有喜歡的人嗎？」

「我？以前有哦，雖然現在已經沒有了呢。」一瞬間回憶起了前夫，縫趕緊收起哀傷的神情。

「那百鬼丸呢，你有喜歡的人了嗎？」她笑瞇瞇地反問。

「沒有......大概。」百鬼丸掩住了自己的嘴。

剛才他是想直接回答沒有的，但是卻不自覺又說出了大概兩個字。

「......母親，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覺？」

「感覺嗎......那麼百鬼丸來做一次久違的想像練習吧，也許這樣你比較好理解呢？我會提出問題，你再想像著代入身邊的女性試試看？」

「嗯。」

「跟某個女性在一起的時候，你會覺得心情很好、很快樂嗎？」

「......和多羅羅、美緒，還有母親在一起的時候，心情都很好。」

「...嗯，先把我除外吧。」縫忍著笑意，「你現在是要想像喜歡的人，不是喜歡的家人。」

「好。」

忍著想抱住可愛過頭長子的衝動，她繼續提出下一個問題。

「常常心裡一直會有某個女性的身影，所以會覺得身邊少了她很痛苦嗎？」

百鬼丸認真地沉思了起來。

多羅羅...的確是常常掛在心裡，不知道她今天在學校過得怎麼樣，傍晚回來時看到自己新作的焦糖布丁會不會高興。

至於美緒......他也常常掛在心裡，最近她開始在保育學校就讀了，所以總是只有早晚才看得到人，實在有些擔心她又要打工又要上課會不會累壞身體了。

「下一題。」看他的表情似乎有些定論了，縫再度發問，「如果看到某個女性一臉幸福的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你的感覺如何？」

幸福的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嗎？

「......多羅羅的話，我會很擔心。」百鬼丸端起熱茶啜了一口。

不管怎麼想都只覺得她被壞人騙了，而且那孩子年紀還太小，現在就交男朋友什麼的果然不妥當。

「那美緒呢？」

「......」一聲清脆，百鬼丸把手上的茶杯捏裂了。

只是想像一下美緒和自己以外的男人在一起的畫面，百鬼丸就有股無名火冒了上來。

不高興，不知道為什麼，總之他就是覺得非常不高興。

「.....你的答案好像出來了呢？」縫掩口努力忍笑。

正所謂身體比頭腦還要聰明，這孩子的反應真是再好懂不過了。

「不過戀愛這件事呢，你所喜歡的人也不一定會喜歡你，告白前要先做好這份覺悟，知道嗎？」

「......我知道了。」

原來我喜歡她嗎？

那麼...美緒，會喜歡我嗎？

......喜歡我這種人？

這種...沒有手腳，身體到處都是殘缺的人...？

不想去問她了。

我沒有母親說的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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