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3　──

　　從警方看管戴克斯特的醫院走出來時，蓋文的臉色難看到一個極致，他撫著鼻頭的疤咬著牙，惡狠狠地盯著警車車頂沉思。

　　太扯了！這麼堂而皇之的滅口，監視器竟然沒有錄到任何影像？就連RK900直接進入系統比對也沒發現任何異狀，趕到醫院來消磨掉半天時間卻什麼也沒查到。

　　「李德警探，你需要進食。」RK900站在二步的距離外，偵測到蓋文的壓力值開始升高，目前時間已經接近下午，蓋文除了早上的甜甜圈之後都沒再進食。

　　毫無意外地，蓋文轉頭瞪了RK900。「剛看完屍體你跟我說進食？你這塑料有沒有腦袋？」

　　「你的生理狀況不太好。」RK900的語調依然平緩。「估計從早上之後就沒再進食。」

　　「去你的，還不是你害的！」蓋文想到就有氣，要不是這個塑料太混蛋，最好會弄成這樣。「氣都氣飽了！吃不下！」

　　「那只是錯覺。」RK900越過蓋文伸手替他開了車門。「無論如何，你現在應該進食。」

　　這塑料白痴是聽不懂人話嗎？蓋文盯著被打開的車門看了一會，又看了RK900一眼，再看向眼前的坐位，感覺自己下一步如果不是上車就會被RK900給綁架。

　　但他才不想管塑料混蛋說什麼！蓋文再次用力推開RK900。「看到你那張臉會讓我更吃不下！不准跟過來！」

　　RK900默默關上車門，推估跟上去的狀況。蓋文的壓力值有自己在旁邊似乎無法下降，或許讓他獨處一陣子比較好。

＊＊＊＊＊

　　戴克斯特的案件過了三天，福勒開始追著蓋文要結案報告，但蓋文認為戴克斯特的死因根本就是他殺，拒絕就此結案，二人又在辦公室大吵了一架。

　　「操你媽的死老頭！」蓋文認為多說無益，邊打開門邊罵。

　　「蓋文李德你嘴巴給我放乾淨點！限你今天把報告交到我桌上來！」

　　「我他媽的才不交！」蓋文毫不客氣地回頭向福勒比了中指。「你要報告叫那塑料渾蛋寫給你！我今天請假了！」

　　「蓋文李德！」福勒的怒吼在門自動關上的時候瞬間變小。

　　蓋文回到坐位上捉走手機，頭也不回的離開警局。

　　RK900正從資料室走出，恰巧聽見了這段吵鬧。

　　他對蓋文的行動並不意外。

　　蓋文之前已經逮到戴克斯特二次都沒辦法定罪，這次有了足夠的證據，卻馬上被人滅口，又因為查不到任何線索，又被要求直接結案，也難怪他暴跳如雷。

　　克里斯看見RK900溫溫吞吞地抱著資料走回來，連忙過去把他手上一大疊的資料搶過來。「900你可以去追李德警探嗎？我現在走不開。」

　　RK900帶點疑惑看著克里斯。「那是他私人時間。」

　　「欸……他是那種就算請假也會自己跑去查案的人。」克里斯帶著擔憂的眼神，然後回頭看了自己的坐位旁的報案人。「他在氣頭上有時會什麼也不管，你沒空去看看嗎？」

　　RK900看了克里斯一會，評估狀況後點頭。「我知道了。」

　　克里斯對他露出感謝的笑容，便帶著資料回到自己坐位上去，繼續處理案件。

　　RK900隨即出了警局，確認蓋文離開的方向，發現蓋文並沒有走得很遠，而是在附近的露天咖啡坐了下來，盯著手中的咖啡沉思。

　　「李德警探？」

　　蓋文轉頭瞄他一眼，沒有說話。

　　「米勒警官託我來的。」他拉開蓋文對面的椅子坐下。

　　「又多事……」蓋文雖然嘴上碎念，但RK900發現他放鬆了一些。「我現在休假，不想看到你。」

　　「李德警探想自己去找線索？」RK900決定直接切入正題，在情緒上打轉只會浪費時間。

　　蓋文又皺起眉頭，突然覺得這幾天自己皺眉頭的時間有夠多。「我休假愛做什麼事你管不著吧？」才剛和福勒大吵一架，蓋文發洩光了這幾天積怨的怒氣，難得好聲好氣的跟RK900說話。

　　「你前幾天在看的那張紙條，和案件有關嗎？」RK900的視力好過人類許多，他並沒有看漏蓋文的動作。

　　他果然還是有看到。「你不要管。」

　　「李德警探有顧忌？」RK900猜測蓋文是習慣了單獨作業，不善與人分享情報，還是純粹在防著他。

　　有顧忌嗎？當然有啊！蓋文瞪著RK900思考，誰知道眼前這個仿生人到底是誰派來的？這種案子如果不能查到足夠證據來堵住上頭的口，接下來的狀況就會跟之前一樣，全部不了了之。

　　以目前的狀況，他的確是難以信任RK900。

　　沉默好一會後，蓋文才重新開口。「塑料混蛋你沒有名字嗎？為什麼要大家叫你900？」

　　「我有，也叫康納。」

　　也叫康納？「啊？」

　　「CONNOR – UPGRADED。」

　　這什麼鬼名字？「康納升級版？所以你也是警探型仿生人？」

　　RK900搖了頭。「設計上是軍用型。」

　　「哇，軍用耶！」蓋文發出很不真誠的訕笑。「軍用型跑來當助理警探不覺得浪費嗎？直接去從軍不就好了？」

　　「我想多跟人類有所接觸。」RK900看似思考了幾秒。「另外，康納跟人類的互動我很感興趣。」

　　「那個人類該不會專指漢克吧？」他就知道那老頭和那隻塑料小狗一點都不單純！「算了，塑料，我認真的問你，你保證不跟別人說，也不會呈報上去？」蓋文念頭一轉，眼前這個仿生人的功能這麼方便，在查案上確實是加速了不少，但他如果呈報上去，那一切就都前功盡棄。

　　「李德警探不呈報查案進度有理由嗎？」

　　「我有我的理由。」

　　RK900又再思考了幾秒。「我得確認後再給你答案，李德警探。」

　　「為什麼？」

　　「我跟卡姆斯基有個協議。」

　　「哼，卡姆斯基。」蓋文發出不屑地哼聲。「禍首還能把自己搞得像英雄。」

　　「李德警探的意思是？」

　　蓋文撐著下巴，沒有直接回答RK900的問題，而是看向他邊比劃著頭部。「你們真的是自己在思考嗎？所謂的異常仿生人，會不會從頭到尾根本就是模控生命的一場騙局？」

　　RK900對蓋文露出一個淺淺的笑。「這個答案我也想知道。」

　　蓋文再次皺眉，RK900的坦然態度反而讓他不知道該如何回應。「真的是罐頭腦子……」

　　RK900掃描蓋文後，突然改變了話題。「李德警探你今天進食了嗎？」

　　「進你的鬼，難聽死了。」蓋文拿起咖啡，「吃飯就吃飯，什麼進食。」

　　「我修正我的措辭。李德警探你吃飯了嗎？」

　　「你真他媽有夠堅持。」蓋文看著RK900好一會。「還沒，我會去吃。」

　　「你的語氣顯示你有85%在說謊。」RK900看向他手上的咖啡。「它無法提供任何營養。」

　　「塑料混蛋你到底是軍用型還是保母型啊？怎麼那麼愛管我的私事？」蓋文受不了的撫著額頭，他覺得克里斯已經夠囉嗦的了，沒想到這個塑料混蛋比他更囉嗦。

　　「李德警探，沒有攝取足夠營養會造成活動力及判斷力低下，連帶對工作造成影響。」RK900義正嚴詞的說完一大串，蓋文的白眼都快翻到後腦去了，他還是繼續說著。「嚴格來這並不能全歸類為私事。」

　　「你真的很煩！」

　　「李德警探，休假愉快，但請記得去吃飯。」RK900站起身呼叫無人計程車。「我回模控生命確認李德警探要的答案。」

　　「快滾，最好不要再打擾我休假！」蓋文擺著滿臉不耐煩地看著RK900上了無人計程車之後，卻忍不住嘆了口氣。

　　真令人煩躁。

＊＊＊＊＊

　　卡姆斯基看著RK900傳出的數據，興味地笑了笑。「你剛才說搭擋的警探有需要秘密行動，所以不能把資料給我？」

　　「是的。」RK900斷開連結，從後頸拔下線體。

　　「我主要想要的是關於你情緒變化的部份。」卡姆斯基攤攤手。「關於公事記憶的部份，是可以不用給我。不過就算有什麼機密資料，我也不會絕不會流出去。」

　　RK900搖頭。「我必需確定答案。」

　　「喔？」卡姆斯基對RK900的堅持發出評語。「你們真的很不一樣。」

　　「誰？」

　　卡姆斯基擺出了不想回答的笑容，RK900則識趣地不再追問，卡姆斯基不想講的事情，任誰都沒有辦法從他的口中套出話來。

　　「你的情緒多了些起伏。」卡姆斯基看著數據，在一堆字母拚成的線條中找到自己感興趣的地方。「你搭擋的情緒不穩定，你會受到他的影響嗎？」

　　「或許。」RK900並不否認，卡姆斯基只看著數據就能解讀的行為，完全不像一般人類。「你比康納還像仿生人。」

　　卡姆斯基稍稍放下了手中的PDA，帶著少許好奇發問。「怎麼說？」

　　「感覺。」

　　「你也會用感覺了啊。」卡姆斯基重新看著RK900的數據。「我倒覺得數據有時候會比仿生人還來得誠實。」

　　「你真的認為我們是自主思考嗎？」RK900解析蓋文的話。「或是我們所謂的自主思考不過是人類寫出來的程式。」

　　卡姆斯基這次真的停了下來，把手中的PDA放在桌上。「我以為你不會對這件事情有所懷疑，你在無外力下自行啟動，怎麼認為自主思考是人類寫出來的程式？」

　　「仿生人從零到有是你所創造的。」RK900之前搜尋過模控生命的相關資料，當然也知道像自己這樣的仿生人怎麼來的。

　　卡姆斯基沈默了一會。「如果我說，我不知道呢？」

　　「我不相信。」

　　「很可惜，我真的不知道。」卡姆斯基對RK900笑笑。「沒人知道一開始是怎麼回事，有可能程式某個字被打反了，或是真是病毒，就這樣流行起來。也真的或許，你們真的產生了某種反應。」

　　RK900看著卡姆斯基的臉，掃描著他的生理狀況。他沒有說謊，對於這件事意外的認真面對。

　　「就連人類為什麼能思考到現在這樣的程度，人類自己都找不到答案了。」卡姆斯基用冷冷地語氣陳述他所體認到的事實。「更何況是面對仿生人，不給他們思考的機會，強迫接受是最簡單的做法。」

　　「所以你急著把仿生人放回人類社會。」RK900評斷卡姆斯基的作為。「你選擇幫仿生人。」

　　「我沒有選擇幫誰。」卡姆斯基笑著搖頭。「回歸正題吧！如果有關於辦案的記錄你可以屏蔽起來再給我，其它照舊，這樣如何？」

　　「好。」RK900簡潔答應。

　　真有趣啊。在RK900轉身離去時，卡姆斯基重新拿起平板，看著他被潑上咖啡的記憶片斷。

　　還不知道生氣為何物的仿生人，經常面對怒氣滿溢的人類會發生什麼變化？

　　他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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