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喜歡我？」

真澄之所以這麼問，不外乎是有人走漏風聲。

一旦「潘朵拉的盒子」被撬開，即便趕緊掩蓋也已太遲。被知道了什麼，唯獨當事人清楚。

那是咲也一生都不願透露給對方的秘密。

目前而言，再也沒有比喜歡上不能喜歡的人，又被對方從他人口中得知還要更糟的情況。

咲也試圖辯解的念頭在腦中盤旋，然而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事到如今，與其用說謊的方式來隱瞞，倒不如承認自己的心意要來得好。

「我確實喜歡真澄君。」

被告白那方蹙起眉頭，下意識避開咲也熱切的目光，他嘆息一聲，以手扶額。

咲也自覺心臟猶在胸腔收縮，雙手攥緊衣角。

上課鐘敲響在兩人尷尬的氛圍間，真澄凌亂的思緒尚未理清，咲也就抱起便當盒逃離現場。

咲也不曾認為初戀會有多美好，但也不曾覺得能多苦澀，此時此刻他的眼眶泛著後悔的光。

轉開水龍頭，任由悲傷嘩啦嘩啦地往下直流。

被打開的空便當盒在洗手台沖刷，咲也比平常花較多時間才洗乾淨，關水的同時擦乾眼淚。

穿越走廊，他從教室後門悄悄地回到座位上，看見黑板用粉筆縱書著自習，正感到慶幸地嘆一口氣，就發現真澄杵在教室前門邊。

坐在前排的同學被叫來傳話，迫使他去面對。

咲也忐忑不安地走向教室門口。

「現在是上課時間⋯⋯找我、有什麼事嗎？」

「剛說到一半。」

「⋯⋯要在這裡繼續？」

「你想換地方？」

「不、直接說吧⋯⋯」咲也的聲音微弱顫抖。

真澄因而默然半晌，勉強從口中擠出幾個字。

「也不是討厭咲也⋯⋯」他瞥見對方有所期盼的樣子後撓了撓頭髮。

拒絕他人的告白，對真澄來說已是家常便飯。但不知為何，他無法像面對那些女生一樣拒絕咲也，然而躊躇不決會讓人產生過多的憧憬。

真澄深怕對方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卻又無法違背自己的真心。

「不過，也沒有喜歡。」

於是他給出模稜兩可的答案。

「這、這樣啊⋯⋯」咲也陰鬱的神色瞬間一閃而逝，牽強地笑著說：「也是呢，真澄君喜歡的人是監督呀。」並且擅自揣測對方的心意。

真澄覺得胸口沉重，心中產生不祥的預感，彷彿有什麼正在悄然地破碎。

「老師來了，真澄君快回教室吧。」咲也望見走廊不遠處的人影，說完便掉頭走進教室。

他未看見真澄伸出停在半空中的手，以及欲言又止的模樣。站了一會，真澄將雙手插進褲子口袋，帶著惦念離開。

咲也回到座位上，隨著全班起立，對老師敬禮，跟著全班坐下，翻開課本複習考試內容，但直到下課前都無法進入學習狀態。

他無力地收拾書包前往真澄所在的教室，半路卻忽然折返走向校門，並用手機打字。

手機震動聲傳入耳中，趴在桌上睡覺的真澄從抽屜拿出來看，LIME的訊息讓他頓時清醒。

教室除了自己沒有別人，真澄靠著椅背滑手機。他從上鎖的相簿點開咲也的照片，那是一張未經對方同意拍攝的影像。猶豫是否刪除的同時，不禁回首起那恍如昨日一般的往事。

不曉得下課多久，睜開眼竟看見咲也的寢顏，對方坐在前方同學的座位上，回頭趴在自己課桌的一角，睡得毫無防備，甚至連自己站起身把外套披在對方肩上也渾然不覺。

當時莫名想要伸手碰觸咲也的想法，與現在捨不得放下對方的心情，令他感到不能自拔。

收起手機，真澄揹起書包跑出教室，離開學校來到河堤邊，那是他們每天都會經過的地方。

夕陽餘暉，河面波光粼粼，一頭紅髮躺在草地上宛如火燃燒般耀眼，真澄緩慢靠近後坐下。

咲也注意到旁人的身影，正想起身就被撲在草皮上。兩人眼眸相對，咲也從那雙深邃的紫眸中，依舊猜不透他究竟在思慮什麼。

咲也嘗試掙脫身處被動的局面，卻被強烈的手勁禁錮。真澄不想錯漏對方任何細微的表情變化，視線始終沒從咲也臉上移開。

「再見了⋯⋯別傳這種像要道別的話。」真澄面無表情，語氣卻似壓抑著情緒般。

「因為不想什麼也沒說就回去⋯⋯」

「為何沒來找我？」

「拜託班上的同學叫醒你吧⋯⋯我不會——」一見真澄皺眉，咲也戛然而止，害怕說下去。

「不是你就沒必要了，因為是你才有需要。」

「雖然聽不懂⋯⋯不過我已經決定了⋯⋯」

真澄原本混亂的腦內，突然感受到一絲清晰的情感，「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咦⋯⋯是、是以團員，或朋友的身分吧？」

真澄勾起嘴角，起身順勢拉起對方。

「回家吧。」手既已握住，便沒打算鬆開。

能無所顧忌並肩而行的日子已不多，相識一年裡，他漸漸對咲也牽繫了難以分割的情感。

真澄放慢腳步，看向身旁的人。

「咲也⋯⋯還喜歡我嗎？」

被詢問那方不由愣了下，隨後露出半分苦笑。

「依然喜歡。」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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