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7　──

　　聖誕夜。

　　蓋文走過歡騰的大街，進入店家隨手買了二包餅乾，再走到離警局不遠的街口，點了幾個甜甜圈，拎著盒子走回警局。

　　正常來說警察沒有休假可言，尤其是在各種節日的時候，不過之前由於仿生人大量注入警力，大部份的人類員警今年得以回去與家人慶祝節日，只留下少部份人類留守。

　　9667分隊的倒楣鬼是克里斯，當他知道自己聖誕夜必需留守時，臉色難看到一個極致。蓋文會在這裡的原因則是因為有個傻爸爸說不想錯過兒子的第一個聖誕節。

　　有夠荒謬。蓋文嘆了口氣，4個多月大的嬰兒能懂得什麼叫聖誕節？

　　不過算了，反正自己待在家也不過是待著，出勤的伙食還能報公帳也沒什麼不好。

　　蓋文隨手翻開桌上的文件，大部份都被RK900處理好了，只剩下幾個RK900權限不足的，留給他自己處理。

　　咬著甜甜圈，蓋文打開剩餘的文件，他一直以來的習慣都是在大半夜沒人在時處理這些他口中的鳥事，但由於今天是特別的節日，還不到午夜整間警局就只剩他一個人了。

　　什麼節日對他來說都一樣沒有任何意義。

　　咬下最後一口甜甜圈，蓋文舔掉手指的殘糖，總覺得還是有些黏在手上的糖霜弄不掉。

　　他正準備起身去廁所洗手，有點熟悉的腳步聲讓蓋文蹙起眉頭望外望去，黑白分明的仿生人制服即映入他的眼底。

　　「我操！」

　　「晚上好，李德警探。」RK900用看不出來的淺笑向他打招呼。「米勒警官告訴我你今天幫他代班。」

　　「去他的克里斯，就不能不要那麼多事嗎！」蓋文怒甩開椅子往廁所去。

　　「李德警探？」RK900瞄上一眼蓋文桌子上殘餘的食物，淨是些營養價值低的零食。「你吃這些當晚餐？」

　　「關你屁事！」蓋文的聲音從走廊尾端傳來，廁所門被他乓的一聲關上。他還以為能夠清淨個幾天勒！結果不到半天就又見到那個塑料混蛋。

　　蓋文回到位子的時候，RK900已經把椅子拉到他的桌邊坐著，翻著他之前處理的文件。「你這塑料混蛋不去放假跑來警局做什麼？」

　　他記得RK900算是他的搭擋，並沒有被排在仿生人出勤的名單裡。

　　「仿生人不用過節，事實上今年大部的警力也都是由仿生人支援。」RK900翻著已經被蓋文動過的那疊文件，似乎在找著什麼。

　　「哼，那是你吧！」蓋文冷哼，他可不是沒聽見漢克和康納兩個人在警局內大刺刺的談論要如何過節件事。「漢克家那隻可不是這樣認為。」

　　RK900看向蓋文。「或許我們二個比較特別？」

　　「去你的，誰跟你我們？」蓋文瞪向RK900。「我可一點都不想和你過什麼鬼節日。」

　　「你可以當做我們只是在值班。」RK900把整疊文件堆到了中島。

　　「我本來就只是在值班。」蓋文覺得RK900的說法十分有問題。「你則是沒事莫名出現在警局的閒雜人等，你是沒人可以過節嗎？幹嘛又跑來？」

　　「的確是沒有。」

　　蓋文愣住，RK900這麼直接的承認反而讓他有點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李德警探，甜甜圈的熱量太高，營養大多數是澱粉和油脂，我建議你多攝取些蛋白質。」RK900看著桌上已經空掉的紙盒。

　　「操你的塑膠混蛋！」蓋文忍不住向他比了中指，為自己一瞬間對眼前這個塑膠混帳產生同情心感到可恥！「你他媽的話題老是用飛的！知不知道人類可是有情緒的！」

　　「由於警探你的情緒起伏一向很大，我很抱歉我忽視了這點。」

　　「……去你的！」蓋文怒斥後，拿起當未完成的文件看著，他都不懂為什麼身為一個警探得處理那麼多文件，不是該在路上抓抓犯人就好嗎？

　　他撓著髮，對著文件無聲的嘆了氣。

　　RK900在一旁看著，原本他認為蓋文只不過就是和一般人一樣，就是純粹討厭仿生人，本來也沒打算太深入探究，在發現他其實會私底下去看舊案留下的孩童後，他對蓋文的好奇突然增加了幾分。他以為可以在蓋文關係良好的後街去問到什麼，才發現根本沒人真的知道蓋文的背景。

　　休息室的電視傳來的新聞正播放著歡樂的過節報導，人類與仿生人和平共處的新聞，原本似乎專注在文件上的蓋文發出不屑的鼻音。

　　「簡直瘋了。」蓋文關上眼前的文件。「半個月前仿生人才鬧了二次革命，都快把美國給翻掉，也不過才半個月的時間可以和平共處？想騙人也打個草稿。」

　　自從耶利哥與華倫總統簽約後，仿生人以一種強勢的方式回歸人類社會，全國各地零星反對仿生人的衝突只有增無減，甚至有仿生人受害者因此「罹難」，耶利哥的主要成員與重心大多在底特律，相對於其它地區，底特律的情況算是好很多了。

　　「康納和副隊長的確為了這些事滿傷神的。」大事沒有，小衝突不斷，有些事沒有公權力的耶利哥也無法介入，只能靠著和警局打好關係的方式處理。

　　「嗯哼，」蓋文對RK900的話沒有做出評論。「你之前找到的那個什麼金鑰，有進展嗎？」

　　「我還沒有找到缺了什麼。」RK900連著幾天自己到後街區探查線索，也順道多問了幾個人蓋文的事。「我也沒在後街區遇過其它仿生人。

　　「就說你太顯眼。」蓋文嘲笑了一下RK900，起身去把休息室的電視關掉，順道按了一杯咖啡。「吵死了。」

　　「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李德警探。」RK900跟了過來。

　　蓋文皺了眉，不置可否。

　　「你為什麼會想成為警察？」

　　「那你又為什麼會想進警局？」蓋文沒有回應，反而回問。「你們這些仿生人，不用像人類一樣需要面試考試，做一堆該死的訓練，一來就占了幾乎跟警探相同的地位，就憑著你們是仿生人優勢？」

　　蓋文的不悅確實地傳達給了RK900。「所以你才不喜歡康納，因為你認為他是來取代你的。」

　　「仿生人是都有自大傾向嗎？」蓋文發出了不屑的冷笑。「我爬到這個位置不是要給你們這些仿生人取代的！」

　　「我並不想取代任何人，李德警探。」RK900直視著蓋文的怒容，第一次讓蓋文感受他似乎真心說了什麼。「我會決定進警局的原因無他，只是想知道康納會怎麼做。」

　　蓋文實在弄不懂RK900的想法，忍不住撫著心情上覺得頭痛的額。「那你幹嘛同意跟我搭擋，叫福勒讓你跟他們一起就好啦！我還樂得輕鬆。」

　　「因為……」RK900第一次停頓了想說的話。

　　「嗯？」蓋文對RK900的停頓產生了好奇。「因為什麼？」

　　RK900還不知如何釐清的情緒又再浮現，最近除了查案外，他多少有在探聽蓋文的事，卻可說是毫無進展。他不像安德森副隊長，所有的經歷全攤在陽光下，生平簡單，無任何意外感。

　　蓋文李德不同，他的出身在警界幾乎低不可見，警察學校出來的成績並不特別優秀，沒有靠山可言的他在這個年紀能爬上警探也極度稀少，他付出多少努力，或用了多少手段，反倒讓人好奇。

　　他會對蓋文產生好奇，除了表裡不一的行為之外，也來自於第一次見面，蓋文可以說是直接察覺他和康納是不同人。

　　「塑料混蛋你是當機了嗎？」幾秒鐘的沉默，蓋文覺得莫名其妙。「快說啊，因為什麼？」

　　「在分隊上，目前破案率和績效最高的，就是李德警探，和你合作是很好的決定。」RK900把原本想說的話收了回，淺淺微笑。

　　「你當我白痴嗎？」對RK900沒來由的突然奉承，蓋文沒被牽走，甩給他一個白眼，扯了訕笑。「要說謊也找個好一點理由，說得像一點。」

　　RK900本想再次開口，但蓋文擺了擺手往靶場走去，並沒打算要等他說出實話。

　　「即然你都來了，顧著，我去打靶。」蓋文一副就是沒打算等RK900回應的命令式口氣。

　　「李德警探，你最近的時數應該已經超量。」近幾日自己獨自在外查找線索的時間不少，據他所知蓋文處理完突發案件後就會跑進靶場，系統控制的時數應該早就超過。

　　蓋文沒理會他的疑惑，自顧自的下了靶場。

　　RK900衡量阻止與無視的選項後，選擇了後者，他不認為蓋文會完全沒有一起度過節日的對象，而是自己選擇了獨自一人。

　　蓋文從靶場回到辦公桌前已經是二個小時後的事，RK900已經把他桌上的文件歸檔，排除了中控中心傳來的幾件小事件，剛好從警局外走進來。

　　蓋文看著桌上立插在旁唯一的資料夾，戴克斯特的案子，他一直沒有動手結案，一個重大案件拖個幾個月應該都不意外，但這個案件不過幾天，在福勒上頭的那群官僚就有人施加壓力來逼著結案，要人不懷疑有鬼都很困難。

　　回到警局的RK900的手上多了一個小盒子，擺放在蓋文的桌邊。「剛才報案人給我的，但我無法吃人類的食物。」

　　這次蓋文看不出來RK900說的是真是假，看著簡單的盒中裝盛著的食物。「為什麼你和康納差那麼多？」

　　「李德警探的意思是？」

　　「你簡直像個沒有情緒的娃娃。」蓋文抬頭看著RK900和康納極為相似的臉。「連之前的仿生人都會模擬著人類的情緒，生氣開心高興之類的，而你，總是冷著那一張臉。」

　　「我不否認，李德警探。」RK900坐回蓋文桌邊的位置，讓自己的視線可以和蓋文平視。「模控生命設計當時設計我時，是為了軍事用途，軍人只需要聽話，並不需要社交模組，所以我並沒有任何的情緒反應可以套用。」

　　蓋文皺起眉頭，對RK900的話有點錯愕。「你的意思是說，你跟一般的仿生人不同？」

　　「康納是我的原型，模控生命利用他收集資料，更新我的系統。當他們發現社交與情緒模組開始影響到康納的任務優先順序時，就決定排除這個問題。」RK900簡略地向蓋文說明。「本來卡姆斯基先生想調整一些我系統上的問題，但我似乎在他預料之外的情況下啟動，所以情緒或是社交上的應對，我只能自己學。」

　　面對RK900真心誠意的詳細說明，蓋文一時之間難以適應。「喔……」

　　「李德警探，我是真心的想協助你解決你生理上的各種問題，例如失眠，我可以試試協助你。」RK900知道蓋文對自己的生理狀況其實是了解的，只不過不想處理也不想面對。

　　因為有很大一部份來自於心理。

　　「你真的是個麻煩，塑料混蛋。」蓋文翻了一個白眼，哀嘆了一口氣。「你他媽的讓我覺得我不答應你的話好像會一直不得安寧。」

　　「我會持續對李德警探做出『善意』的提醒。」RK900十分難得的，露出蓋文看得出來的微笑。

　　「去你的仿生人。」蓋文撫著鼻頭上的傷疤，為什麼他有一種好像被誰出賣了的感覺？

　　RK900額頭的光圈轉了一抺黃色。「聖誕快樂，李德警探。」

　　午夜十二點的鐘聲從遠方傳來，不知道何時人類習慣在十二月二十五日的零時，再次敲響傳統的鐘聲。

　　蓋文哼笑了笑，好吧！似乎沒有想像中那麼糟糕。

小说相关章节：DEAR LIAR (900Gavin-Earth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