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個小時，他完全明白百鬼丸是什麼意思了。

對練的時候，老人只淡淡說了一句：「全力攻過來就行了。」

聽到這話多輔真的用全力砍了過去，但是理應看不見的老人卻比正常人還要敏捷，瞄準肩膀的一刀被輕鬆躲過。

下個瞬間他的右手腕被狠狠敲了一記，緊握的木刀馬上脫手落地。

「看來還握不緊刀子哪。」一擊得手後便停下動作，老人咧嘴笑著等他撿回武器。

急忙撿回木刀再往前一記橫劈，但是多輔除了空氣什麼也沒砍中。

「這是想要我幫你切腹嗎？」

側腹突然傳來了強烈疼痛讓他倒抽一口氣。

「這麼天真的攻擊打不到人的，別跟我客氣啊。」

「...嘖！」聽了老人這句話火氣上冒，多輔努力深吸幾口氣不去注意疼痛，握緊木刀衝上前又是一陣猛攻。

老人幾個走位下讓那幾刀依舊揮空。

「這下你的腿也沒了。」不知從哪掃來的木刀往多輔的小腿上又是一擊。

沒想過原來脛骨被木刀砸到會這麼痛，再度中招的短髮少年痛到一時站不起身。

一個小時過去。

被打得全身生疼的多輔躺在地上粗喘，覺得面前的老人應該是惡鬼。

老人每次攻擊都確實地造成不小的傷害，自己身上遍佈的瘀傷根本不是指教的程度。

見他們已經到一個段落，百鬼丸才輕輕地搖醒正靠在自己身上熟睡的多羅羅。

「毅力跟天份是有，殺意不夠，但是再練練應該就能有個樣子。」

「我這裡只教為了活命的劍術，想活下去的意志會影響你的刀路。」一派輕鬆的老人笑呵呵的。

「小兄弟氣勢倒是比當年的百鬼丸高，不服輸也是一種動力。」

剛剛對練時特地惹怒多輔，為的就是讓他實際體會什麼是動起殺意的進攻。

畢竟火袋那刁鑽小子講究的是攸關生死的戰鬥場面，而不是單純的對打動作。

多輔不服輸的心性其實很適合戰鬥，多和人過招鍛鍊想必能有長足進步。

看著正在沉思的多輔，老人想起過去教導百鬼丸的辛勞。

比起那孩子來說，多輔真是好教得太多。

原本想要激怒他，卻不管說什麼都像拳打棉花一樣沒有反饋，想改用由恐懼引起求生意志的方法，又因為痛覺遲鈍的體質導致他對害怕的感情也非常稀薄。

沒有恐懼心的人在人格發展上必定會有重大缺陷，為了斟酌足以讓他感覺到疼痛又不至於受傷的力道，當真累壞自己這把老骨頭。

靜靜咀嚼老人的話裡的含意，多輔總算明白為何導演總是說自己揮刀時沒有實感了。

「感謝您的指導。」費力站起的多輔誠懇地道謝。

「不用謝，只是打了你一頓而已。」把木刀放回牆邊的架子，老人笑著說道，「百鬼丸已經是免許皆傳＊，以後跟他練習就行了。」

「雖然我不一定會在，有事就過來吧。」非常隨意地往後擺擺手，他敲著竹杖就往門外離去。

「老師常常不在家，沒有事先聯絡就能遇見他算是運氣很好呢。」多羅羅和老人揮手告別，「是個很奇怪的老爺爺對吧？」

輕輕碰了一下多輔的肩膀，沉默少年拿出準備已久的醫藥箱。

「真佩服你居然小時候就能在這裡鍛鍊，那個人出手未免太重了...」瘀青處被抹上藥膏的刺激感讓多輔忍不住呲牙。

「老師今天已經很溫柔了喔。」多羅羅說道。

「.....這樣叫很溫柔？」

幫多輔貼上大塊的酸痛藥布，百鬼丸輕輕點頭。

十歲時就被養父帶來這裡鍛鍊身體，老師毫不顧慮當時的自己同樣也是盲人，非常細心地教導劍術的基礎。

但是後來為了讓自己理解什麼是害怕的感覺，對練時老師不但避開義肢專攻側腹，出手更是重到被擊中時會忍不住嘔吐的程度。

只是瘀青而已，老師今天已經非常手下留情了。

「......我還是不問你平常跟老師對練的情況比較好。」直覺這話題進行下去肯定會後悔，多輔嘆了口氣。

幫忙上完藥之後，百鬼丸拿出紙筆。

－－－「下次要在我家練習嗎？」

「好啊。」多輔回答，「跟你對練總不會被打成這樣。」

今天學習基礎劍術動作的時候，百鬼丸一直很有耐性地指正自己的姿勢。

但是百鬼丸猶豫了一會兒，輕輕搖了搖頭。

「......等等，為什麼搖頭？」

－－－「我不保證。」

「......」

一瞬間在百鬼丸家練習室的記憶飄過腦海，多輔決定下次自備醫藥箱過去。

訓練結束時已經過了中午，想起縫囑咐今天要帶百鬼丸和多羅羅回家，三人正走在往小野家的路上。

「對了，導演說那部新作要在暑假開拍？」原本在和多羅羅閒聊，多輔突然離題。

「嗯。」前幾天正好才聽老爸提過，多羅羅回答道，「整整兩個月都會在北海道喔。」

火袋的劇組裡有幾個還在上學的年輕演員，為了配合演員的時間，拍攝電影時經常選定暑假或寒假這種長假期間。

「嗯......」多輔微微皺眉。

「怎麼了，北海道不好嗎？」多羅羅從沒去過那個北方大地，其實有些期待。

「不...放著母親離開兩個月實在有點擔心。」

如果這段期間父親又再度來訪，實在不放心讓母親一個人面對那個男人。

「那要不要問問老爸？」

跟火袋導演透過電話交談了一會兒，結束通話的多羅羅咧嘴一笑。

「老爸說，如果阿姨願意來幫忙指導演員的話，兩個月的食宿他全包了。」

「真的嗎？」

「嗯！」

到了小野家和縫簡單打過招呼後，多輔急忙地告訴母親這個好消息，

「這樣好嗎？」微掩著口，縫有些驚訝。

「老爸說請阿姨一定要來喔。」多羅羅笑瞇瞇地大口咬著縫親手做的奶油泡芙。

雖然上次的布丁很好吃，可是這個泡芙也極度美味，喜歡甜食的她已經成了縫手藝的俘虜。

「......」眼看他們的話題自己沒有加入的必要，百鬼丸乾脆也專心感受起舌尖上化開的優雅甜味。

「可是工作...」

「母親本來就不需要去打工，正好趁這個機會辭了吧？」多輔努力的勸說著。

無意識看了坐在對面的百鬼丸一眼，縫放在腿上的雙手不由得緊握到指節泛白。

「...？」察覺到有股視線，抬頭一看卻什麼都沒有，自認應該是錯覺的長髮少年又把注意力放回食物上。

「我知道了，請轉告火袋先生務必讓我同行。」下定決心的縫正色說道。

說不定以後不會再有這種機會了，她有非確認不可的事。

＊免許皆傳：一般的流派裡面，對於已經把所有技法全數掌握並取得證明的階級。

不過老師的道場並不是正規流派，所以這只是一個意境的形容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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