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去挑戰了？」望著眼前的常客傷患，壽海顯得相當無奈。

「當然了，我好歹也是正統神田一刀流的小免許，為了升到免許皆傳，不管怎樣都要磨練自我的吧？」

「要磨練也要找合適的對象，你這叫不自量力。」望著對方手腕和側腹滿滿當當的青痕，壽海嘆了口氣。

還穿著劍道服的中年男子搖了搖頭，「醫師你這就不懂了，跟那麼強的對手對練我可是受益良多啊！」

「我只知道對方已經非常容讓了。」壽海按了按對方的側腹，痛得他嗷嗷怪叫。

這名傷患最近幾年每隔一兩個月就會來一次，往往都是一身的瘀青和跌打損傷，但總是只有看起來嚴重，實際不用一週就會完全痊癒。

覺得納悶的壽海仔細詢問傷患後才知道，他這些傷都是和一名武藝高超的老人對練時來的。

而且這名老人竟然還是個盲人。

身為外科醫師的壽海對劍道雖然不甚理解，但卻看出對方全都避開了重要的骨骼和內臟，可見這名老者不但熟知人體構造，而且非常理解該如何手下留情。

「容讓也罷。」撫著側腹的傷患嘿嘿傻笑著，「聽說那個老人的徒弟全都嚇跑了，我看都是群沒骨氣的小鬼！」

「他有在收弟子嗎？」壽海挑起眉。

「只要想學就能去找他，那個老人聽說不收學費的。」他聳了聳肩，「壽海醫師也感興趣嗎？想去找他學劍術？」

「不，不是我要學。」繼續在病例寫上處方，壽海皺緊了眉。

雖然想教那孩子鍛鍊身體，但是看不見的他實在是和這項技術相性太差了。

也許這位老人能夠代替自己徹底地指導他。

到了傍晚終於可以下班，壽海拖著疲倦的腳步走向了老友火袋的家。

「火浦太太，我來接我兒子了。」

「他正在客廳陪多羅羅看電視，我去牽他過來。」還圍著圍裙的自夜才剛回過頭，客廳的門口就伸出了一把導盲杖的末端。

聽見父親的聲音，看不見的小小少年正努力地往聲音的方向摸索而行，但就算有導盲杖可以探路，他身上人造物的手腳卻用得並不靈活，只是一個踉蹌就整個人重摔在地。

「－－－！沒事吧？！」衝上前的壽海緊張地檢視他有沒有受傷。

無法出聲的小小少年面不改色地搖頭，只是拉著父親的手臂想要起身。

看著貌似毫無疼痛的兒子，壽海自己卻感到相當心痛。

這孩子的痛覺遲鈍有逐漸惡化的趨勢，最近他行走時總是有些莽撞地邁步，已經越來越沒有受傷的危機意識了。

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牽著養子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臉嚴肅的壽海爸爸下了決心。

「明天我們一起出門吧。」他摸了摸兒子的腦袋，「去一個可以教你鍛鍊身體的地方。」

雖然不大懂父親的意思，小小的少年點了頭。

照著那個病患說過的路線，壽海牽著養子走在一片滿目蒼翠的竹林裡。

聽見四周不時出現的蟲鳴鳥叫，目無焦點的少年偶爾會把臉轉向聲音的方向。

走了好一陣子終於抵達目的地的道場，壽海敲了敲那扇有些破舊的木門。

「哦？沒想到會有初次見面的人來。」從道場旁邊的木屋走來，一名敲著竹杖的老人笑開歪斜的嘴。

「找我這老頭子有什麼事嗎？」

「我有件事想拜託您...」壽海嚴肅地正起臉色。

在昏暗的道場內，三人正席地而坐。

「要讓這孩子理解恐懼感......」聽完壽海的請求，老人搓著下巴淺淺地笑了一笑，「雖然不知道能不能辦到，我盡力吧。」

「但是這孩子可能會相當痛苦，你能接受嗎？」他的竹杖準確地往小小的少年一指，「以他的情況只能這麼辦了。」

「......這是不得已的，拜託您了。」壽海皺緊了眉間，「對不起，但是這對你來說是必須的。」

「......」小小的少年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放下總是隨身的導盲杖，他握緊了父親放到自己手裡的木刀。

維持著一週兩天的來訪頻率，鍛鍊已經邁入了第七天。

已經不知道第幾次被木刀擊中側腹了，蜷著身體的小小少年痛得忍不住嘔出一灘酸水。

不捨地別過臉，滿臉是汗的壽海努力強壓想上前阻止的念頭，他雙手握拳格格震個不停。

「還不夠。」攻擊已經相當放慢速度的老人嘆了口氣。

「覺得很痛？不想被打中對吧？沒有的東西強求也沒用，相對地你要善用你所擁有的東西，雖然看不見但你聽得見，手腳雖然不是自己的，但是你能下功夫努力地活動它們。」

「想要活下去吧？逃避並不是可恥的事，活下來才能取勝。」

「活著就是戰鬥，對你來說尤其如此。」

痛苦地咳了幾聲後才終於緩住疼痛，少年摸索著地上脫手的木刀再度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

和先前不同，朝老人舉刀的少年皺緊眉間，周身透出了一絲殺氣。

「很好，繼續吧。」老人微微一笑，他手裡的武器以剛才無法比擬的高速揮出。

聽見木刀破空的聲響，小小的少年瞬間往後退了一步。

雖然被對手刀尖劃過的腹部感到些許疼痛，但他卻緊跟著往前刺出一記突刺。

見狀想側身閃躲的老人還是稍微慢了點兒，少年的攻擊已經淺淺地擦過了他的腰間。

「哦？」老人忍不住笑了出來，「終於開竅了。」

少年十四歲的這年，終於得到主要角色的他得到了一份父親的禮物。

「百鬼丸，這裡以後就是你的練習室。」打開新裝潢好的房間，壽海領著養子走了進去。

「你覺得如何？還有缺什麼嗎？」

看向鏡子構成的整面牆壁和擺了不少影劇片的櫃子，百鬼丸搖了搖頭。

－－－「謝謝父親。」

過了一個鐘頭後，來看看狀況的壽海發現兒子正站在櫃子前東翻西翻，皺著眉頭的表情看起來相當困擾。

「在找什麼嗎？」

聽見他的聲音，百鬼丸連忙回過頭來。

－－－「這次的角色會用擒拿術。」

－－－「找不到參考的片子。」

「擒拿？怎麼不問我呢？」

「......？」百鬼丸明顯地面露疑惑。

父親會擒拿術？不管對待任何人都非常溫柔的父親？

「我有截拳道的級位。」回憶了一會兒，壽海這才發覺不對，「這麼說來，我以前從沒跟你提過吶...」

望著父親，少年的表情顯得更加困惑了。

－－－「截拳道是什麼？」

「近身格鬥術的一種。」他突然面露苦笑，「...我在年輕的時候學的。」

總不好告訴這孩子那時候老是被火袋打架牽連，所以為了防身才去學了這項技術吧？

想起年輕時會用筆或手指攻擊敵人要害的危險舉動，壽海的苦笑幾乎停不下來。

「以前想過要教你學截拳道鍛鍊身體，但是那時候你還看不見，實在是無從練起。」

「如何，你想學嗎？」壽海的表情轉為嚴肅，「截拳道也是為了戰鬥而生的武術，但是和老師教你的劍術一樣，希望你不要為了傷害別人而使用，而是用來保護他人。」

看見父親語重心長地對自己叮囑，百鬼丸認真地點了點頭。

－－－「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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