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7092 上

00

他滿口謊言，她說的話也是騙人的。

01

凍原景緻自窗外飛逝而過，豪華橫貫列車的商務包廂內擺放著兩組相對的單人床，

白天時候能坐在窗邊的雅緻沙發，中間的橢圓調整桌充當書桌。

而身著普通服飾的戰術少女希諾獨自一人坐在沙發上看書，偷偷側耳傾聽。

腳步聲從走廊接近，停步後是摸索磁卡的聲音。

鑲有小塊強化玻璃的房門將包廂與車廂邊緣的走廊隔開，保障隱私的窗簾阻擋外面視線。

「我回來啦。」

少女將注意力離開文字同時，包廂房門碰巧打開，穿著休閒服飾的男子闖入視線範圍。

他帶著親切的笑容與焗烤的香氣，把兩個紙製餐盒和上面寫著12C的磁卡擺在桌上。

軍政府管理的國土繁榮地帶多在鐵路接點與邊境城市，從他們先前避風頭的新移民城市跨越半個平原回到特約技師塞麗麥加所居住的衛星城約要三十小時。

二至三天的小小旅行。

「打包？」

希諾合起書本，看向放在桌上的手錶確認時間，正午十二點一刻。叨唸著差不多該吃午餐離開包廂的男子去而復返。

此行目的地是為先前勉強自己，或者是說被勉強導致烙印系統失效又因非正規處理莫名其妙恢復的希諾做專業技術下的深度調校與保養。同時她的同伴，證件上登記為洛特的帕維爾，趁機去做份簡單的運輸工作。

「我改變主意了，畢竟到下午就要暫時分手，與其錯開去餐車吃飯，不如多和希諾相處幾分鐘，希諾也覺得這樣比較好吧。 」

「沒那回事...可是，好像有吧。」

帕維爾望著希諾，她的表情依然淡漠，像是已經習慣甜言蜜語的攻勢一般，即使男子貼近身子，少女也沒有一絲卻步。

「可能有，也可能沒有的意思囉。」帕維爾點著頭，拆開裝有餐具的真空袋。

人們常說少女心很複雜，帕維爾雖然能從小動作或語調識破九成謊言，但模稜兩可的言外之意他就沒法確切搞懂了。

「重覆解釋一次內容並不會改變。」

「不是重覆解釋，而是做出行動，推一把或拉一把，把不確定的事貼近自己希望的結果。」

男子的願望當然是前者，但少女沒必要事事如他所願，所以希諾沒有改口而是轉移話題。

「午餐是甚麼，我還不算餓。」

從餐盒縫隙溢出的香氣為心情帶來些許期待，聞起來能確信是某種焗烤料理。

「自己揭曉謎底如何。」

另一個紙盒被推到面前。

希諾打開盒蓋，混雜了起士與肉醬醇厚香味的水蒸氣一瞬間在包廂擴散開來。

餐盒容器裡有塊厚字典般的波隆那千層麵，由片狀義大利麵、白醬、肉醬和大量帕瑪森起司層疊焗烤而成，剛出爐的美味立方體，還配有煎比目魚、烤全蝦與生菜沙拉。

最上層的起司被焗烤成美味的豹紋深焦棕色，附有荷蘭芹片點綴，光看表皮就能挑起食慾。

「老話就是焗烤絕對要趁熱吃。」

帕維爾向希諾這樣說著，用叉子固定千層麵，另一隻手用餐刀緩慢而確實的直切至底，左右分開。

切割面半融的起司拉出橋梁，深紅的羅勒肉醬和濃稠白醬隨即緩緩滲出，

叉起牽絲的小塊千層麵，肉醬與奶油白醬的邊界交融不清。

雖然冒著白煙，還是要把握時機享用。

柔滑的白醬包覆舌尖，之後是肉醬的番茄味蘑菇丁與洋蔥碎肉躍於其上，表層焦香的起司在齒間產生些微的酥脆口感，偏軟的千層麵皮吸收肉醬和白醬，讓味道更加豐富。

對面的希諾也動起刀叉，把牽絲的起司捲在叉子上，和千層麵一同送入口中。

~~！

或許是差點燙到，少女眼眶泛淚，微微張開雙唇試圖散熱。

要是現在喝水冷卻的話，感覺好像被擊敗似的，猶豫之後還是決定堅持一下。

好不容易吞下燙口的千層麵，以生菜沙拉冷卻舌頭，冰涼的生菜保有食材原味，沙拉配有少許酸味的清爽和風醬，能夠解除大量起司與奶油白醬帶來的油膩感，讓食慾準備好應對下一口濃郁的千層麵。

作為配菜的比目魚肉只略沾麵粉後以鐵板煎香，魚肉口感飽滿結實，高檔河產的味道隨著咀嚼在口中迸散。

「記得義大利人是這樣調味的，海鮮為主的麵不會添加起司，這千層面有羅勒番茄肉醬與奶油白醬，到底算紅醬還是白醬阿。」

帕維爾喀哩的擰斷蝦頭，一口氣剝掉全部蝦腳，手上持著蝦子望向希諾，像是期盼她給出解答那樣。

地域歷史是怎麼寫的來著？

「關於麵條派系我並沒有相關知識，好像是海鮮會蓋過起司的奶味，無法全心享受起司。」

起司會蓋過海鮮的鮮味。

「是麼，可這又和焗烤海鮮飯矛盾，你不吃蝦頭嗎？」

不吃。

「比起麵條，焗烤海鮮飯則是狂牛大逃殺的冠軍獎勵，為此可以出生入死，和西班牙關係比較大。」

說出偏移世界線民俗的希諾十分專心地剝乾淨蝦殼，

而帕維爾埋頭吮起蝦頭，烤帶殼蝦重點就在蝦頭，尤其鮮甜帶少許苦味的蝦膏更堪稱極品，將甲殼類的精華發揮得淋漓盡致。

雖然犯下不少正統義大利廚師會不悅的組菜禁忌，不拘泥習俗將海陸美味組合而成的料理總的來說卻十分美味。

男子把擦完嘴的紙巾放進餐盒，合上蓋子，嘴角浮現滿足的笑容，微微的啾聲卻吸引目光。

回味抑或手指沾上的醬汁變乾不好擦的緣故，少女稍微舔溼手指再用紙巾完美擦乾。

因為毫無意識，反倒成為威力更強的誘惑，希諾每舔一下，感覺心弦就被輕輕撥弄。

區區舔手指怎麼那麼煽情?

「我去洗手，順便把這個還給餐車。」

指甲縫的醬汁即使舔過還是沒法完全乾淨，希諾拿起桌上的空餐盒與餐具離開包廂。

要是再放下去整個包廂都會是千層麵的味道。

「還剩下非常久的時間，不好吧。」

一回到臥鋪包廂，坐在床上的男子就對少女篤定伸手，針對性的邀請，他想幹甚麼不用猜都能明白。

「又有什麼關係。」

希諾盯著帕維爾的眼神帶著少許不滿，但在發現他絲毫沒有收回手放棄的樣子後，她還是不情願地搭上手掌。

馬上被緊握，使力拉扯，然後拖進懷裡。

少女偏過頭偷喵男子的表情，

「有味道的阿，還有洗澡的時間，以及整理，收拾行李...」

如果真想拒絕，那麼帕維爾有自信能加以說服，禮貌的同意實為不允許，拒絕是代替同意的謊言，

四成拒絕六成同意該怎麼算呢？

「回到剛才可能有，也可能沒有的選擇吧。」

帕維爾使力抱緊希諾，強行暫停意向不明的藉口。

「妳以為只有妳一個人怕被對方丟下嗎？」

像是逗弄小貓那樣搔弄少女下巴，立刻聽到不算拒絕的可愛悶哼。

「不是指被厭煩甚麼的，怎麼可能呢，不過為了預防另一種層面的丟下，檢查還是必要的。」

「你少....不是騙我的對吧。」

像在努力掩飾什麼一樣，希諾在懷中抬眼望著帕維爾又馬上轉開視線。

眼角瞥到他在知道被看著的狀況下卻刻意點了點頭。

「不是，真的。」

又這樣，最討厭了。

「什麼不是。」而他卻沒再回答，

說到這裡，希諾掙扎著抓住帕維爾雙肩，將他推離自己。

男子卻沒繼續糾纏的將少女拉回懷裡，而是乾脆的放希諾坐到一旁。

為甚麼。

與預期不符的對待讓少女露出彷彿月末被公司宣布資遣的表情，本想開口抗議，卻又說不出話。

你不是要做出行動？

我沒有在期待甚麼。

希望他能幫忙消除渲染開的情緒...

反倒渴望自己能再被拉回去了。真的沒期待。

即便如此，列車依然穩當前進。

隨著輕微而緩和的搖晃，失去對話相對被拉長的時間緩緩流逝。

「怎麼？」

因為肩頭突然感受到重量，向著身旁少女的方向轉過頭去。

她的眼睛半閉著，不由得伸出食指，撫摸著希諾的嘴唇。

因為很癢，少女皺起眉頭，小聲地嘆了口氣，不過能明顯看出她咬著下唇克制微笑。

「我睡著了哦。」

「嗯，睏了嗎。」指尖觸碰臉頰、滑過額頭、讓瀏海髮絲依序散落。「睡著就不能動了呢。」

「...可能會翻身到最舒服的位置。」

「我不會推開希諾的。」帕維爾從旁邊環上希諾的肩頭，「想這樣多久就多久。」

不過妳能保持這樣多久就是另一回事了。

「記得...剛睡著的人因為淺眠週期，會不自覺的張開口好獲得更舒服的睡眠。」

少女很聽話地微微張開嘴，雙眼輕閉，並好好放鬆身體。

瞇眼導致輪廓模糊的視野裡，唯有彷彿隨惡作劇附贈的微笑清晰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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