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靜靜躺著什麼也幹不了。

似曾相識的場景喚醒了被遺忘的記憶。

但還是相當矇矓、混雜，且不完整。

腿邊滿是血，腦袋還是停留在滾落期間一樣轉啊轉的混沌狀態。

痛覺還沒有反應過來，思考也持續停頓，但根本就止不住眼淚。

模糊的視線中是堂兄頂著陽光飛奔而來的身影。

當無法自行爬起的身體被扶正時，二人的臉頰便輕輕碰在一起。

沒有多餘的阻隔，那是還沒有戴上眼鏡時的堂兄。

那雙凝視染血的腿的眼睛非常的不對勁。

心裏隨之沒由來地泛起一陣退縮與內疚感。

抱歉又讓你最喜歡的東西受傷了。

謙也從病房中驚醒過來，穿著白大褂的忍足正坐在他的床邊抱著文件夾疾筆飛書。

身上沒有連上什麼特別的儀器，蓋著的也是專屬的毯子，大概就是堂兄替他拿來的。

這讓現在的他看起來，就只是像在休息室中普通的睡上了一覺。

但謙也知道不是，他是作為傷患被送進來的。

當謙也漫無目地的地看著天花眨上幾次眼後，早已停下筆的忍足才開口問道。

「醒來了就說點什麼啊…感覺怎樣？」

「只能說是糟透了啊…」

謙也邊說邊皺起眉頭，然後拉過忍足伸來為他梳理額髮的手，確認腕錶上的日期與記憶中的仍是一致。

他今天確實要來到這所建築，事實上成為這家醫院所屬的醫師後，他每週平均就有三分一左右的人生便是在這裏消耗掉的，只是沒想到今天會以這樣的形式與身份前來。

股關節以下的身體完全動不了，不用著急掀起滿是星星圖案的被毯，謙也也知道下身現在大致會被裹成什麼模樣。

當臉孔並不陌生的救急員邊向他發出提問，邊把他染血的褲子給剪開時，他還是留有意識的——

「對了侑士，所以…你有看到我的腿怎麼了嗎？」

相對謙也帶著遲疑的提問，忍足倒像早就打過稿一樣，流暢地把所知的現況順道總結了一番。

「嗯，他們把你送來時，我還沒有換班。放心吧，只是看起來有點嚴重，完全不影響往後的活動機能。」

「我知道…可是看起來就真的是一榻糊塗吧？」

面對謙也的追問，忍足只是不置可否的移開了視線，偏過頭托了把眼鏡。

今天早上，謙也在上班的路上遭遇了車禍，雖然流了很多血，但對年輕力壯的他來說還算不了什麼。

憑自身的感覺他就能清楚判斷，受傷的腿沒有失去感覺或是活動能力，骨頭應當也是完好的。

只是皮膚留下了好幾道深刻的平行的割口，完全就是不論多熟練的醫師也會感歎難以完整縫合的傷口類型。

專業的觸覺讓謙也當時就能搞懂這不難治好，但肯定處理再得宜也還是會留下不淺的疤痕。

想及此，他抬眼看向沉默下來的堂兄苦笑道。

「要不待痊癒後就去找醫美改善一下吧。像侑士這種變態可不能放著不管啊，既然讓你那麼迷戀上的話，我一定會奉陪到底的，只是你得等些日…」

沒待謙也說完，忍足便把文件夾輕輕敲到他的額上，一臉沒好氣的搖了搖頭。

「這種事以後再說吧。」

從這天起，謙也總覺得堂兄待他的態度有點不對勁。

他絕望地想到，也許過去能一直佔據著對方視線的日子已經無法維持了。

本來謙也是想著也許該好好跟對方談一下可行的補救方案。

但剛好在他痊癒至恢復正常行動能力時，忍足卻得前往國外進行醫學研究的交流。

後來自意外受傷經過一個多月後，謙也便在家中自行拆除敷料。

由於過去的培訓與工作的需要，在熟練的手法下整個過程非常的順利。

事實上在這之前需要清洗傷口或是換上新敷料時，謙也一次也沒正視過腿上的傷口。

除了有點逃避心態外，他也不想記住雙腿變得那麼難看的畫面。

現在，在去除所有敷料並清洗已結痂的傷口後，謙也便發現重新接合的皮膚有著很大的違和感，而且那之上還長著相當觸目驚心的疤。

——就像堂兄最不喜歡的蟲子在爬。

——不能讓他看到這麼難看的樣子。

於是對著鏡子難過了整個早上的謙也，一下子就把家裏的短褲全都扔掉。

然後在把身上最後的那青綠色的短褲都脫下扔進垃圾箱後，他才醒悟到這麼一弄，除了上班用的套裝外，目前他就沒其他可穿的褲子了。

無可奈何的他只能頂著三十來度的氣溫，把裝有冬褲的儲物箱從床底拖出。

還沒來得及在廳中掀起壓著冬季下裝的箱蓋，謙也就看到手上抱著幾個盒子的忍足從玄關探出頭來。

「我回來了，怎麼了？你正打算出門嗎？」

也許是搬動重物的動靜太大，謙也才會注意不到開門的聲音。

但總之，現在他各方面來說也想把手上的箱蓋子朝堂兄的臉上投去。

而他也確實那麼做了——

「誰會穿成這種打扮出門啊笨蛋！我不過是在找能穿的褲子。」

忍足輕鬆接過像飛盤一樣橫著飛來的蓋子，他一臉從容地將其放下後，才不緩不急地說道。

「那就不用特地穿了也可以啊，天氣那麼熱，也在自己家，我覺得你這樣就挺好的。」

「是嗎？」聽過忍足的話，謙也不知怎地腦袋莫名有點輕飄飄的。

他還想著要把這腿藏起來，可是對方卻說這樣很好。

好像有什麼搞錯了，可是感到很高興。

對啊，反正也是在家裏，沒穿也沒差。

換上居家拖鞋的忍足把衣物箱的蓋子交還給坐在箱邊發呆的謙也後，便把手上的東西放到飯桌上一一開啟。

忍足帶回家的盒子裏全是滿滿的櫻桃。

接下來的日子裏，不知道是否成為了新的喜好，他每天都在打櫻桃汁。

雖然由於那些天然色素強大的滲透力的關係，使用同一機器製作而成的青汁顏色也變得不太一樣。

但那種甜甜酸酸的味道謙也並不討厭。

＝Ⅳ＝Ⅳ＝Ⅳ＝Ⅳ＝

四

20190309

小说相关章节：短篇集短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