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愛歐尼亞的時間比原定晚了許多，伊瑞莉雅發訊息說會和剎雅、銳空一起回家所以請家人們早點就寢，雷玟那已經滿溢到喉頭的緊張得以暫時緩和，但她一想到在同一幢房子裡還有著其他「家人」就很難止住一直渴望「家」的興奮。

洗澡時伊瑞莉雅就坐在門外陪她說話，雷玟忍不住就要問她這個家的樣子，她對「家」有許多好奇和疑問，她問她父親、問她母親、問她歐瑪和鄰人們的樣子，伊瑞莉雅逐一慢慢地回應、解答著，彷彿就在她旁邊告訴她這些事情，彷彿能看到她臉上喜悅的神情與目光那樣親近且親密，「我如果叫她媽媽會不會很奇怪？」雷玟打開門探出一顆略濕潤的腦袋問，伊瑞莉雅把她拉出來並把毛巾蓋在她頭上才牽著手返回臥室，慢慢走的期間大約思考一會兒回應：「你不叫媽媽才奇怪吧？我不是你的女朋友嗎？女朋友的媽媽也可以是你的媽媽吧？」好像很有道理！

伊瑞莉雅幫她把頭髮吹乾，比之伊瑞莉雅的長髮而言短少很多，吹風機在耳朵和腦門附近嗡嗡作響稍嫌大聲，她們沒說話，反正也聽不見，但雷玟一直從鏡子裡盯著伊瑞莉雅瞧，把她整個人從頭到鏡子能瞧到的極限都上上下下瞧了好幾次，吹風機被收納好後伊瑞莉雅問：「還沒看夠嗎？要不要再近一點？」她才剛問完就馬上俯身吻雷玟，又是這樣措手不及，又是這樣溫柔親密，雷玟拉著她的睡衣領子感覺舌頭被纏起來，「伊瑞要多休息啦……你、你還要、對啊……」她懊惱的說著被拉到床邊去，伊瑞莉雅指著床說：「靠門是裡面靠窗是外面，你想睡哪邊？」沒想到雷玟理直氣壯的告訴她：「我要在上面！」卡特蓮娜說的：諾克薩斯人不能在下面。不，雷玟也想在上面，她覺得她一定可以！

並不曉得是哪裡來的念頭，她把伊瑞莉雅推倒之後很快的俯身覆在她身上，那雙藍色的眼眸裡只有笑，只有滿滿的笑，雷玟覺得很緊張，彼此互相對視許久的最後也只是俯身吻了她的唇瓣，但卻是有些深入的親吻。伊瑞莉雅的深色長髮在米白的床鋪上綻開，每一次親吻都讓那些長長的髮絲拉扯出不同的弧，「伊瑞……伊瑞莉雅……」雷玟懊惱的喚她，但每一次叫喚都被更多的親吻截斷，伊瑞莉雅的手緊抱著她的後頸與後腦勺，舌頭上的氣味都是彼此的糾纏不清，雷玟忍不住去拆解她的睡衣領子，沒有拒絕，不，根本不會被拒絕，那是她說過無數次的「我不會拒絕」的體現，當然最終仍會停止動作。

「不行啦！不行！你後天還要跳舞啊！不可以不可以！我、我今天就饒了你！」雷玟還是記得此行來愛歐尼亞的目的，伊瑞莉雅說的最美麗的時候就是平典城祭典的時候，她記得的，伊瑞莉雅的首要任務是一年一度的祭舞，其次才是讓自己認識愛歐尼亞——不能忘記。她把自己摔到旁邊去決心要乖乖聽話，伊瑞莉雅挪好位置問：「確定要這樣睡？」她看著背對自己的雷玟猜想她能這樣忍多久，雷玟信誓旦旦地答：「確定！」可是當伊瑞莉雅說完晚安準備要背過身去的時候雷玟就很快翻身過來了，她馬上抱住伊瑞莉雅的腰嚷嚷著是怕她寂寞，被拆開的尚未扣回去的鈕扣讓她胸口的線條露出來，雷玟馬上慌張地閉上眼睛去把鈕扣歸回原位，伊瑞莉雅就看著她害臊、看著她緊張又看著她懊惱，她說：「晚安，雷玟，好好休息，你可以睡到自然醒不用擔心，等睡飽了我們再出去走走。」雷玟靠在她的胸口點頭感覺她的手圈住自己的身體。

起於熱絡迄於平靜的夜。

雖然說可以睡到自然醒但依然興奮的雷玟起了個大早，雖然伊瑞莉雅更早些但她實在止不住雀躍的心情；「早安，雷玟。」把剛煎好的雞蛋挪到盤子裡，和伊瑞莉雅一樣的深色長髮紮在後頭，「早、早安……您、您早。」雷玟支支吾吾一會兒仍無法說出口，她覺得很奇怪，伊瑞莉雅走過來把椅子拉開後把她按下去坐著，「媽覺得今天看得到漩渦岩嗎？」她幫媽媽把其他早餐移到餐桌上，「中午前大太陽的話應該可以，但最近下午總是起霧就別搭船了。」媽媽邊說邊把餐具遞過去，雷玟緊張得不敢說話，她只敢接下餐具後小聲地說謝謝，然後看著伊瑞莉雅和她的母親開始用餐，「爸爸今天起得晚，我們先吃吧，雷玟，對吧，名字怎麼寫呢？」媽媽笑著問她，雷玟沒料到會突然被這麼問而驚慌失措的放下餐具，她整個人坐得直挺挺的回應：「我、我還沒學好愛歐尼亞語，通用拼字的話是R-I-V-E-N-這樣。」

媽媽笑出來了，伊瑞莉雅也笑出來，雷玟以為自己說錯話而滿臉通紅，晚了許久才入座的爸爸拍拍她的頭說：「放輕鬆，愛歐尼亞不吃人的，她們只是覺得你很可愛而已。」伊瑞莉雅笑著告訴她：「有一種餓叫奶奶覺得你餓，但歐瑪出去玩了明天才會回來。」好像「家」應該是這個模樣吧？雷玟雖然因為生疏而覺得有些困窘，但她卻也為這樣的友善與溫情感到滿足，很容易滿足的心靈，就算只是伊瑞莉雅說聲「我愛你」都滿足得不得了——雷玟笑得有點兒傻氣，但沒有人覺得不妥或不好，那是真實的她。

伊瑞莉雅看著雷玟把最後一口煎蛋吃掉之後對著雙親說：「這是我女朋友，雷玟，她是諾克薩斯人但小時候在愛歐尼亞生活過一陣子。」雷玟被這麼突然的發言嚇得差點噎死，她瞪大眼睛看著伊瑞莉雅但不敢看面前的兩位長輩，沒想到爸爸只是把剛盛好的湯挪到嘴邊喝一口讚嘆道：「老婆這個太好喝了吧……」雷玟完全不敢動，她看起來很心虛，然後媽媽也舀了一碗湯遞給雷玟招呼著，「吃飽一點才有力氣去玩啊，愛歐尼亞很大的，你們回來這麼少天也沒辦法玩透，畢業就結婚嗎？」她的眼睛、臉上都擒著笑，那種淡淡的笑和帶有警戒的笑是截然不同的，雷玟馬上慌張的搖頭否決：「不是、不是啦、我、我沒有、我們沒、我、我是說……」她根本說不好一句話，伊瑞莉雅拉著她的手回應：「媽說這個太早了，你看你把她嚇成什麼樣子。」

彷彿對「諾克薩斯」一點兒概念也沒有的笑著，雷玟突然搞不清楚現在自己是不是在愛歐尼亞，爸爸喝完一碗湯又盛了滿滿一碗，他看著雷玟問：「怎麼會喜歡我們伊瑞莉雅啊？她看起來跟你不同類型……我們伊瑞莉雅很無情的。」他才說完雷玟就看到伊瑞莉雅的眉頭皺起來，媽媽立刻接著說：「要帶女朋友回來居然都沒先通知，我們只準備了簡陋的吃食，而且在這之前都沒透露一點什麼……好像我們不是她父母一樣。」一搭一唱，雷玟不敢相信自己就這樣這麼理所當然的被接受了，伊瑞莉雅馬上敲敲桌面反問：「是誰每次在我要說話的時候說想睡覺就把電話掛掉的？」桌子對面的夫妻相視而笑，「怎麼追到的啊？我女兒很難搞吧？」「她是不是一直刁難你？我就覺得她有問題，不然怎麼會動不動打電話回來？」「今天看了才知道原來是女朋友太可愛要求救！」「怎麼樣？你看她是像媽媽多一點還是像我多一點？」「歐瑪回來一定會說：『這個太瘦了要多吃點。』然後煮一堆好吃的東西給你吃。」嘰嘰喳喳的談話聲稍微沖淡雷玟心中的緊張，她靠到伊瑞莉雅耳邊小聲問：「你真的沒跟爸爸媽媽說過我、我追你的事情嗎？」

「剎雅會說吧，她最愛打小報告了。」伊瑞莉雅笑著握緊她的手，緊張得都出汗了，「我就說了不用緊張吧，在這裡你可以放心做你自己，我要離開愛歐尼亞去念書的時候他們也是把我扔到機場就走人了呢。」她安撫她，她告訴她，然後在耳邊說悄悄話時偷吻她的耳廓，媽媽看見馬上笑得有點賊，她盯著伊瑞莉雅沒得到回應轉而盯著雷玟，雷玟被那雙眼睛逼到極限後低下頭去，媽媽問：「有告訴家人你來愛歐尼亞嗎？」雷玟聽了不敢說話，伊瑞莉雅淡淡地告訴母親：「雷玟沒有家人，在愛歐尼亞的家人也沒什麼記憶了。」

像是準備刺破氣球的針尖，雷玟握緊雙手，伊瑞莉雅感覺到她的焦慮與慌張，「這樣啊……那很好，以後我們就是你的家人了嘛，老公你看，我們撿到一個這麼大的女兒！」媽媽的笑容沒有停止過，在她旁邊的爸爸顯得稍微冷靜些，他拿餐巾稍微擦擦嘴角突然盯著雷玟嚴肅的問：「你要我們伊瑞莉雅嫁過去諾克薩斯嗎？」嗄？雷玟愣住，她沒能從氣氛的劇變中理解發生什麼事情，「是不是剛剛就說過談這個太早。」伊瑞莉雅看起來毫不在乎的開始收拾桌面，爸爸馬上洩氣似的看著女兒抱怨：「你不能讓我多演兩分鐘嗎？」是這樣吧，吵吵鬧鬧的樣子，看起來很寬容的樣子，雷玟突然覺得自己好像獲得了雙倍甚至更多倍的幸運，因為伊瑞莉雅的一切都是這麼好，就連她的家人都是這麼的好，簡直太幸運了。

「平典城那邊已經整理好了，你要不先去看看那個位置好不好，歐瑪應該來不及趕回來，你先去看看吧，別過海去看漩渦岩，早上看天氣應該海相不佳。」媽媽說完把伊瑞莉雅擠出洗碗槽，雷玟幫忙收拾碗盤的時候也被爸爸擠到旁邊，他揮手驅趕她們道：「出去玩吧，快點帶雷玟出去玩。」然後她們就被趕出門了。

牽著的手依然握很緊，她看著身旁掛著淡淡微笑的伊瑞莉雅想說什麼卻說不出口，應該對這樣理所當然的熱絡與接受存疑卻又因為是伊瑞莉雅的家人而不疑有他，雷玟不曉得該怎麼訴說心中的情緒，但她想，只要是她的都相信吧。

偶爾會與一些愛歐尼亞人擦身而過，那些人幾乎都認得伊瑞莉雅並且向她打招呼，也偶爾會有一些人問起自己的身份，伊瑞莉雅也笑著把自己介紹給他們說：「這是我女朋友，雷玟，她第一次來看平典城祭典。」通常有人聽了會祝福玩得愉快，也有人聽了會接著問是哪裡來的，不友善的眼神依然存在，但伊瑞莉雅不在乎，既然如此那雷玟也嘗試著不在乎那些不友善或警戒的眼神。「為什麼你爸媽好像對我的什麼都不在乎？親人、出生地好像都不重要一樣。」她終於問出口，伊瑞莉雅拉著她踩上前往平典城的長階梯，沿路都是絢爛的花草，風吹過來時搖曳的模樣很美，但伊瑞莉雅都沒回應她。

平典城在最頂端，事實上平典城並沒有雷玟想像中那麼大，這裡不可能容納太多人來享受祭典的氛圍，「我會在這裡跳絲舞，歐瑪教我的，絲舞。」她站在那個擦得晶亮的石台上鬆開雷玟的手，「其實這支舞很短，甚至沒有一首古老的民謠長，但是很美，空氣、陽光、水、花、草、樹木、飛禽、走獸，全部都讚誦著愛歐尼亞的一切。」喃喃自語般的告訴，伊瑞莉雅抬起手的剎那，是恰巧或注定？風吹過來拂起她未紮的長髮，足尖為心微微側身旋過，收攏的臂膀再次張開，樹上墜落的花瓣與細葉讓她彷彿在風中飛舞，雷玟看得入迷，就算只是鑽過指縫的陽光都讓她看起來那麼美，「我喜歡你，雷玟，不管你有沒有家人，不管你是諾克薩斯或愛歐尼亞人，雷玟，我愛你這個人不是你的身份，我愛你。」伊瑞莉雅停下動作對著她說，雷玟愣住的時候她已經走下石台。

靠近、靠近再靠近，她的額靠著她的額，雷玟的雙手都被握住，揉揉掌心揉揉虎口，「我喜歡你，雷玟，因為你真誠、善良、努力並且無可挑剔。」伊瑞莉雅低垂著眼睫輕聲告訴著，雷玟沒回話，她不曉得該對這樣的告白回什麼話，現在想想，伊瑞莉雅的告白逐漸多了起來，那些愈來愈顯而易見的情感讓她不時就感到甜蜜與滿足，甚至，忍不住渴望著獲得更多、更豐沛的給予或索取，雷玟有時候很害怕這樣的渴望會讓情感失衡，她不想失去她也不想失去這陣情感，「貪心易壞事」是亙古不變的，她小心翼翼的不要將所有對伊瑞莉雅的渴望完全表現出來，不只是想超越限度的親密關係，還有那些恬淡的擁抱與親吻，每一個都不想錯過，每一個都想再擁有更多。

「但是我很笨而且蘇瑞瑪史真的念很爛，我都不知道為什麼要修這門課。」雷玟懊惱的回應著連眉頭都皺起來，伊瑞莉雅笑出聲，她鬆開她的手抬起來捧著她的臉，漂亮的手指沿著臉頰往後撫去，雷玟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享受溫柔的她的親吻。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我愛你？是在樓梯口被撞倒的時候？是在舞蹈教室練習絲舞被瞥見的時候？是在樓梯尾端巧遇的時候？都是，都是，每一次見面都讓心裡對這個人更加好奇也更加期待下次見面。伊瑞莉雅花了許多時間才想明白那些情感的來源，她不像雷玟很快就發覺這些異樣的情愫，但她沉潛了很長一段時間依然沒有減緩對這個人的期待與好奇，於是愛情就這麼突然的發芽並成長起來。

「伊瑞莉雅，」雷玟喚她但伊瑞莉雅只短暫的停頓一會兒，「我喜歡你，伊瑞莉雅，我很卑鄙，沒有原因卻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伊瑞莉雅。」她只留給她一些時間說完這些純粹的自白與告白，然後伊瑞莉雅的舌頭纏上來，雷玟也湊過去讓她纏住，一些親吻或者很多親吻，一些喜歡或者很多喜歡，一些、還有一些——那些細碎瑣事裡的喜歡是無從藏匿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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