礙於宮廷規矩，暫時解除護衛工作的布魯克托沒受到邀請、自然不能在他人領地核心隨意行動。即便代官承諾會找時機帶他進去看看，沒有獲得批准他也只得原地待命，對近在咫尺的高牆束手無策。

就連平常能做的靜靜守候也在體制阻擋下變得遙不可及。接獲代官通知、體認到自身的無力，布魯克托總算理解那時消極應對的代官、放棄原先探聽消息的計畫。

為了紓解情緒，布魯克托隔天特地早起，選了塊離主城較近的空地開始晨間訓練，才進行不了多久，不遠處傳來的腳步與交談聲響讓他揮劍的動作隨之一頓。

另一方面，利奧波德很是意外。也許是昨晚沒睡好的關係，當比他早起穿戴好衣物的沃夫朗柔聲叫醒他的時候，利奧波德有瞬間還以為自己仍在作夢。

長髮君主與金髮代官並肩穿過無人的長廊，朝陽的晨光照耀在他們身上投射出成對細長的影子。

利奧波德一邊回憶身邊下屬奇異的貼心舉動，有感而發：

「我還以為你會趁我還在睡覺的時候逃跑。」

沃夫朗轉頭對利奧波德揚起一個微笑，慢條斯理問：

「我好像沒有這麼做的理由？」

「我真搞不懂你。」利奧波德避開那抹毫不羞澀的大方笑容，有口難言。雖然他們的確也發生過一次關係，不需要刻意避諱。但是在全身赤裸的狀態下發現身旁同樣睡著裸身的男性，這傢伙還真能一派冷靜地什麼都不過問。

「之前冒昧打斷您的那件事，我想現在繼續。為什麼寫信給我？」 沃夫朗提起。

「那也是我想知道的事。看來你不打算收下我多給你的錢──少裝糊塗。」利奧波德轉頭對著金髮代官說道。

「明明不是俸祿為什麼希望我收下？公弟閣下，您這是在同情我嗎？」沃夫朗唇形微揚，瞇起的眼角毫無笑意。

利奧波德輕咂唇，提高音調反問，「我看起來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不像。」沃夫朗觀察利奧波德的神色，判斷。

利奧波德冷哼一聲代替回答。

「不過我不確定。」沃夫朗沉吟片刻，道，「若是以前肯定不會。就算用在研發新武器的開銷也還有餘……我，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今年有多餘的盈餘，看在地區上繳的稅款比例，多給的那些賞金就當作我是期待你更好的表現，」利奧波德掃了沃夫朗一眼，「只遺憾難得的配給卻被不領情的下屬白白打發掉了。你該不會還以為有下次機會？」

「您在說謊。」沃夫朗直言不諱。

「你什麼時候學會質疑我？」利奧波德停下腳步，盯著身旁金髮男子語帶警告。

「只是直覺而已。」沃夫朗跟著停下腳步。

利奧波德等著沃夫朗說明，然而沃夫朗只瞇著一對金眸回瞧著他，毫無意願解釋。

他們的僵持只維持片刻，就在利奧波德打算開口時沃夫朗便率先微笑道：

「公弟閣下，如果沒別的事情，請容屬下先行告退。」

金髮代官語畢就要轉身離去，利奧波德忍不住伸手一把抓住男子細瘦的胳臂，急道：

「沃夫朗，我以後不這麼做就是！」

「喔？」沃夫朗回頭，露出敷衍的笑容。

「我……」注視帶著淺淺微笑的沃夫朗，利奧波德瞬間忘記辯解的詞彙，一手扣起金髮男子的下巴朝向自己，另一手環起男子的腰、帶進懷中。

大幅縮短的距離讓兩人鼻尖幾乎碰觸，被攬住的沃夫朗迅速把手橫擋在胸前才讓兩具身體不至於直接貼上。

「為什麼總要像這樣磨我的耐心？」利奧波德摩娑著面前人臉頰，近距離仔細端詳瓜子臉蛋上英挺的五官，那對微睜的金瞳如琥珀般純粹，實在很難與男子平時陰毒的性情聯想在一起。

「請放開我。」沃夫朗搧搧眼睫，冷硬的聲音回應。

「為什麼你要生氣？你不是期望我抱你？」想到兩人還處於半公開的場合，利奧波德只好鬆手放人，不甘心質問。

「我似乎沒說過『期望您抱我』這句話？」沃夫朗蹙眉，抬手整理散亂在額前擋住視線的瀏海埋怨，「就算讓您抱，這麼突然，任誰都會嚇一跳吧？」

「你、」毫不在乎的神色令利奧波德氣結，一會嘆道，「你到底在想什麼？」

「回絕我派去的使臣跟金援──我知道你不稀罕用肉體換取我的金錢。但是，那個曾對我說過不收費的倨傲小子，卻又老是露出一副不情願的樣子。我那天那樣對你……你果然恨著我？」利奧波德別開視線，咬牙說道。

「公弟閣下言過其實了。」沃夫朗拉好領口，瞇著眼疏離的語氣回應，「我只是覺得現在不是做這種事情的時候？」

「但你看起來並不是那麼樂意……」利奧波德回頭看著金髮男子，語帶猶豫。

「我還記得對公弟閣下做出的承諾──如果這樣做能向您證明我的忠誠。」沃夫朗唇角揚起挑釁的微笑，「就我的觀察，反而是公弟閣下您在排斥與我接觸？」

「我並沒──」利奧波德說到一半想起兩人之前的互動模式只好中途打住，改口承認：

「對，一開始我的確沒辦法接受你這種人的存在。」

「我跟公爵閣下的關係好，所以也看我不順眼。」沃夫朗偏頭笑著補了句。

「這點倒無關緊要。」利奧波德雙手環胸頗是無奈，「你那不正經的態度就不能稍微改一下？」

「嘻。」沃夫朗咧開嘴輕聲笑。

利奧波德瞧著金髮代官的笑容倏地沉默，過一會才用緩和的語調說：

「沃夫朗，在這多留幾天吧！」

「雖然屬下也想多撥點時間跟公弟閣下敘舊，但是很遺憾。」沃夫朗掛上職業用笑容拒絕，「山巔的士兵們還在等我發號施令、待處理的公事想必也累積不少，不快點回去不行。」

「那些事情晚點處理。昨天你突然暈倒，現在臉上還有黑眼圈，就這樣回去我不放心。」利奧波德跟著回以客套微笑。

「……我想，我還是習慣在熟悉的地方睡覺。昨日雖然體力不支倒下，但仍持續做惡夢呢！」貌似被突然熱絡的君主弄得困窘，沃夫朗停頓一會才答道。

「那至少在這用過晚餐，明天再走！」利奧波德不死心道，語意已經十分明顯。

「好吧。」沃夫朗答應的笑容有些扭曲。

「就這麼說定。」確定把人留下，利奧波德總算有股把懸著的心放下的舒坦感，「你今天就先休息，稍晚我派個侍從帶藥酒去、供你使喚。」

「呵。」沃夫朗冷笑，對身旁君主投來的詢問視線補充：

「屬下是感受到公弟閣下的關心，正覺得感動。」

一聲告退用敬語、兩道影子錯開，伴隨跫音各自朝不同方向漸行漸遠。

利奧波德盡量不去想像分離時金髮男子那對帶著控訴的金瞳。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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