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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下(01-77) - 2,2

[db:作者] 2025-07-14 22:30 5hhhhh 5730 ℃

  刘瑾没有答话,只是翻着看自己的掌心,一旁谷大用搭话,「小子,东厂乃国之公器,责在访谋逆妖言大奸恶等,岂能容尔私用?」

  丁寿刚要张嘴,刘瑾接口:「按规矩这事不能办,起码咱家不会下这个令,但你小子有一天能爬的足够高,你自己办这事吧。」

  丁寿略一沉思,躬身施礼:「属下拜见督公。」

  刘瑾仰头大笑,谷大用陪笑道:「恭喜公公又得一干将。」

  刘瑾一指谷大用,「老谷现在是东厂掌刑千户,平日里还兼着宫里的差事,和咱家一样,东厂的事分不出太多心,如今厂内琐事多是由理刑百户丘聚和几个铛头费神,这是大铛头柳无三,二铛头雷长音。」

  抱剑中年人和抚琴文士点头示意,「三铛头是……,小川呢?」刘瑾向谷大用问道。

  谷大用回道:「最近京城多了许多江湖人士,怕有什么麻烦惊到宫里贵人,小川着人去盘他们的底了。」

  「一帮江湖草莽,整天里不干正事,给咱们爷们添麻烦,锦衣卫的人都死光了,要东厂给他们擦屁股。」刘瑾忿忿的道。

  「近日小财神邓忍要办寿宴,府中采买警跸用了不少人手。」

  「邓忍?锦衣卫指挥使翁泰北的女婿?」刘瑾问道。

  「不错,正是四通票号的东家,富甲天下,人称小财神的邓忍,他与荣王爷、长风镖局的少局主郭旭并称」京城三少「。」

  刘瑾阴笑,「堂堂天子亲军给一介商贾看家护院,翁泰北这差事当得好啊。」

  谷大用劝道:「翁泰北执掌卫事近二十年,蒙先皇及当今太皇太后和太后宠信,又与内阁诸公交好,根深蒂固,不能轻动。」

  「难道咱家怕了他不成,他当得是万岁的差,不是内阁那帮腐儒,难道由得他们内外勾结,蒙蔽圣聪。」

  「万岁刚刚登基,不宜轻动旧臣,招惹非议。」谷大用扫了丁寿一眼,对这新来的小子还是不太放心,考虑这些内廷秘闻该不该让他知道,终究还是开口劝道。

  刘瑾以手扶额,沉默了一下,挥了挥手,「你们下去吧,给这小子安排个下处,明天一早过来见咱家。」

  诸人领命,丁寿看出了刘瑾心中的不甘与无奈,看来这京师水深得很啊。

  一宿无话,第二天一早,丁寿入内拜见刘瑾,堂内除了昨天的三人外,又多了两人,一个是宦官打扮,面色阴鸷,坐在谷大用下首,想必就是理刑百户丘聚,另有一人乍一看丁寿不由呆了。

  一件淡黄色直身,腰束玉带,足踩粉底快靴,玉面剑眉,肤白如雪,俏目隆鼻,唇若朱砂,手上把着一把尺余长的折扇,看形貌美如处子,若非一仰头看见喉间那高耸的喉结,丁寿简直以为这是易钗而弁的花木兰了。

  丁寿自身这皮囊也是不差,与人相比竟有自惭形秽之感,此时那人正向刘瑾禀报:「近日京中成群结队的江湖人物甚多,除了些不入流的人物外有三伙人,有点来头……」

  刘瑾止住了他的话头,招手让丁寿近前,「这小子是新来的,咱家想让他做老四,谷大用回头给他面腰牌,哎,那小孩过来,给丘公公和三铛头见礼。」

  丁寿上前拜见,俊美青年拱手还礼,「在下白少川,蒙督公看重,忝居三铛头,今后还要丁兄多多帮衬。」

  丘聚则伸手托住丁寿左臂,阴测测的道:「不必客气,东厂的饭碗能不能端得住,要看你自己。」

  丁寿只觉一股阴寒劲力有如钢刃透臂而入,当下不动声色,真气运转,转眼消弭无形,仍是拜了下去,「在下自会努力,不让公公失望。」

  丘聚轻咦了一声,点点头,「这老四倒也能做。」

  「都坐下吧,小川你接着说。」刘瑾道。

  白少川继续道:「这三批人中一批是蜀中唐门的人,由唐三姑带领,还有一批是青城派的人,青城掌门长春子的师弟元真道人带着青城八子,还有一批是天幽帮地堂堂主罗一飞率领。」

  丁寿听闻天幽帮心中一动,那边刘瑾道:「天幽帮,耳闻这是北地一个大帮派,怎么他们把手伸到京城里了?」

  「应该还没有,属下抓了几个落单的江湖客,据他们口供里说是江湖传闻记载绝世武功的十二尊翡翠娃娃出现在小财神府,他们想进京碰碰运气。」白少川回到。

  「翡翠娃娃,可是太皇太后当年赐给翁泰北之女翁惜珠的陪嫁之物?」谷大用道。

  「就是那个,咱家的内官监管着内承运库,这东西还是从这边登记造册出去的。」刘瑾道,「那玩意原本是蒙元宫里的宝贝,后来散落民间,前些年有人呈送大内,翁惜珠自幼常随着翁泰北进宫,深得当时还是太后的太皇太后喜爱,她大婚时就把这玩意送了给她,原本求得是个多子多福,谁料这几年那丫头一个娃娃也没生出来,哈哈。」

  谷大用没理会这个笑话,「那所谓的绝世武功——?」

  「上面载的武功倒是还不错,据说是当年密宗高僧和中原高手独孤胜联手所创,八尊娃娃记载武功,两尊记载医术,还有两尊是人体经络图,可这十二尊娃娃就是一个坑人的陷阱,里面武功有很大隐患,不练还好,一旦修炼就不能停止,日夜受其反噬之苦,苟延残喘而已。」刘瑾不屑道。

  「江湖中人就不知道么?」丁寿好奇道。

  「那帮猪脑子知道个屁,江湖中以讹传讹的事多了,有几个人真的得到过翡翠娃娃,得到后又能看出其中利害的又有几个,算了,小川,既然已经知道鱼儿的根底了,准备收网吧。」

  「丁寿斗胆请公公暂缓。」

  「你还有什么事?」

  「不知道丢失御赐之物是什么罪名?」

  刘瑾等三名内侍相视一笑,「你小子的意思咱家明白,不过这点小事动不了翁泰北,最多是丢卒保车,折了他的女婿,落个打草惊蛇。」

  「不知朝中诸位大人是否和这位翁大人是君子之交呢?」

  君子之交淡如水,没了邓忍的财力疏通,朝中这些墙头草还会竭力帮衬翁泰北么,刘瑾很快就做出答案,「小川,你说过唐门和青城不太对付。」

  「是,虽同在巴蜀但彼此早有芥蒂,唐门指责阴山之战青城掌门玉灵暗算唐家家主唐绝,当年玉灵真人中毒浑身溃烂,虽说江湖传闻是中了魔教暗算,但青城派一直怀疑是唐门下的毒手,两家已成生死仇敌,如今还互相不知对方入京,否则他们早就动起手了。」

  刘瑾霍然起身,「咱家马上进宫,奏请陛下与宫中贵人到西山碧云寺为大行皇帝祈福,翁泰北有警跸之责,一同前往,咱家走后小川把两家行踪透露出去,把水搅浑,咱们静观其变。」

  众人领命,丁寿随着一同退下,只有柳无三万年不变的站在刘瑾身后。

  刘瑾不满道:「老丘,你那阴风掌太过阴损,后患无穷,怎么随意对自己人使出来。」

  丘聚低首道:「督公放心,刚才手下留了分寸,方才就是他没化解,也不至于伤了内腑,毕竟一来就位居四铛头,怕对手下人不好交待。」

  「你丘聚什么时候需要对下面人交待了,不过是要在新人面前来个下马威,告诉你以后少抖这些机灵。」

  丘聚一见刘瑾发怒,「是,下不为例,今后不敢了。」

  谷大用一见忙打圆场,「好了好了,咱们都是皇上东宫里的旧人,别为了一些小事伤了和气,如今不说外廷,就是宫内也有好些人看着咱们眼红,咱们呀还是坐在一起商量怎么对付这些狗杂种吧。」

            第十三章、江湖风波起

  夜静如水,山林寂寂。

  月色朦胧,城外的一片密林中元真道人盘膝在一颗大松树下闭目养神,此番受师兄之命带领青城八子进京,对翡翠娃娃志在必得,没想到还遇上老冤家唐门的探子,追踪出城,最后在密林中结果了他,这一局唐门已失了先手,待练成翡翠娃娃的武功,定要报恩师之仇。

  忽然间听闻身后异响,下意识的转头望去,林中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元真子心头一震,如此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自己身后,必非等闲之辈。

  林中两人似乎没有想到深夜林中还藏有他人,其中一人脸上戴着人皮面具,白森森的吓人,开口道:「阁下将老夫引到这里,所为何故?」

  另一人全身罩在黑色斗篷里,兜帽将自己脸遮住了大半,看不清形貌,只是淡淡的道:「你是冷一夫?」

  「不错,既然知道老夫的名号,想必你也不是无名之辈,何必藏头露尾,遮遮掩掩。」

  「你自己不是也不敢在人前露出本来面目,何必强求于我呢?」

  「只怕由不得你。」

  冷一夫不再废话,向前一纵,抬手便向那人脸上抓去。

  那人侧头闪避,斗篷扬起,斗篷下双掌齐出,罩向冷一夫胸前要害,冷一夫深吸口气,胸腹内缩,避开掌势,脚下魁星踢斗,那人身如鬼魅,轻飘飘滑开五尺,出掌如刀向冷一夫肋下切去。

  轻哼一声,冷一夫腰身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了过去,转过身来劈出五掌踢出十三腿,那人身形飘忽,围着冷一夫连消带打,将五掌十三腿的攻势完全化解。

  冷一夫怒不可遏,两掌前后一错,左右双飞,吐气开声,一掌劈出,这一掌势头凶猛,那人身后有树木阻挡,退无可退,唯有硬接。

  那人一声轻笑,侧掌横挥,一股霸道的刀气竟从他掌中发出,将冷一夫掌风劈开,直奔冷一夫而去,冷一夫冲天而起,刀气从他脚下飞过,砍到身后两丈开外的大树上,入木三寸宛如刀砍。

  冷一夫那一掌的残余掌风也将那人兜帽打掉,露出一张方面阔口,皱纹如刀刻的苍老面孔。

  冷一夫未曾看人,回身看着树上印痕惊呼:「天冥斩,你是……」待转过头来看着眼前人容貌时,又迟疑起来,「你……你是……杜问天?」

  那人轻抚脸庞,缓缓道:「岁月无情,风霜侵蚀,这张脸连小师弟都认不出了么?」

  「小弟拜见三师兄。」冷一夫躬身施礼,说罢抬手将脸上人皮面具抹去,露出雪髯皓首。

  杜问天看着冷一夫良久,叹道:「你也老了。」

  「一晃三十年,已经七十了,能不老么。」冷一夫摇头苦笑。

  「三十年了,我魔教的圣手魔医成了闻名遐迩的神医梅退之,又成了轰动武林的魔神冷一夫,还真是物是人非啊。」

  「师兄不必见笑,小弟有自己的苦衷。三十年前黑木崖被毁,日月双使身陨,教中兄弟姐妹零散,小弟手抄的翡翠娃娃的武功也失落了……」

  「你还是练了翡翠娃娃,你记不记得主公将翡翠娃娃交给你时是怎么说的?」

  「自然记得,小弟自幼喜欢学医,主公将翡翠娃娃交于我时曾言,其中所载医术大可修习,只是切不可练习上面的武功,其中有莫大隐患,他老人家言翡翠娃娃应该有第十三尊,失落北元,五十年前潜入大漠也有寻找十三尊娃娃之意,谁料主公归途遭人暗算,随后教中与天下武林混战不休,每日见着弟兄惨死,却因武功低微无力相助是何等滋味,所以我便将八尊娃娃记载的武功抄录在绢帛上,日夜修习,谁料黑木崖突然遇袭,那张绢帛也遗失了,教中神功岂能落入他人之手,吾便带着两个襁褓幼子建立梅家庄,闯出个神医的名号,结交武林人士,另一面化身魔神冷一夫行走江湖,打探消息,直到二十年前长风镖局郭青云、程峰两人护送云家庄主人云腾蛟登门求医,他自言病体沉疴,我一搭脉象便知其所言不实,这些年我已受够翡翠娃娃反噬之苦,他的脉象与我相似,分明是走火入魔的迹象,所差的是他不明医理,不知中和调剂,比我严重得多,结合原本籍籍无名的云家庄忽然名声鹊起,有好事人竟然冠以」天下第一庄「的名头,便更坐实了几分,怎奈他矢口否认,我便言无能为力,请他另谋他法。待其返程化身冷一夫半途袭击,他果然是练了翡翠娃娃,我将他及护送的郭青云、程峰三人尽数击杀,既得偿所愿,冷一夫也便从此消失……」

  「那你如今再入江湖所为何事?」

  「这些年来反噬之苦越来越重,若再不觅得救治,命不久矣,想起当年主公所为之事,那第十三尊未必不在幸存的宫里那位身上,所以前些年我将娃娃献入宫廷,看能否引出那第十三尊娃娃。」

  「这些年你过得不容易。」杜问天喟然长叹。

  「杜师兄你这些年呢?」冷一夫问道。

  「我么,黑木崖之战后受了伤,跟着秦师姐一段日子,她的性子你也知道,伤愈后不久把我撵走了,再见她时带着一个女徒弟……」

  冷一夫暧昧的一笑,「那女徒弟……」

  杜问天也跟着笑了,「那女娃娃悟性根骨都是不错,只是幼年家逢大变,性格偏激了些,秦师姐拉着我与她传了几年功夫,又怕她身单力孤闯荡江湖,为她建了个」天幽帮「遮风挡雨……」

  「天幽帮,那娃娃是司马潇,难怪江湖传闻司马潇有断袖之癖,呵呵。」

  「我就是给你提个醒,你这个饵太大,天幽帮那些小鱼小虾死再多也没关系,要是伤了秦师姐的美人鱼,她可会亲手毙了你。」

  「哈哈,知道知道,毕竟是自家师侄,你放心吧,多年不见,你我且共谋一醉。」也不见两人如何作势,身形已隐入山林夜色之中。

  元真呼呼的喘着粗气,方觉到身上道袍已被汗水湿透,刚才他大气也不敢出一口,「鬼灵」杜问天,「魔神」冷一夫这两个魔头无论哪一个都不是他能对付的,老天,魔教竟然还有如许多的余孽,冷汗涔涔而下,忽然一个惊醒,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是个好似生铁铸成的蛋形不倒翁,却触手生温,极其古怪,元真眼中浮现了恩师将此物交给自己时的情景。

  「元真,为师此次出门访友,此物留托你照看。」玉灵真人将袖中锦盒递给还是小道童的元真。

  「师父,这是何物?」还是小道童的元真恭谨问道。

  「莫要小看此物,这是阴山之战时从天魔身上掉下,为师琢磨了许久不解其中奥妙,料想不是凡品,你素来聪慧,不像你师兄般刚愎,许能解开此中关键,也许光大青城门楣就在你身上了……」

  结合刚才听得谈话,元真眼中露出狂热,这莫非就是他们所言的第十三尊娃娃,看天色已要破晓,城门将开,元真立刻起身回城。

  回至青城诸人休息的客栈,青城八子迎了上来纷纷问候,有的问安,有的捧上洗脸水,有的斟茶,元真老怀大慰,这八个师侄武功不错,谦逊有礼,在巴蜀武林已经有些名气,此番带他们出来增长些阅历,将来青城后继有人啊。

  八子中的老五打开一盒点心,「师叔,这是咱们川中的千层酥,没想到京城也有的卖,我等特意为您留了一份,您尝尝。」

  元真拿起一块送到嘴里,「嗯,不错,口味正宗,附近哪里有川人开的点心铺?」

  「倒是没发现,这糕点是一个妇人到客栈兜售的,听她一口川音,知是同乡,就多买了些,也是帮衬。」

  「唉,那妇人也挺可怜的,抱着个还在啼哭的娃娃出来讨生活……」

  元真吃到一半的糕点停住了,面如死灰,「你们都吃过这点心了?」

  见众人点头,元真心丧若死,怀着一丝侥幸逐一为青城八子把脉,最后跌坐在椅子上,「没想到,我等竟然在京城全军覆没啊。」两行浊泪从干涸的双眼中流出。

  青城八子大惊,「师叔,可是弟子等人做错了什么,要打要罚都随您老,切莫要如此啊。」

  「你们啊,中了人家暗算还不自知,那妇人乃是唐门的唐三姑,如今吾等都中了唐门剧毒」滴血穿肠「,内腑已开始溃烂了,吾等死不足惜,只怕青城基业就此断送啊。」

           ************

  客栈对面的酒楼上,一身蓝衫的丁寿和白衣如雪的白少川临窗而立,「白兄,青城派的人马就这样断送个干净,这乱子可怎么起啊?」

  「青城派有秘药」三蟾百草聚命丹「应该可保两日性命无虞,到了绝境这些人才会做出平时不敢做的事,这池子死水才有机会翻腾起来。」白少川举杯示意。

  丁寿陪饮了一杯,「那元真也真是一把岁数活到狗身上了,唐门用两个死士就把他引出城,扔下一帮愣头青由着人算计。」

  「唐门此番若是唐二公子唐松带队,失误没准会比元真还多,也是这些唐门弟子命大吧。」

  「哦,你好像对唐门很熟悉。」丁寿侧头看去,一抹阳光洒在白少川脸上,莹白如玉的脸庞近乎半透明。

  也许是被阳光刺了眼睛,白少川低眉把玩了一圈酒杯,「我以前是唐门中人,名叫唐川,现在是唐门叛逆,无处容身,所以投了东厂。」

  看丁寿欲言又止,继续说道:「白少川是我的本名,每当灾年唐门就会遣人招收根骨资质还算不错的孩童进入唐门,若能在一道道考核中活下来就会赐予唐姓,成为真正的唐门弟子,当然,仅是外室弟子,若是屡立大功有机会成为内室弟子。」

  「山松川水,唐门四杰,我排名第三,除我以外那三人都是唐门嫡传。」

  白少川语气中却没有一点自豪的意思。

  「为什么要告诉我?」

  「第一,既然是同僚,彼此坦诚些是应该的,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第二,瞒也瞒不住,这些事督公都知道,你若去问,想来他也会告诉你。」

  丁寿还要开口再问,却被白少川打断:「丁兄,白某想交你这个朋友,你若愿意,就请永远也不要打听我为何反出唐门,如何?」白少川看着丁寿,眼神清澈。

  丁寿郑重的举起酒杯,二人碰杯,一口饮尽,相视一笑。

           ************

  雾气缭绕,水气氤氲。

  丁寿与白少川全身包裹在热汤池里,头上敷着一条冷水浸过的手巾。

  酒后丁寿拉着白少川到一家百年老汤的店里沐浴,并说同僚就该「坦裎」

  相待,如今二人的肌肤已被热水烫的发红了,丁寿看着头枕着池边养神的白少川,嫉妒的要死,心中百味杂陈。

  「你盯着我作甚?」白少川缓缓睁开眼道。

  「我在想,是不是要拉你去喝花酒,依你这潘安之貌,想必会有很多姐儿倒贴,我应该能省下很大一笔银子。」

  白少川闻言不答,只盯着丁寿看,看得丁寿心里发毛,「你盯着我作甚?」

  「我在想以你这样的驴马大货去喝花酒,我得多花多少银子给你找姐儿。」白少川一本正经道。

  一阵沉默,两人同时大笑,彼此关系仿佛更近了一些。

  东厂探马流水般将消息报回。

  未时,青城派元真至长风镖局,不一刻即出,面带失望。

  申时三刻,荣王爷驾车从西山回京,参加小财神邓忍寿宴。

  申时三刻,长风镖局少局主郭旭携神仙居清倌人楚楚道贺。

  酉时二刻,有蒙面人夜探小财神府,被郭旭击退,已遣人追踪其来路。

  酉时三刻,元真携青城八子于长街乔装设伏,不知目标。

  在躺椅上假寐的丁寿睁开了眼睛,「今天这事越发有趣了,月白风清,白兄可有兴致随我赏月。」

  白少川微笑道:「丁兄有雅致,川敢不奉陪。」

  长街之上,清清冷冷,夜风渐起,两旁店铺都已关门歇业,一名紫袍男子背手踱步缓缓前行,一抹月光洒在身上,宛如镀上了一层银辉,更显得丰姿隽爽,风度翩翩,此人正是刚刚赴宴完毕的京城三少之一的长风镖局主人郭旭。

  郭旭走到一个纸扎铺子前,铺子早已上板,铺外却又几个纸人未曾收回,他抬眼看了看天上圆月,轻吟道:「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一首《生查子》吟毕,对着几个纸人道:「风吹纸不动,几位朋友扮的也是辛苦。」

  「噗」、「噗」几声,纸人破裂,八名持剑之人破纸而出,长剑如毒蛇吐信,尽取郭旭周身要害,郭旭一声长笑,低头让过两柄长剑,侧身一转,闪过三把长剑,双掌一拍,将另两把长剑拍开,脚尖斜踢,逼退最后一把长剑,八人剑势受阻,略一停顿,随即又绵绵展开,只见繁星点点,寒气逼人,八把长剑组成一片剑网向郭旭罩来,郭旭浑不在意,展开身形,每次都在剑将加身时差之毫厘的闪开,转眼已近三十招,郭旭屈指将一柄剑弹开,一手反缠金丝,已将一柄剑夺到手里,反手便将失剑之人制住,随后一剑「迎风掸尘」刺入另一人肩井穴,「乌龙摆尾」逼开身后几人,转身手中长剑展开,如同疾风骤雨,片刻间已将其余六人一一制服,因不知来路,郭旭亦不是嗜杀之人,每人都是被他剑尖刺中穴道,无一死伤。

  「啪啪」击掌之声响起,银须白发的元真踱步而出,「惊风乱飐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墙,郭大少的」惊风密雨断肠剑「果然名不虚传,贫道青城山第九代弟子元真,早听掌门师兄夸赞郭大少武功才智不凡,今日心服口服。」

  郭旭收剑行礼,「不敢,原来是青城派的高人,这几位想必就是闻名武林的青城八子了,郭某使尽浑身解数才将几位制住,真是得罪了。」

  元真叹气道:「郭大少宅心仁厚,今日却白白手下留情了。」

  郭旭诧道:「此话怎讲?」

  「我和这八位师侄都中了剧毒,内腑已烂,靠本门秘药」三蟾百草聚命丹「激发潜能,如今他们已油尽灯枯。」话音未落,被制住的八人俱都倒地而亡。

  郭旭大惊,「道长……」

  元真摇手阻止郭旭话语,「贫道有一事相托,请将这锦盒中之物交于掌门师兄长春子,贫道死而无怨。」

  郭旭有些为难,平日里他不喜打理镖局事物,从不做主接镖之事,但看到元真那绝望和希冀交织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

  元真如释重负,污血已从嘴角渗出,将锦盒交于郭旭,不理郭旭在身后叫喊,跌跌撞撞的回到客栈,房中还有从青城带来的一只信鸽,他颤抖着写下了一张纸条,绑在信鸽脚上,推开窗户,抬手将信鸽放出,心事一了,再也支撑不住,滑倒在地……

           ************

  东厂。子夜。

  那只被元真寄托了无限期望的信鸽正在白少川手上,他与丁寿在灯下观看那一指宽的条子上写的内容:第十三尊翡翠娃娃托由长风镖局郭旭带回青城。

  「第十三尊?翡翠娃娃不是十二尊么,这多出的一个是哪冒出来的?别是这老道士被毒坏了脑子吧。」丁寿吊儿郎当的靠在椅子上问道。

  「不会,中毒后的青城派诸人不去寻仇,不拼死去小财神府抢翡翠娃娃,而是浪费最后的时间托镖,可见这第十三尊娃娃应该是真的。」白少川沉吟道。

  「他就这么放心把翡翠娃娃交给长风镖局,不怕人家吃干抹净不认账?」

  丁寿以小人之心度人。

  「郭旭是君子,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他们青城派老的小的以性命相托,郭大少又怎么不会尽心保镖。」

  「长风镖局应该混的不怎么样吧,何必交由他们?」丁寿对于当年那几个大块头的镖师胡吃海塞的场景颇有怨念。

  「二十年前的长风镖局可是威风赫赫,郭青云、程峰两名局主以一剑、一棍打下了长风镖局的基业,自从二十年前被人击杀后镖局生意的确是日落西山,原本二老给镖局留下些老人,如金算盘商六,铁掌侯坤等,可惜这些人忠心有余,功夫么……」,白少川摇了摇头,「郭、程留下三位后人,程峰留有一子一女,子名程铁衣,性如烈火,愤世嫉俗,一心想辅助郭旭光大镖局,却被郭旭的一幅自嘲楹联气的出走,现在京西门头沟挖煤为生,女名程彩玉,自幼玲珑聪慧,博览群书,虽体质所限不会武功,却足智多谋,有」女诸葛「之称,如今的长风镖局就是由她掌控打理,至于郭旭,武功可称得上青出于蓝,却不喜镖局生意,虽挂着局主之名,整日里流连风月之地,风流成性,交游广阔,与天潢贵胄荣王爷,富甲天下的邓忍交情莫逆,并称」京城三大少「。」

  丁寿歪头道:「如此若是邓忍出了变故,那两人定会出手相助了。」

  「荣王为宗室皇亲,逍遥自在,只要不违国法,必会伸以援手,郭旭更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仗义性子。」

  丁寿轻道:「那咱们是不是得想个办法要么拉他们进水,要么逼他们上岸。」

  闻言白少川略一沉思,将手中的纸条撕下一截,剩余的装入竹筒,重新绑在信鸽腿上,打开窗户,将信鸽放飞出去。

  丁寿疑惑道:「你这是……」待看清他手中那截纸条只有四个字「第十三尊」,失笑道:「移祸江东,妙计。」

  「信鸽是青城的,字迹是元真的,长春子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呢。」

  丁寿忽想起什么,道:「对了,你说的那个让程铁衣负气出走的楹联到底是什么内容?」

  「噢,那个啊,」不能富贵,非因宿命只缘懒;难成大器,既贪诗酒又恋花「。」白少川想了想回道。

  丁寿愣了一下,抚掌大笑,「妙,妙,郭大少真是妙人。」

            第十四章、甘堕美人局

  翌日,京城本司胡同有名的青楼神仙居张灯结彩,往来姐儿尽皆打扮的花枝招展,脂粉飘香,今夜荣王要在楚云馆宴客,京城三少都要前来,王爷的势,邓家的财,郭旭的貌,都是青楼姐儿梦寐以求的,若是有幸被瞧上了眼,那可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唯一不爽的是三位大爷只要楚楚一人作陪,其他人只好在门前迎送上花心思了,真没天理,那个故作清高的楚楚才来了十天啊,待得秦妈妈传下话来,除了楚云馆其他馆阁歇业一天,闭门谢客,姐儿们不由哀鸣老天果真没长眼啊。

  「昨晚的刺客查出来路了么?」在毗邻楚云馆的潇湘馆内,丁寿嗑着瓜子问身旁的白少川。

  「没有,对方很是小心,我们的人追到东直门附近的民居就再也查不见踪影,那里商贩百姓聚集,都是杂居院落,单靠东厂的人手不够,若要详细盘问除非锦衣卫或五城兵马司出面,怕就打草惊蛇坏了督公的大事。」白少川自倒了一杯茶缓道。

  「你安排的人靠不靠谱?」丁寿抢过那杯茶自饮道。

  白少川摇头苦笑又倒了一杯,「放心,楚云馆四周都已悄悄布上听音铜管,坐记听壁可是咱东厂的本行,小财神府锦衣卫把守森严,出了邓府包管他邓忍一言一行都在咱们掌握之中。」

  「这个什么楚楚真有问题?」丁寿问道。

  「说不好,只是疑点甚多,她十天前自投神仙居,自称卖艺不卖身,接待何等客人也要由其自择,结果只接了郭旭这一位客人,听伺候下人说她言谈中不断提及仰慕京城三少风采,尤其是小财神府富甲天下,渴求进府一长见识,便有了昨夜小财神府一行,随即邓府就进了刺客,这其中可玩味处太多,多留点心总是不错。」白少川蹙眉答道。

  「宴席在傍晚,既然时候尚早,陪我出去逛逛京城如何。」丁寿涎着脸道。

  「我可没你这么逍遥,督公就要陪着圣驾回京,手头很多事情需要整理禀报。」白少川拒道。

  「如此小弟偷闲了。」丁寿起身。

  白少川摆手让他快走。

  时值正午,京城大街上正是热闹的时候,沿街小贩叫卖,店铺招揽客人,街上人流熙熙攘攘,丁寿左看右看,好不自在。

  忽然眼光一扫,一条人影从旁边楼上跃下,脚尖地上一点,又飞快窜出,轻功底子倒是不赖,随即又是一人从人群中跃出,一脚将旁边鸡公车上的一个麻袋挑起,正好砸在快速逃窜的那人身上,直将那人生生砸到地上。

  那人地上一滚,又再跃起,倒是没受什么伤,怒瞪着将他打翻的高大汉子,「快剑辛力,你我无冤无仇,何必如此苦苦相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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