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20

兩人只跑了一半距離就被壓制在入口裝置藝術後面，規律的彈道在他們頭頂上方和周圍掃過。

重型機車分成左右兩路高速移動著，交替著進行射擊同時漸漸逼近。

大概是想要封鎖逃亡者所有脫逃路線，謹慎的牽制射擊打在周圍，鐵杉木小隊再也承受不起任何損失了。

真正的殺手鐧是最後一台重型機車，騎手將裝有彈鼓的全自動霰彈槍扣在握把上，在他疾馳而過同時，鋼珠組成的金屬風暴會覆蓋躲在水泥台座後面的那兩個目標。

現在不用該當何時。

背靠掩體的希諾和帕維爾對視一眼，用力按下最後一個引爆開關。

藏在被丟棄防彈車後車廂的塑膠炸藥被雷管激發，爆炸在一瞬間把車身撕裂成好幾塊，暴風猛烈震盪大氣，碎片席卷整條街，引擎蓋被衝力炸飛，旋轉著在路面上彈跳，最後砸到了三十米開外的圍牆上，洩漏的汽油著火，熊熊焰柱直衝上天，火舌舔舐著坩紫色天空，剩餘的碎塊燒出濃煙。

_____！

少女帶著烙印系統超限射擊狀態的餘韻探出身子開槍，最後一發6.5mm步槍彈穿越外骨骼縫隙，正確半毀其中一機被爆炸震倒的森狼騎手，狙擊手的最後閃耀也就這樣了。

M91/38手動栓式步槍，殘餘彈藥零。

帕維爾把手槍扔給希諾，自己用單手操控著突擊步槍，比起剛剛對付步行戰車那樣豪不吝惜的全力開火，注意節約彈藥下的點射顯得有些孤獨。

扯下煙霧彈引信，男子又牽起少女匆匆飛跑，四周槍聲震耳，流彈從他們身邊一再地掠過，

在陰鬱的晚上手拉著手奔過滿是廢棄機械的廣場，子彈在逃亡者周圍濺起煙塵。

最後五十公尺的亡命奔逃，少女始終緊跟在身旁，完全不打算分手。

逃亡者疲累地推開鐵門，用空彈匣和布條卡住門把，

不能停步的他們停下來了，最終最終還是進入籠城戰的死局，演員強行進入屬於他們的最後舞台。

窮途末路通緝者逃竄進的廢棄工廠被完全封鎖。

追兵啟動裝在重型摩托裝備箱裡的無人機，六對螺旋槳盤旋，小型無人機帶著雷射集音器與攝影機升空，媒體和地下簽賭網站的無人機也抵達附近，見識逃亡者的最後一刻。

再不久可能連市警也會蜂擁而至，到場協助包圍，雖然付出了極大代價，鐵杉木小隊即將獲勝。

包圍圈緩緩壓縮，最後定位在某棟老舊的、疑似辦公區的小樓裡，他們急忙做的陷阱太過明顯、毫無作用可言。

森狼隊預備攻堅，一名隊員輕鬆地爬上對側屋頂，將無人機與視野連結，預備進行援護狙擊。

其餘隊員更替裝備，作為打頭陣的隊長換持短衝鋒槍，拆下重型機車前擋的防彈板作為盾牌，背後兩名隊員則是用肩膀穩定突擊步槍槍托，以流暢的動作掃視左右，做出能隨時開火的姿勢，在集團行動下的室內戰不會出現死角。

用霰彈槍擊破主大門門鎖，警戒著藏在某處的遙控炸藥小心突入，先前專職攻堅的隊伍就是在遙控炸藥下蒙受重大損失，無法想像好不容易逃到此處的他們會坐以待斃。

突入的特殊部隊依逆時針順序逐一掃蕩房間，從大門旁邊的收發室開始，小心而謹慎的檢查一樓，在防彈盾牌掩護下互相支援對方的死角，做好如果有炸彈就立刻撲出房間的準備。

一樓淨空。

非常慎重的一階一階步上通往二樓的樓梯，這裡的樓梯是混凝土組成的，不像飯店逃生梯在扶手間有能往下窺探的縫隙，不會出現重力加速度自由爆破攻擊。

但還是要保持戒備。

『發現目標，位於四樓南側房間。』

原先只是為了牽制的狙擊手透過無人機發現了他們，準確來說是一片從掩蔽物後方探出的衣角，那是過度華麗，帶著花邊的深紫色布料，調整無人機位置，在柱子間的縫隙幾乎可以看到人形少女的半身，急忙向指揮車及他的隊友報告，

狙擊手移動位置同時操控無人機內置集音器，想多少給部隊掌握一些房間裡的現況。

這房間可能是辦公室，還有著破舊的沙發和失去椅墊的辦公椅，桌子早就不知所蹤。

逃不掉的兩人只是垂下槍口的提住武器、把身體靠在柱子上隨口閒聊著。

........情，可是我還是沒想到要做甚麼。」少女像是回答什麼問題一樣。

「一年後你會做什麼？」還是少女淡淡的聲音，希諾提問著。

「讓我想想，我想有一個愉快的工作和完美的新生活，還有希諾陪著我。」帕維爾沒有考慮的回答。

「這個有做到的可能性嗎？」我們要是運氣不好，可能等等就會相親相愛的死在這裡。

「誰知道呢？」在男子的答覆裡透著一股懶散和無可奈何，然後加了一句，

「未來的事沒誰知道，就想想總沒什麼關係吧。」

更換位置後已經可以從窗戶老舊的半開窗簾縫隙看到少女半個身體和男子的衣角，確認為目標無誤。

他們太過鬆懈，忽視或忘了提防遭到狙擊的可能，甚至沒有警戒無人機，只要現在開火有很大機會首發命中。

『開火，不用勉強擊殺，打援。』

指揮車透過狙擊手回傳的即時攝影畫面立即給出指令，不該錯過這個機會。

新的不知名代理指揮官行事慎重卻深思熟慮，打傷兩人或讓另一人綁手綁腳，之後交由攻堅部隊處理。

「有個方向真——」少女的聲音有點高興，

連續四發穿透窗簾縫隙與板材的7.62毫米步槍彈截斷下半句話，不斷被延後的結局終於到來，命運的齒輪開始發狂。

眩目的火花在僅距毫釐之處散開，子彈打在離身邊很近的地方，好像是從窗戶進來的攻擊，立刻轉頭注意少女。

虛握在手上的大口徑手槍砸到地上，希諾望向子彈打來的方向，在疼到顫抖的呼吸中高速報位。

「左手邊...樓頂...」

帕維爾立刻發射最後的突擊步槍下掛榴彈，一個小黑點飛出窗戶，準確的命中了舊樓屋頂，混凝土碎塊四處飛散，狙擊手從上面被轟飛，直接摔下屋頂邊緣。

「希諾！你...」

立即撲到少女身邊，只是摸到身體就痛的想哭，襯衣的薄型防彈纖維沒能阻擋子彈，先是擊碎了骨頭，帶著殘餘的動能在腹部深處攪動，相比起這，被另一發子彈貫穿的大腿反倒無關緊要，血像水那樣溢出，少女的肌膚熱的發燙之後將會冰冷。

在等會開戰的混亂中，即使無視接下來的攻堅立刻給予最好的緊急救護——

恐怕也已經來不及了吧。

他們的旅行就這樣輕易劃上句點。

「最後在你的懷裡真糟糕，」

「謝謝你，帕維爾，這幾周我過的有夠無趣的.....能忘了你...好開心。」

「每天都過得很愉快，想活下去，我會努力...撐到能修復的地點，要是我重裝了，就沒人知道你是多麼...」

「是那個對我開槍的時候了，做不到？

「為甚麼會露出這種表情阿，我一點都不期待...事情完後的生活哦。」

最後的最後，亂七八糟的混亂謊言和坦率的實話，已經沒法花心思思考的失敗話語。

說什麼鬼話、少擅自做出決定！

當然冷靜的那一面瞬間算計出最佳解。

男子總輕浮的態度和那份從容早已不知道丟到了哪裡，只是壓抑著慌張，用最溫柔的語氣在少女耳邊說著，

「沒關係，好好休息，我還有準備讓你嚇一跳的超厲害逃脫計畫，就好好見識吧。」

「恩。」

少女想使力伸手擁抱男子，帕維爾牽住希諾的手，幫助她摟住自己，「那就太好了。」

「希諾，我好喜...」

男子同樣抱住少女那纖細的身體，附耳低語，落下的髮絲擋住了他的表情。

然後往少女的臉頰移動，說出太過明顯的謊言。

「沒事的，只是小傷而已。」

忘了我重來吧，你不需要徒增哀傷的回憶。

帕維爾一手擁抱少女，另一手卻用指尖把希諾落在一邊、屬於自己的大口徑手槍無聲勾入掌中。

很普通的貼上少女嘴唇，親吻同時告別。

____我答應你，用大口徑武器。

比想像還輕鬆的手指動作，毫不留情地連開兩槍。

.45口徑的子彈斜斜的從枕骨下方滑進頭部內側，在處理矩陣內彈跳，絞碎一切機能。

正確命中，完全無法回復的毀壞。

人形少女不是踉蹌倒地而只是像個沒電的人偶癱倒在男子懷中。

帕維爾抽走了希諾的髮帶，散落的長長紫髮遮住彈孔。

自始自終，重傷的少女都不曾考慮到最後居然是自認的旅伴從後對她開槍。

心中堅信著某樣事物算是區區狂信者，而相信、堅信著某一個人，就只是單純的笨蛋而已。

笨蛋希諾。

這種緊要關頭怎麼可能拖著你跑路，放著讓你得到救援會無意洩漏之後的逃亡路線，我相信你知道，我也很清楚，如你所說如我所願，如我所願，現在確實是對你開槍的時機。

男子從曾經的旅伴殘骸背後拿下武器，他想把少女放平在沙發上，至少大概整理一下做為最後的歉意，反正重安裝後過去的她會忘記一切，忘記狂亂而精采的兩周半人生，回到格里芬普通的戰術少女生活...

...曾嚴重脫離公司掌控的戰術人形格里芬願意重安裝？應該會。男子點頭將疑問確信。

在拿下步槍的過程中，指尖無意中摸到一串刻在木柄下方的細小文字，帕維爾將槍柄湊近眼睛，想看清文字。

欸，那個，

_____"帕維爾，我好喜歡你哦。"

那是彆扭少女傳達不出口的話語。

與他同行幾周的希諾是抱著甚麼心情偷偷刻下這串文字的，當然再也無從得知。

空拍機畫面裡，男子的玩世不恭、裝作不在乎一切的表情瞬間扭曲，呼吸可見地凌亂，步槍似乎重逾千斤，槍身居然沉重落地碰出沉悶聲響。

一切都是錯的。

你親手破壞了某些東西，她就永遠被破壞了。永遠無法修復錯誤，連贖罪的機會都不會有。

你教會了她說謊，以為她已經可以滿口半真半假的謊言，直到最後都沒太多的把你放在心上，在快樂的逃亡之旅裡最多只是和卡諾姐擺在同一位置而已，可是她根本不是那麼想的。

而該死的人渣自以為是撕裂真心，拿鉛彈踐踏回憶。

早知道就就算死纏爛打也要求技師幫忙留一份近期備份，但在行蹤完全暴露、逃脫追擊狀態下也不可能有重裝雲圖的半天時間。

對不起......希諾，我不該開槍的。我真是個該死的垃圾....

好像在與空拍機告解，男子極其困難地嚥下口水，快哭出聲似的痛苦語氣，平常總是精力充沛的他現在聲音和背脊卻完全失去了力量。

當然在沙發上被擺成仰躺姿勢的無生命人偶沒有動。

她已經不在了，旁邊的少女旅伴已經不在了，沒人聽他裝模作樣的廢話和得意的說明。

沒有應答，沒有流淚，也沒有飽含責難驚訝或痛苦的目光，少女臉上依然是帶著一點幸福的淺淺笑容。

那比任何責難或不可置信的目光還刺人，是挖穿心底一小塊的悔恨倒刺。

道歉為時已晚，可以懺悔，但永遠無法解脫。

他曾給希諾扭曲的救贖，但沒人會給帕維爾救贖。

「...拍啥拍阿混蛋。」

男子遷怒似的認真瞄準，將突擊步槍余彈全部打到窗口附近的空拍機上，空拍機如死鳥般墜落。

世上最遙遠的距離就是你記得她，她卻再也不記得你，甚至可能不會復活。

他們倆人的旅程早已注定______早已注定要朝向最惡劣最糟糕的終幕邁進。

希諾或許在等帕維爾。

像是要把景象烙印在記憶深處一樣，男子緩慢的掃視過躺在沙發上的少女，然後他無言的轉身，抓住水管從四樓滑下，一落地就向廠房夾弄開始狂奔，跑的幾乎失去平衡。

一進入巷口隨即甩出最後的煙霧彈，在三樓探出身的攻堅小隊無視遮蔽視野的煙幕、逕行掃射。

神明輕易中斷祂的庇佑，把槍口指向同伴的失格爛人再也沒有幸運。

割裂煙幕的子彈擊中男子的後背和手臂，身體一瞬失去了力量。

帕維爾跌跌撞撞的起身，踉蹌轉彎，望著男子大致逃脫方向的特殊人形高速下樓，前往追擊。

衣服變的沉重，不用看也知道的大量出血，

太遺憾了帕維爾，我就知道你會做出這種事，活該，真是活該。

似乎聽到姊姊哼歌般的諷刺聲音，

卡諾閉嘴。

按上傷口的手掌逐漸被鮮血染紅，男子扶著潮濕的牆壁，搖搖晃晃地前進，漸漸變得狹窄的視野一角因墨鏡變得更暗，逃脫路線看來是永遠到不了了。

「警告，人類失去三成或以上的血液就會向死亡進發。」

追上的未知型號軍方特殊人形望著靠在欄杆上的走投無路男人，用奇異的語言模塊說出現在狀況。

通過的小巷簡直像連續殺人命案現場。

目標能逃到這堪稱奇蹟、他壓在胸口上的手幾乎沒有阻止出血效果，但他不敢放手，一旦放手或許失血會更加快速。

「依照你的出血速度、及傷口位置氣胸可能，估計撐不到八分鐘，立即接受應急治療是你唯一所需，我們能立即將你送到最近的醫療機構。」

那她呢？沒想到我是那麼感性的混蛋阿。男子低聲自問自答。

居然是話說不好的禿子為我送葬，要笑著去死還真難。

「請問你的標準裝備有烤肉味口糧和啤酒嗎，突然想來份沒有猶太的最後消夜，還有那個，對了，不自由，毋寧死，啊哈。」

帕維爾拉扯蒼白的嘴角說出老生常談的耍帥話語，他擺出歪斜的嘲笑表情，舉起受傷的那隻手，對人形扣在頭盔側面的攝影機，對幕後觀看的某人豎起中指，

「都是爛鳥人渣，就地獄再見吧。」

「最後還讓她一個豈不是太寂寞了，」

男子靜靜閉上眼。

「希望還能趕上同一班車。」

然後他嘆氣著出腳踹向欄杆，往後倒入充滿廢水的排水道裡。

森狼小隊聽命追在岸邊，廢棄廠區還有部分工廠運作著，為防堵塞，排水道有著巨型水輪機，銳利的槳葉用不鏽鋼鑄造、高速轉動，可以輕而易舉地絞碎雜草或垃圾等漂流物。

看阿，人就像垃圾一樣。

男子的標誌外套載浮載沉，接著消失，黑色的水面上出現了細小的漩渦，鮮明的血色散開，又被水輪機抽走。

小说相关章节：girls frontlinegirls frontl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