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在莎士比亞的書房外聽到了奇怪的聲音。

　　雖然應該要去睡覺了，她仍從那難得沒關上、而是半掩著的房門探頭想看看是什麼狀況。

　　莎士比亞沒有和平常一樣坐在書桌前，反而坐在沙發上，相當專注盯著打橫拿的手機。

　　而她所聽見的聲音，似乎就是從手機中發出來的，很多人的說話聲。

　　「威廉爸爸，」好奇到她的睡意瞬間歸零，於是出聲詢問：「我可以進來嗎？」

　　聽見她聲音，莎士比亞的視線才看了過來，嘴角微微揚起，「當然可以。」

　　獲得允許後，她輕輕推開門進去書房，正要坐上沙發才想到自己沒把門關好，「啊，我忘記關門了，我現在就去關……」

　　「現在我沒有在寫作，門暫時不關也沒關係。」制止了愛麗絲跑回去關門，莎士比亞拍了拍旁邊的空位，「坐吧，這麼晚了來找我有什麼事？」

　　「聽到了手機有好多人說話的聲音，威廉爸爸在做什麼？」

　　「例行公事罷了，妳想看的話……」

　　他似乎在思索著該如何順利讓自己和這孩子看到畫面，畢竟面前的桌子又太低了，一定會姿勢不良吧。最後莎士比亞苦笑，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明白這是什麼意思的愛麗絲歪著頭問：「可以嗎？不會很重？」

　　「呵，我連那傢伙都抱得動喔，妳還這麼小，當然沒問題。」雖然跟幾年前剛到這個家來比，真的長大不少就是了。

　　「連路易斯爸爸都抱得動？那我要坐威廉爸爸腿上！」

　　「好好好，稍等一下喔。」

　　暫時把手機放在旁邊，他小心地把愛麗絲抱到腿上，等人完全坐好才把手機拿回來。

　　手機上的畫面是一個大舞台，還能看到一排排的觀眾席，每個位置都坐了人。

　　「威廉爸爸在看什麼？」

　　「等等要演出的戲，是我寫的劇本。」

　　「所以威廉爸爸要看用你寫的劇本演出的戲？」愛麗絲歪著頭，有點不太能理解為什麼要這樣做，「劇本不是你寫的嗎？為什麼還要看？」

　　「我想確認他們有沒有擅自更動我的劇本，才和他們這樣約定。」調整了一下音量後，莎士比亞輕輕摸了女孩的頭，「不管是不是海外演出，一定要想辦法讓我看到整場戲，確認沒有在我不知情的狀態下被改劇本，也算是我一個任性的要求。」

　　「欸，所以這就是所謂的Live嗎！」

　　「是啊，還是只有相關人員知道、我專屬的Live唷。」

　　一聽到這樣的說法，她稍微期待起來了，不過還是不太懂莎士比亞前面說的原因，「那為什麼要確認劇本有沒有被偷改呢？威廉爸爸不喜歡別人改你的劇本？」

　　「當然囉！雖然是工作而寫的劇本，但也算是我的心血結晶。如果要改劇本的話一開始跟我討論就好，我也不是不能通融改一些地方，擅自偷改可是大忌。」他相當認真地說道，瞇起了雙眼，「那可是掛著我的名字的作品，假如被隨便改得太糟，我才不想因此被人指著不是自己的錯誤訕笑。」

　　「我懂威廉爸爸的心情，明明就不是自己的錯還要被其他人指責什麼的……」

　　「……在學校發生什麼事了嗎？」

　　「咦、沒事！我們已經和好了所以沒事唷！」愛麗絲慌張地抬起臉，搖了搖頭後繼續盯著手機的畫面。

　　這孩子意外跟路易斯很像，一樣不擅長隱瞞心事啊。莎士比亞沒有繼續追問，反而盤算著幾天後可能要他或路易斯去學校瞭解一下發生了什麼事。

　　愛麗絲每天放學都會跟他們講述當天學校的趣事，但有些部分不會全說出來。雖然提醒過了好幾次，別藏在心底不說，不然對精神衛生不太好，即便是抱怨話他們也會聽的。

　　明明都已經是能敞開心胸的家人了，大概是個性過於早熟不想給他們添麻煩吧……

　　「威廉爸爸，這個劇場是在國外嗎？」

　　「啊啊，這確實是在海外巡演中的晚場。」

　　「好厲害啊威廉爸爸的劇本在國外演出！這不弄成Live連我都看不到呢！」不過大概有一半還是看不懂吧。她曾看過莎士比亞的劇本草稿，有一大堆的單字是她還沒學過的。

　　「嘛，畢竟這是唯一能讓我確認有沒有對劇本動手腳的方法了……」垂下眼簾，他低聲說道。

　　「什麼意思？」

　　「沒什麼，差不多要開演了，專心看吧。」

　　被這樣提醒後，她視線回到螢幕上，專注看著帷幕緩緩地升起……

　◆

　　「啊，找到了。」經過書房外的路易斯停下腳步，推開房門輕輕地走近莎士比亞旁邊，「原來愛麗絲在你這啊，沒在房間嚇死我了，還以為這時間偷偷跑出門，差點要報警找她。」

　　他苦笑看著坐在莎士比亞腿上睡著的女孩，溫柔地順了順愛麗絲那有些亂的長髮。

　　「我也想說為什麼都過了她的睡覺時間，你還沒來找。你在忙？」趁著剛好中場休息的時段，莎士比亞才抬起頭問道。

　　「抱歉啦，在看學生的作業，一個不注意就忘記了時間。」他小心翼翼地坐在莎士比亞的身旁，好奇瞧了對方的手機畫面一眼，「老樣子在確認演出成果？」

　　「啊啊，剛好愛麗絲聽到聲音就來一起看，不過中場休息前就撐不住睡著了。果然對小孩子來說還太早，很難看得懂吧。」

　　「我想太晚了也是原因之一，畢竟她都固定時間睡覺的。」

　　路易斯伸出手，想接手抱愛麗絲回房間。雖然不知道這兩人維持這個姿勢多久了，讓他有些擔心對方會因此血液循環不良。

　　「對了，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討論，等我這邊結束會去找你，回臥室談。」

　　「欸？去臥室談？所以重要的事情是指？」

　　「……是愛麗絲的事。」

　　「這樣啊──話說回來，這也代表威廉今晚不會睡書房？」

　　看著雙眼直白地閃閃發光、露出充滿期待表情的路易斯，莎士比亞瞄了眼手機畫面確認中場休息結束了沒，「是沒錯，畢竟下午我就先把手邊的工作告一段落了，不過你要醒著到我這邊事情處理完喔？」

　　「放心我會撐到威廉跟我談完的！」不曉得為什麼興致高昂的路易斯拍胸脯保證後，在不吵醒人的狀態下把愛麗絲抱過來，「那我先讓愛麗絲回房間囉？」

　　「嗯，走路小心點別吵醒她。」

　　「我會的，威廉才是，不要忘記時間喔！」

　　看著路易斯站起身、抱著熟睡中的女孩離開書房，即使人已經走遠，莎士比亞視線仍一直望著房門。

　　如果要確認劇本有沒有被動手腳，最簡單的方法就是他跟著劇團巡迴演出，在現場好好盯著。

　　『以前』還可以二話不說這樣決定，但『現在』明顯不能選擇這條路。

　　他確實曾經想過要跟著劇團跑，但也很清楚若是路易斯聽見任何風聲，一定會嚷著要跟他一起走，應付起來有點麻煩。

　　加上相處這麼多年了，莎士比亞非常不放心把這人單獨留下來……可能離開沒多久、一星期都不到就會接到路易斯家人的電話，請他快點回來不然路易斯會一直鬱鬱寡歡下去。

　　認真來說，如果要貫徹他低調行事的風格，打從一開始就該想出別的辦法避免出現在人多嘴雜的場所。

　　領養了孩子後，他更不可能突然改變主意想跟著劇團到處活動，只留下路易斯和愛麗絲在家，這根本是雙倍的不放心。

　　不是說怕路易斯一個人顧不來，甚至沒照顧好孩子，而是很怕被其他不知道的人當作戀童癖報警帶走……雖然和『以前』比，疑似戀童癖什麼的是沒那麼嚴重了，他還是不想賭。

　　一起出國旅行的話或許能辦到，畢竟他也想給愛麗絲多看看這個廣闊的世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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