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時分，仍閉著眼睛的毛瑟享受地深吸一口咖啡香氣，逐漸張開眼睛，看著正站在不遠處調理咖啡的指揮官，後者也注意到毛瑟此時正趴在枕頭上看著自己，露出個悠閒的笑容一邊將咖啡倒入咖啡杯中，緩緩端到毛瑟面前。

　　「讓我起身幫你泡咖啡這事情，可是毛瑟小姊專有的喔。」

　　「……那可還真是多謝了。」

　　「等等，你剛剛說了什麼？」

　　「沒有，你盡了你該有的禮數呢，那麼現在來陪我打發這個早晨吧。」

　　其實自己喜歡喝茶更遠勝於咖啡，不過面對咖啡一派的毛瑟，指揮官倒是從來沒有在他面前抱怨這件事情。該知道早就知道了，但是她還是會要自己端來咖啡並陪著她喝，指揮官如今也不想去管這麼多了。

　　某些事情就順其自然即可，畢竟他現在時間是過分充裕了。

　　所以說當還有些睡意的男人重新回到自己床上時，他也有足夠的時間去觀察毛瑟的表情，看著那張與平時一模一樣的臉蛋上依舊露出了自信的神色，甚至在她發現自己觀望著對方時也露出了一點錯愕與正常的不滿。

　　「太好了。」

　　「嗯？」

　　「妳今天看上去已經沒事了……」

　　「為什麼這麼說？」

　　「一般我們做的時候你可不會花那麼多力氣確認我們的關係啊。」那聲音慢悠悠地傳入耳中，像是在訴說著男人的發現一樣：「自信地認定我們是什麼關係，然後不容我質疑地貫徹，才是我認識的正常的毛瑟小姐。」

在不對的時刻異常敏銳的男人。啜飲熱咖啡的毛瑟一邊想著，將喝完的咖啡杯交給指揮官讓他把杯子拿到床頭櫃上放著之後，才繼續用一種倦怠的語氣說著。

　　「我看到了這個身體過去片段的記憶，就是這樣。」那聲音聽上去像是經過一場沒什麼大不了的冒險，然而當毛瑟再次撇向指揮官的時候，面對那張欲言又止的臉龐罕見地抿起嘴繼續說了：「這樣說還是不能滿足你對吧？」

　　「這個嗎……能聽多一點也不錯不是？」

　　果然是想要繼續追根究柢，看著那張說著不在乎卻還是盯著自己，這讓毛瑟嘆了口氣繼續說著。

　　「這身體的主人雖然喜歡我們這一型號的外觀，但是對原廠設定的個性好像很不滿意，私自把這具身體的原主人不斷重新裝上各種不同的性格或設定……然後被做了什麼這個，如果你還是男人的話就不要多問了。」也許是記憶還存在不少紊亂之處，毛瑟的語氣罕見地飛揚高亢：「如果這麼厭惡的話，為什麼當初要創造我們這種高傲的人格做什麼呢……麻煩死了，你們不是只要動一動手就能把我們……」

　　——把我們的存在給消弭掉。

　　沒有說出口的下半段話在空氣中戛然而止，毛瑟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感受到指揮官的雙手緩緩擁抱住自己，撫摸著這小小身軀的每一寸，這股溫暖的感覺讓她不想再說下去了。

　　當有一方鑽牛角尖的時候，語言又不重要了，遠遠不如直接把溫度傳給對方讓她理解一切。

　　那雙手緩緩撫摸過毛瑟的頭頂，感受到絲滑的長髮在手中流動，女人溫熱的軀體此時被完全地擁抱住，但是男人的雙手卻不如昨夜般激情，這股毫無慾望的撫摸像是在撫平激動的情緒一樣，緩緩地將兩人間逐漸緊張的情緒再次減慢下來，在這一刻毛瑟感覺到指揮官的胸膛似乎又變大了不少。

　　不對，不是他變大了，是自己變小了。認知到這一點的毛瑟只能露出寂寞的神色，面對著這樣尖銳的問題，男人卻是回以一個如此無賴的擁抱，一個一如往常不會變化的擁抱。

說到底，跟人類相比，人形要改變是多麼簡單的，雖然按照既定的模式就能保證他們的思維以及性格不變化，但是這些被設定好的東西也是容易被竄改變化的。

　　「是否要變化的選擇權不在自己手上這點，直到這幾天才深刻體會……真是奇怪了，明明過去都沒有這樣想的才是。」

　　「我可不會去竄改妳們的什麼東西。」

　　「這樣麼……這樣說你的確履行了你的承諾……」

　　在這樣的世道中，並沒有給予自己這等人形自由意志之必要也無人類基本權利，而讓自己這些為了服務人類而產生的人形，用那虛偽的模擬心智產生一瞬「此身為人」的錯覺只能說是種美麗的錯誤。

但這個錯覺，也僅僅是因為他們遇見的是個溫柔又愚蠢的人渣而已。

　　一個明顯有巨大道德瑕疵，總是露出張傻笑等著她們回來，又在深夜裡不斷處理著各類文件，細細地在安靜處跟她們同在的，愚蠢又人渣的指揮官。

　　「指揮官，你會想去拯救別人麼？」

　　「沒有很強的慾望，我不是英雄啊。」坦承了自己對外界的事情漠不關心，繼續抱著毛瑟的指揮官眼睛似乎又瞇上了：「而且做不到，現實上的做不到。」

　　「我想也是這樣……」一股無奈的嘆息消散在空氣中，小小的女孩就這樣靠在大大的懷抱中，像是在想什麼：「只能在這一方天地苟活麼……也是，不是強者的我們什麼都做不了啊。」

　　毛瑟發現只要跟這男人聊起這些話題時，只會獲得一如往常消極蹉跎的對話，這是不是在說這男人光是把剩餘的溫柔給他們之後，那顆心也空蕩蕩的所剩無幾呢？

　　是不是這男人一直沒有改變的，就是這其實蘊含消極自滅的性格。

　　「做不到的話我們只能好好做自己能做的……又想睡了……」

　　「喔，看來指揮官還想讓我們繼續做著這美夢啊？」

　　「嗯……嗯嗯……」

　　「不過說到這裡，果然也有人像你一樣把我們當人類來看待，那些生育系統之類，之前還覺得很荒唐，不過現在有點理解了。」

　　「嗯……」

　　「果然我也渴求難以被更改的事物，所以說我也……」

　　我也想下次換回正常身軀時換上生育功能，如何呢？就在毛瑟想要開口說出下半段時，那張回首的笑容卻僵在臉上，看著倒在暖陽之下又進入回籠覺的男人，懶散的傢伙不知何時又歪下腦袋沉沉睡去，這看著讓毛瑟露出一臉又好氣又好笑的表情。

　　什麼嘛！幾乎要在一瞬間失去原本的優雅而忿忿地去踢眼前那再次睡著的身影，但是當光自窗外照下，趴在毛瑟身上再次睡著的男人半張安詳的睡臉清晰透亮起來，仍是讓毛瑟露出無奈的笑容。

　　一米一的嬌小淑女使勁地用那小小掌心撫摸剛硬的毛髮，那張臉上沒有更多的抱怨，只是罕見地在指揮官耳朵旁邊說著。

　　「所以說，即使我這一切思維都只是輸入進去的記憶，即使我這高傲的性格是你動一動嘴就能摧毀的偽物，你也為了維繫一個人偶的尊嚴，努力著呢……我這宛若忠僕一樣的，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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