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輔，是我嚇到他了...」縫朝百鬼丸伸出手想拉他起身，「有沒有怎麼樣？」

「......」輕輕格開縫的手，他搖了搖頭自行起身。

走到一邊，百鬼丸脫下上衣用力扭掉水份，其他人七手八腳地找可以擦乾身體的東西。

「先穿我的外套吧？」

朝多輔搖頭拒絕，百鬼丸往口袋一抽卻只有內頁已經濕透的手冊。

「......」連筆談都沒辦法了，迫於無奈他只好相當費力地開口。

「...我不...冷...，不...用。」

「怎麼可能不冷啊！」多羅羅皺著眉頭，「風這麼大！」

「...真的...不...冷。」

「百鬼丸，逞強是不行的！」拿著手帕的美緒幫忙擦拭身體，表情像是有些微怒。

但他依舊固執地搖頭，把即使扭掉大半水份還是相當溼潤的衣服穿回身上。

在冷風呼嘯的海邊，他的確沒有任何發冷打顫的動作。

「......難道說你連冷熱都完全沒感覺了嗎？」多輔一臉凝重。

昨天聽多羅羅說他有痛覺遲鈍的毛病，查了資料才知道這種體質對感受冷熱也有影響。

吃辣無感也就罷了，但是她說百鬼丸以前明明還感覺得到溫度差異的。

這很明顯是症狀變嚴重了吧？

「......」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百鬼丸撇開了視線。

「喂，回答我啊？」

「......」拗不過多輔的逼問，他想回答沒有問題時卻忍不住開始乾咳。

不過才講了幾句話而已，百鬼丸鬱悶地皺起眉間。

「總之先走回車站吧，那邊的海風比較小。」輕拍他的背，縫一臉擔心，「喉嚨要不要緊？」

往前移動腳步，他再度避開縫的手。

「...沒...事，會...害妳弄...濕...」

察覺自己不斷被他避開，縫露出有些哀傷的神情，一旁目睹的多輔悄悄握緊了掌心。

之後等了半個多鐘頭電車才緩緩駛來，終於回到旅館時已經超過九點。

讓其他人先行回房休息，多輔把百鬼丸趕進浴室。

「熱水要泡到肩膀，知不知道？！」豎著眉毛，多輔不知為何有些生氣。

「......知...道了...」

趁他洗澡的時間，多輔前往縫的房間。

「多輔？怎麼了嗎？」

「......有點事情想問母親。」

「有事情要問我？」縫輕推著兒子進房，「那就進來說吧。」

坐在椅子上猶豫了好一陣，他才總算決定怎麼開口。

「母親...兄長他...是個怎麼樣的孩子？」

「......怎麼了嗎？突然提起這件事。」聽見多輔的疑問，縫的表情黯淡了下來。

還小的時候，有一次曾經因為羨慕朋友有兄弟姊妹，於是便詢問了母親獨子的自己是不是也有這樣的存在。

愚蠢提問得到的答覆是母親滿頰的淚水。

但是現在不能打退堂鼓，不是擔心讓她傷心的時候了。

「母親除了名字以外從來沒仔細說過他的事情，請告訴我。」

「......是個身體虛弱經常睡覺、既不哭也不鬧但是喜歡撒嬌的孩子哦。」

「明明那麼小眼睛還是看不清楚的，可是抱著他的時候總是盯著我看或是用臉蹭我，真的非常、非常的可愛...」

「......他看得到？」

「...多輔？」

「......」表情像吃了苦藥的多輔望向母親的雙眼，「他不是個沒有雙手和左腳、看不見、聽不見也出不了聲的孩子嗎？」

「你怎麼...？！」驚愕得話語到口邊無法成句，縫緊抓住多輔的肩膀。

為什麼這孩子會知道？明明沒有告訴過他。

「前陣子，因為好奇百鬼丸的本名，多羅羅悄悄告訴我了。」低垂著頭，多輔抿緊嘴唇。

果然是這樣嗎？居然會有這麼巧合的事。

「......是一樣的嗎？」

「一字不差。」望著縫的臉，多輔苦笑，「果然母親不怎麼意外。」

「他第一次來家裡的那晚您就知道了嗎？」

聽到自己談到他的身體殘缺，平時非常穩重的母親竟會失手摔了碗。

「......雖然那時候還不敢肯定，但現在已經肯定了。」縫的眼角流下一行淚。

「多羅羅告訴我的時候，我還以為只是名字湊巧相同。」

「不過剛才您說兄長是有視力的吧？但百鬼丸過去是盲人，也許真的只是湊巧名字一樣－－－」

「不！那孩子之所以會成為盲人是我的錯！！」冷不防地，縫突然哭喊道。

「母親？！」

滿臉淚痕的縫從隨身手帳翻開一頁剪報遞給多輔，標題是私立醫院院長販賣嬰兒的案子。

「這是...」快速瀏覽完那張剪報，多輔神色非常震驚。

「如果那時候我沒有離開他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他會失去視力都是我害的！！」

生下那孩子後，只相處了短短兩個月。

之後有一日因為自己疲勞昏迷而送醫，過了數天再醒來時那孩子就消失了。

逼問丈夫只得到那孩子身體突然惡化不治，已經下葬的回答。

連最後一面也沒有見到。

等到知曉真相時已過去一年多，不管怎麼哭喊也無法挽回了。

「......不對！！是那個人的錯！！跟母親一點關係都沒有！！」

都是那個捨棄自己親骨肉的男人害的。

讓兄長失去家人、讓母親失去孩子、讓自己失去兄長的元兇！！

緊抱著痛哭的母親，多輔幾乎把嘴角咬出血來。

過了好一陣子，縫終於哭聲漸歇。

「母親...接下來打算怎麼辦？由我去告訴他嗎？」

多羅羅說他很討厭那個名字。

可見兄長應該很恨吧？那麼由獨佔母愛十五年的自己來承受這股恨意也是應該的。

「...不，我會親自說的。」抬手擦掉眼淚，縫的表情非常堅定。

「.....我知道了。」

「謝謝你，多輔。」抱緊面前的兒子，縫摸了摸他的頭。

等多輔回到房間時剛過九點半，很難得的百鬼丸已經上床睡覺了。

浴室還殘著熱氣，看來他有好好泡個澡。

剛和母親談話過的多輔放下心後也覺得有些疲倦，草草梳洗過後跟著躺平在床上。

隔天早晨，被鈴聲吵醒的多輔睡眼惺忪地望了四周。

應該是百鬼丸設定的手機鬧鈴，但他卻毫無醒來的跡象。

就這一個月同房的觀察下來，平常如果不是百鬼丸會馬上醒來關掉鬧鈴，就是根本沒有設定鬧鈴，然後怎麼叫都叫不醒。

「喂，百鬼丸。」被鈴聲吵得有些煩躁，多輔乾脆親自去叫他起床。

拍了拍那團棉被，裡面的人一點反應都沒有。

「.....今天是賴床模式嗎？」雖說有點早，不過今天多羅羅說想帶他出去走走，是該起床了。

弄醒這個常常一睡如死的傢伙已經駕輕就熟，多輔一把掀開了棉被。

縮成一團的百鬼丸緊閉著眼表情痛苦，滿身是汗就像剛從水裡撈出來的。

不知為何他的嘴裡還塞著毛巾。

「你...喂！你咬著毛巾睡覺幹嘛？！」用力搖了搖百鬼丸的肩膀，他才略微睜開了眼睛目無焦點地望著多輔。

覺得他反應異常之外呼吸也很急促，多輔伸手探向他滿是汗水的額頭。

手上傳來的溫度讓他臉色立刻垮了下來，立刻抓起手機通知其他人。

「百鬼丸發高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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