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喜歡大學的圖書館。

不過說來慚愧的是，比起豐富而齊全的藏書，它寧靜的氛圍才是令我喜歡的原因。至今為止，我到這裡午休的次數大概比借書的次數更多，和林虎一同前來的次數更是少之又少。

比林虎更高的書櫃整齊地並排著，為寬敞的空間隔出條條走道，在每排書櫃的側邊則掛著分類用的牌子，讓人不至於迷失在茫茫書海。雖然不是第一次來，林虎依然不時四處張望，目光裡充滿好奇。

「不管來幾次還是覺得很厲害啊，光是這一層樓的書就已經是書店的好幾倍了，居然還可以蓋好幾層...。話說回來，阿遼是來找什麼書呢？」

「應該就在這一區才對...」

我對照著手機上的書籍資料，拐進掛著「中國/台灣宗教、民俗學」的書區，林虎則跟在我的身後，走道的寬度大約等同於兩個人並肩，兩側的書櫃擺滿了各式相關的書籍。

「272.76、272.77...」

我循著標在每個書架上用來為書本定位的索書號，一排排地靠近目標，最後在靠近走道中央的位置停下腳步。

「喔，找到了。」

當我從書櫃裡抽出《台灣的虎爺信仰》時，林虎也感興趣地蹲低身子來看書的封面，橘黃底的彩色封面上印了大大的虎爺雕像，在周遭一片色彩樸素的書籍中格外醒目。

翻開書本的末頁，上頭貼著一張圖書館藏書特有的期限卡，記錄著過去每個借閱這本書的人所預定的還書日期，每行數字都代表一個活生生的人。這本書並不熱門，卻也不至於乏人問津，平均每兩年就會被借閱一次。

這些借閱者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來借這本書的呢，可能是為了一份關乎學分的報告，也可能是為了讓論文的內容更加豐富？又或許...我的視線瞥向一旁，林虎正興致勃勃地翻閱著一本厚度堪比字典的廟宇指南，查覺到我的視線後露出了笑容。

應該不可能吧。

我也回以微笑，逕自搖了搖頭否決內心浮現的另一種可能性。

「怎麼忽然對這些事感興趣了，難道是在考慮回老家的事？」

「呃...不是耶。」

我的回答似乎讓林虎有點失落，不只是尾巴，連耳朵都垂了下來。

「只是覺得一直以來都受到你的照顧，應該要更主動去認識你才對。」

「想認識我？」

「是啊。」

林虎那驚訝與納悶參雜的表情十分有趣，尾巴晃呀晃地流露出不言而喻的欣喜。雖然平時與他的互動就跟正常人無異，但林虎畢竟是一個虎爺分靈。當我真的試圖開始了解這個名詞的意義時，才赫然發現自己幾乎對此一無所知，身為廟宇世家的孩子，同時也是他的情人，這似乎有點說不過去。

「舉例來說，祭拜虎爺用的祭品，肯定不是肯德基的炸雞桶吧？」

「呵呵，阿遼有這份心我就很高興了，不用這麼講究也沒關係的。」

他的語氣充滿誠懇，事實上一同生活至今，林虎雖然時常對我晚睡與坐姿不良等生活習慣嘮嘮叨叨，卻從未向我挑剔過祭神的習俗、禮法或是其他與神明有關的舉止。

因為他在乎我的感受，所以即使有所期待，也鮮少提起這些可能會讓我聯想到老家的話題。而我想，我也是因為在乎他，所以才會試圖重拾起這些一向排斥的事物。

話雖如此，其實真想要更加認識虎爺，直接打電話問問老家的家人，收穫肯定會比閱讀這些學者們蒐集的二手資料更多。只是我不太敢這麼做，深怕我提出的問題與關注的重點，會引起他們不必要的期待。

到頭來，也許我還是很害怕面對老家。害怕面對問題，所以喜歡寧靜。然而一靜下來，又會忍不住回憶起各種不堪的往事。想到這裡，我的心情也蒙上一層陰霾。

「阿遼。」林虎忽然打斷了我的沉思，讓我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他身上。

「如果你讀了書之後有什麼疑問，不好意思問家裡人的話，也可以直接問我喔。」

我真的很喜歡林虎。

不過說來慚愧的是，比起悠久的傳承與信仰，祂不倦的守護才是深得我心的理由。至今為止，我從祂那裏獲得的關懷與慰藉，肯定遠遠超出我對祂的付出。

他並沒有刻意安慰我，僅是讓我意識到還有他在身邊，知道有他可以傾訴，光是這樣就令我感到無比釋懷。

「謝謝你。」

「不用謝，阿遼果然還是笑起來比較好看呢。」

他又摸起我的頭，柔軟的觸感傳遞著熟悉的安全感。記得不知道哪裡聽說過，圖書館內的溫度和濕度都被盡可能控制在最適合保存書本的乾爽狀態，那麼，這份流遍全身的暖意肯定跟室溫無關，而是發自內心吧。

就在我和林虎一邊輕聲聊著晚餐內容，一邊走下階梯準備離開時，我試著牢記這份溫暖。

小说相关章节：家有大貓二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