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大叔你是用什麼眼神看我。」仇恨的話語一字一句為自己鑿開墳墓，少女的眼裡盈滿了不屑與鄙夷，她怒吼、她尖叫、她哭泣，但這些都不足以撼動面前的男人一絲一毫。少女期盼的並不是男人的懺悔，而是一句在乎的話語，生氣也好憤怒也罷只要把雙眼看向她便已滿足，但這是不可能的事。

娜萊坐在布幕後冷眼旁觀，手上的鉛筆審視著劇本確認是否有台詞需要修改，雜亂的線條及字句佈滿台本，模樣如魔女的咒語書般。不知道是否出自於生活經驗，娜萊的劇本幾乎都是年齡相差甚遠的男女故事，無論是愛情懸疑還是犯罪她都寫過一遍了，這是她在社團創作的第六部劇本，但娜萊從不參與這六部劇的演出，哪怕是跑龍套的她都沒有演過。一旦深陷其中就會無法自拔，沒辦法分辨虛假與現實，她透過指縫看向臺上的女主角，演技精湛的她把女主角演得維妙維肖，簡直是本人。

「為什麼不上臺？」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盛賢站在自己身後，彎下腰與坐在椅子上的她平視，「我覺得小一會演得比她更好」幻覺，娜萊告訴自己，就算他和盛賢一樣親暱的呼喚只有彼此知道的暱稱，他也不是真實的鄭盛賢。見娜萊不理會自己，盛賢捏捏她的後頸，像疼愛貓咪似的按摩少女僵硬的脖頸，修長的手指在少女領口和頸窩間來回撫摸，細膩的皮膚如綢段般柔滑溫暖，刺激著男人的指腹，而他指尖的薄繭也如錦衣上的刺繡般扎人，螫的娜萊心底發癢。『別摸我。』皺緊的眉頭像是在按奈什麼，以舞台上演員的臺詞掩飾自己在後臺對著空無一人的身旁說話。

盛賢剎然停止動作，他附在娜萊耳邊小聲說著，「小一討厭我嗎？」男人的吐息噴灑在少女耳廓，溫熱且潮濕。「平常也是不怎麼跟我說話，為什麼只在我睡著時對我撒嬌呢？」盛賢是深層睡眠類型的人，不可能知道娜萊都在他熟睡時做了什麼，還是說……他一直假裝不知道……，『你喜歡我嗎？』娜萊微微側過頭與盛賢四目相交，「我愛妳啊。」他微笑。不一樣，這與她對盛賢抱持的感情不一樣，無論是虛假還是真實的盛賢都會如此回答她，即使在幻覺中她依然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好討厭你，這句話就算是對不存在的盛賢她也說不出口。

「怎麼了？」社團學長突然拍了娜萊的肩膀將她拉回現實，「看妳一直在自言自語。」朴韓松不解的垂眼看著娜萊。『沒事……我只是在對劇本的臺詞……』拙劣的謊言，儘管如此韓松也沒多加追問，只是"這樣啊"的相信了娜萊的藉口。韓松染成金色的短髮在舞台燈光下顯得更加耀眼奪目，他與娜萊同是師長眼裡的不良學生。但與娜萊不同，韓松只有外表稱得上不良，其餘無論是成績還是待人處事都是完美的優等生。『朴學長已經考完高考了吧，打算上那一間學校？』娜萊轉移話題，把問題帶到韓松身上而他只是挑眉看著她，似乎注意到了什麼。「嗯，沒有意外的話大概能上東國大學。」要去上那裡的戲劇系嗎？娜萊猜想，姐姐是著名經紀公司的代表理事，朴韓松選擇這條道路不讓她意外。

「妳呢？已經要升高三了家裡人應該也幫你想好了吧，聽說妳爸爸是法學院畢業。」韓松不知道盛賢是娜萊養父這件事，同儕間沒人知道，「那他有要你考法律系嗎？」一般父母都會希望子女繼承家業這點娜萊也明白，但盛賢似乎對法律系很抗拒，盛賢不願意再去回憶為了考上法律系的高中生活，「那太痛苦了」他曾經對娜萊這麼說。

『淅瀝淅瀝淅瀝嘩啦嘩啦嘩啦』

外面突然下起滂礡大雨，連沒有一扇窗戶的社團教室都能清楚聽到雨聲。「啊下雨了……娜萊妳有帶雨傘嗎？」沒有，問這個幹嘛？難道學長你想跟我共撐一把雨傘嗎？她打鬧的戳韓松毫無防備的腰部，他模仿蝦子般彎起脊椎凹了進去。「不要欺負學長。」韓松面部扭曲如哈巴狗可憐兮兮的向娜萊求饒，娜萊也望著韓松，雖然模樣不一樣但盛賢和韓松同樣是男性，同樣能吸引身為異性戀娜萊的本能，但為什麼下半身只會對盛賢發了瘋似的起反應，接觸其他的男性卻冷淡的像個無性戀。與其他男性交往就能減輕自己的罪孽娜萊當然願意。如果盛賢知道自己抱持著是如此污穢的想法，他肯定會對她產生厭惡。找個盛賢的替代品以填滿自己的空虛，娜萊腦海裡出現了另一個罪孽。

『朴學長有女朋友嗎？』娜萊與他走在通往穿堂的走廊，落下的雨水飛濺起來沾濕了她的皮鞋，「沒有，為什麼好奇這個？」比娜萊高16公分的韓松只能看到她淡紫色的頭頂，她停下腳步又戳了韓松腰部一次，「幹嘛啦！」韓松大叫，比娜萊高大許多的男生縮起來保護自己的模樣超級好笑。明明有在練柔道的男人為什麼這麼怕癢……，娜萊沒考慮過兩者之間根本毫無關聯性。『沒什麼……只是在考慮要不要和學長交往看看。』怕洩露自己邪惡到計畫，她沒看著韓松。

韓松沉默了一陣子才開口說話，「妳……不是已經有喜歡很久的人嗎？」咦？她猛然回頭詫異的看向說出這句無心話語的韓松，你怎麼知道？散發著敵意與警戒的娜萊如被戳到痛楚的豪豬，全身長著尖刺上面還有尖銳的倒勾。不懂娜萊為什麼生氣的韓松繼續自己的無心話語，「不是說作品能展現一個人內心的渴望嗎？你所有作品都在隱含著：好喜歡一個沒辦法喜歡的人，這樣的想法，難道你自己沒發現？」娜萊覺得自己彷彿裸身面對韓松，內心最赤裸的慾望都被他發現。害怕羞恥憤怒各種顏色的情緒被攪在一起最後變成噁心的爛泥色……

「如果隨便對待自己的感情會受傷喔…」韓松對她釋出年長者的關心，跟盛賢一樣……都是擔心都是關愛，但同時都不是喜歡。『反正已經感受不到痛了。』長期受傷會對疼痛麻木讓娜萊像是死人一樣，無論被割出多大的傷口都不會感覺疼痛。「沒有痛覺的傷口才最危險……因為你不會知道自己流了多少血……」他打開雨傘步入雨中，將娜萊丟在身後……「這樣心會死掉的。」韓松的聲音被雨聲削弱，但話語還是深深的插進已經血流不止，娜萊的心臟。

「小一！！」幻覺嗎？娜萊對呼喚無動於衷，直到眼睛對焦看清了撐著黑傘站在雨中的鄭盛賢，似乎是知道少女沒帶傘，一如往常體貼的他來學校接娜萊回家。盛賢走來時剛好與韓松擦肩而過，韓松向盛賢微微點頭打招呼，當盛賢發現娜萊的同儕在身旁時有些驚訝，「對不起，妳不喜歡我在別人面前叫你小一對吧…」他抱歉的語句使娜萊揪心。我喜歡，話語卡在喉嚨如魚刺般上不去下不來，我喜歡我喜歡我喜歡我喜歡我喜歡我喜歡我喜歡我喜歡我喜歡我喜歡我喜歡我喜歡我喜歡我喜歡我喜歡我喜歡我喜歡我喜歡我喜歡我喜歡。

『我喜歡你……』太軟弱，小聲到盛賢甚至還彎下身靠近她臉龐，「妳剛剛說什麼？」沒事，娜萊敷衍過盛賢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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