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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里的罂粟花(1-9.4) - 37,2

[db:作者] 2025-07-14 22:26 5hhhhh 6980 ℃

  「那也就是说,您如此给我开绿灯、加急通过我的任务申请,还特殊安排我跟莫阳进到香青苑裡,其实只是为了查您让我指认的这些人?」

  「没错。」

  我不知道为什麽,会突然觉得有些无奈。今晚我冒著风险做的事情,到头来跟自己的本职工作却似乎无关紧要。于是,我又问道:「那这些人谁去抓捕?听您刚才电话裡的意思,好像不是我们局吧?徐局长应该是不知道这件事,对吧?」

  沈量才眨巴了两下眼镜,对我说道:「没错,不是我们。刚才告诉你了,此案是秘密调查,远哥自然是不知道的。负责这次行动的是隶属于中央司法委员会的司法调查局,我们市警察局只负责侦查,不负责逮捕和审讯。至于远哥……这次司法调查局直接找上的我,有些事,我不跟你明说你也应该想明白的,何秋岩。」

  「那我能不能申请,请求司法调查局方面把查到的叶莹的资料转交给我们风纪处?」

  「说过了多少遍了,这次是秘密调查;就算是我从你们那里和经侦处抽调的人所得到的信息,也要原封不动地交给司法调查局保存。懂点事行吗?」沈量才说著站起了身,系好自己的西装扣子,「——别做无用功了秋岩,反正我个人觉得,查什麽风俗从业者、什麽暗娼明妓的,那都是治标不治本;你们风纪处眼下的重中之重,就是扫除整个执法系统内部垃圾,把执法部门裡的所有脏东西清除了,其他所有的事情,逐一击破就会轻鬆很多。你和你们风纪处那些人,配合我就好了。我也不跟你多开小灶了,我该下班了。」

  我其实还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但是接连两次的接触证明,就算是沈量才愿意听,我俩似乎也真聊不到一块去,而有些事,我又不得不按照他的意思来。好在有一件事沈量才没怀疑,那就是仲秋娅给我送的钱,而且他也并不知道仲秋娅要拿刘红莺来跟我交换香青苑的平安。

  可是显然这个难题最后还是丢还给我自己了,我该怎麽办呢?我总不能违背良心真跟仲秋娅进行交易吧?就算是我交易了,就凭我现在的能力,根本做不到帮仲秋娅保全香青苑不说,受贿三十万美金怕是很快就会事发……到底该怎麽办呢?

  我站在二楼缓不台上,透过窗子,看著等在大院门口许久的王瑜婕,以及出了大楼后见到了王瑜婕顿时惊讶不已的沈量才,我半天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怎麽做。

  要么就先不想了,或许一觉醒来之后可能就会灵机一动也说不定……哎哟!

  ——一不小心,就撞到了捧著堆成一座小雕塑的文件袋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忙蹲下来,帮著那人拾著散的满楼梯都是的档案夹页,并且不停地道著歉。

  而当我看到她一尘不染的侧拉鍊短帮皮靴的时候,我不禁住了口。

  这人是夏雪平。

  此刻是夜裡十一点三十六分,我没想到她居然加班到现在。

  她看了我一眼,也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接过我手上乱成一团的档案散页,吃力地捧在怀裡,站直了身子便想朝二楼上去。我看著她这副脸孔,再想起她早上的时候对我说的话、做的事,顿时亦是欲语还休,只得准备往楼下走去。

  刚下了两步台阶,又听见身后「哗啦」一声,回头一看,夏雪平抱著的三十多本档案袋又一次纷纷散落。我见此状,一步窜了上去,忙帮著夏雪平托住了在她怀裡还没滑落的档案袋,然后弯下腰一页页将那些散页捡拾起来,暂时整理后拢成一踏。刚才看著她困窘的状态,我一点都不著急,可是当我再直起身面对她那张脸的时候,却突然觉得自己貌似刚刚应该矜持一下,再上楼来帮她才算好。

  「谢谢。」夏雪平轻声说了一句,然后咽了咽唾沫。

  「不用客气,应该的。」我对她说道。本来我心裡还有半句,「你我之间连这点小事也要说谢那就太生分了」,可我想了想,还是没说出来。夏雪平也没再说什麽,抱著手裡的半堆资料转身就走,我也很自然地握著手裡的散页跟在她身后,一起进了重案一组的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放下了文件,站在夏雪平的办公桌前,我突然觉得有些尴尬,毕竟上午的时候还跟她剑拔弩张顶了几句嘴,而且我还没能说得过她。加上她跟艾立威现在的关系,外加我又在她不清醒的时候控制不住自己而进犯了她——操,我竟越发地觉得在我、夏雪平和艾立威这段三角关系裡,我才是做贼的那一个;所以,看著她把东西放好之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干什麽说什麽了。而且,说不定她会马上撵我……

  「你现在还有事麽?」夏雪平放好了艰难搂著的那半堆档案袋后,表情漠然地看著我,对我问道。

  「没……没事啊,」我说,「你有什麽事?」

  「那你现在困麽?著急回房间睡觉?」

  「也不至于……」

  「嗯,那你就帮我整理整理这些东西吧,太多了我弄不过来。」

  「嗯?」我感觉自己的表情都麻木了。我没想到她会留我在这,而且还让我给她帮忙。

  「怎麽,不想帮我?本来需要整理的东西就很多,被你一撞弄得就更乱了。不找你跟我一起弄找谁?你难道还想要逃麽?」夏雪平很淡然地对我说道,「我抽屉柜下面那一层有纸杯,你记得的。自己接杯热水喝吧。」说完夏雪平就出了办公室,但是又很快就回来了。我说不淮她出门是去干什麽了,没准是去了洗手间;但她的神情确实有些紧张,在出门前她连著两次走到了艾立威的办公桌前,我背对著她并不知道她在干什麽,除了听到一阵「咔嚓—咔嚓」的手机相机快门声音,接著似乎又把什麽东西放到了艾立威桌上的笔盒裡,然后才匆匆离开。

  当她回来的时候,轻握著拳头,用著右手食指最后一个关节蹭了一下鼻子,然后抬起头,脸上恢复了之前平静且冷漠的状态。仔细一看,倒是她的眼神裡,似乎有什麽东西在闪烁著。

  而在她离开的一时半会,我拿了个纸杯,本来想喝口茶的,看到夏雪平办公桌左侧的那个位置上完全是空著的才缓过神、想起自己早已不在这个办公室裡工作了。仔细回想一下,夏雪平平日里除了爱喝酒,再就好像也没什麽特别爱喝的饮料了。我随手往她的抽屉柜裡一摸,突然摸到了一个放饼乾的小金属盒子,好奇地打开了盒盖以后,发现裡面全是一包一包用透明塑料装著的咖啡色粉末,估计这应该是什麽饮料吧。我想都没想,直接拿出一包打开了之后,洒进了杯子裡。端著盛满粉末的杯子,来到了饮水机旁。恰好艾立威的办公桌就在饮水机侧面。我环视了一下办公室,走到了艾立威的办公桌前,仔细一看,一枚铂金蓝宝石戒指,正串在艾立威的原子笔上。那蓝宝石上刻著一枚百合花,百合花的正中间雕著一条绶带,上面写著「For the sake of st。Mary&Himself。」;在蓝宝石周围的一圈,全都是手写体英文,上半部镌刻著一句「Henceforth all generations,」下半部分则写著「Willcall me blessed」,而在指环上则用针孔式的工具刻下「Benediction for gadrel c。」

  这上面的很多英文单词我也不认识,便想著拿出手机打开翻译软件查一下单词,可当我刚点开在线词典的时候,走廊裡又响起了夏雪平的皮鞋声。本来我想要把戒指放回原处,可一想到艾立威夺走了夏雪平,我心中就气不打一出来,看著手中的戒指差不多还算值钱,我硬著头皮大著胆子一咬牙,就把这枚戒指揣进了自己的口袋裡——跟他对夏雪平做的事情比起来,我这样做根本算不上什麽。

  等夏雪平回来的时候,我刚好用热水把杯子裡的粉末饮料冲调好。看著夏雪平,我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裤子口袋。

  「我拿你一包饮料粉喝,不介意吧?」还没等夏雪平说话,我就用一小口啜了下去。

  ——哪知道这玩意比蒙古奶茶还咸,咸得烧嗓子,味道很辣,甚至好像还有点带著泡菜那种的微酸,而且浓烈的味精感回味起来让舌头都觉得又乾又涩。

  「……这是什麽?」我连忙放下了杯子,又取了一个纸杯接了几口凉水放在嘴裡漱了下去。

  「方便麵的汤料包。」夏雪平睁大了眼睛无辜地看著我,就彷佛不应该是什麽奇怪事情一样。

  我又仔细看了看放在那杯方便麵汤旁边的塑料袋,心裡怒骂自己也真是太马虎了,因为那包装的另一面分明写著「X心辣白菜拉麵」的字样。

  「……跪服了!」我擦著嘴说道,「国中时候上课偷摸在书桌下面看到的漫画《阿衰》裡头的情节,没想到现实裡真有人这麽干!你从哪积攒来这麽多的方便麵汤料啊?」

  夏雪平抻了个懒腰,然后坐到了办公桌前,开始整理著自己弄回来的资料,对我说道:「当然是吃方便麵时候剩下的。一顿饭不吃两包的话吃不饱,但是把两包的汤料都冲开了还会觉得咸,所以就留下了。扔了也是浪费,留下来当饮料喝,补充体力不说,盐和味精的提神效果,要比咖啡、玛卡以及茶叶强的多了。而且我喝什麽用得著你管吗?」

  听到这,我的心裡瞬间很不是滋味。不是因为她最后非要嘲讽我一句,而是因为夏雪平那个小金属盒裡的汤料包的数量之多,根据我的估计,并不是一朝一日积累下来的。

  她抬起头看著正发楞的我,又对我说道:「那杯你不喝的话给我端过来,我从来就不喜欢浪费,而且我正好也渴了。」

  我哭笑不得,对她说道:「……受不了你,一天天酒喝得那麽多,方便麵还吃这麽些,你就不怕把自己身体熬坏了?你也真是不知道对自己好点!」接著端了那杯方便麵汤,走到了她面前放下了杯子,然后又蹲在她身边多拿了一个纸杯,兑了一杯温开水。

  「说这些有的没的干嘛?你是白痴麽,何秋岩?快帮我干活!」夏雪平用命令的语气对我说道。

  「成天到晚,逮住谁就骂谁『白痴』;就会这麽一句,你也不知道换点新鲜的……」埋怨过后,我便拿了自己原来办公桌下的椅子,搬到她的右前方坐了下。

  听了我的话,夏雪平白了我一眼,接著她喝了口方便麵汤,美美眯著眼睛,说了一句「好喝」,然后便开始忙碌了起来。

  在我刚拿起那一摞散页的时候,夏雪平又抬起头,端详了我半天。

  「看什麽呢?」我诧异地问道,「我脸上有鬆鼠麽?」

  「我看你今天有点不正常。」夏雪平停顿了片刻,补充道:「你今天一直不正常,但是现在最不正常。」我刚以为她是在故意跟我找茬,却听她又问道:「是不是有人给了你什麽让你拒绝不了的好处了?」

  「你怎麽看出……咳……你在说什麽,我听不懂。」我咽了口唾沫,对她反问道。

  「猜的,一遇到这种事,你的下眼睑就会一直跳。你从小就这样。」

  「被你搞得挺迷信似的……」我咬了咬牙,又对她试探著问了一句:「那……假如我真遇到了这种事,我应该怎麽办?」

  「小学的时候,你们班那个叫季朝阳的男生,考数学考试作弊,被你发现,这个事情你还记得麽?你当时就是班裡的纪律委员,本来你应该报告给班主任老师的,可是后来那个季朝阳送了你当时最想要的数码暴龙玩具,因为这个,你就犹豫了。」

  「小学……小学几年级的事情?我早就忘了。」

  夏雪平看著我,柔和了一些目光,对我说道:「但当时你并不觉得开心,我和劲峰那段时间都以为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后来你自己去把玩具还给了那个男生,当然作弊的事情你也没告诉老师——你从小就是这样。但是后来因为当时季朝阳作弊的时候,被路过的德育主任看到了,告诉了你们班主任。你们班主任还是处分了他,而且也把你处分了,撤了你的职。」

  我低下头,深呼吸了三次。

  「道理是一样的。只是当时的事情,也不过是孩子之间的事情,一次作弊,一个玩具看似无伤大雅;可你现在,你得摆正自己的位置,否则就容易出更大的问题,你懂麽?」

  我想了想,对她说道:「但我如果是为了……」

  「为了谁都不行!」夏雪平果断地说道,「——自己的良心除外。」

  我深吸了口气,依旧有些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我其实很清楚夏雪平给我温习了一遍我还成天看动画片、玩变形金刚时代的故事,是要告诉我为人要正直、刚正不阿、公私分明,在她还没离开我们那个家的时候她经常这样教育我;可是,不想让她受到任何伤害,这才是我何秋岩的良心啊。

  夏雪平看著我,又微红著脸犹豫了片刻,轻声对我说了一句:「谢谢你的冰激凌蛋糕……没想到草莓味的,还挺好吃。」

  「我什麽时……」刚说出四个字,却又想起晚饭后的时候,大白鹤告诉过我他把我中午多点了的一个冰激凌蛋糕让店家外卖送去了夏雪平家,可我却因心情极差怒吼了大白鹤一番。少有的被夏雪平夸讚了一次,让我在心裡被一股热流击中的同时,对大白鹤也不由得产生了巨大的歉意。「……没事,你喜欢就好。」我继续说道。

  「嗯,干活吧……」夏雪平没有转头,但依旧迅速地瞥了我一眼,又彷佛生怕被我发现似的,故作专注地看著自己面前的档案,应了一声。

  「所以……」我一边重新按照页码给那些散页排著顺序,一边假装有一搭没一搭地对夏雪平试探著说著话,「你这是回家以后又回来了?」

  「对啊。吃了两口你那个蛋糕,在家閒著也是閒著,我就过来了。」夏雪平用平淡的语气回答道。

  「哦,我还以为你跟……」话说了一半,我赶紧住了嘴。有些话说出来之后非但不会让自己更痛快,反而会让心裡的伤痛加倍。

  「『跟』什麽?你是想说我『跟』『某人』约会去了,还是『跟』他继续做昨天下午被你发的事情了?」她瞪了我一眼,咬著后槽牙对我故意问道。

  我没就这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她看起来也有点生气。

  然后,我跟她之间陷入了一阵尴尬的安静。

  整理材料这种活对我来说其实真的就是一种游戏,别说是有页码就算是没有页码的也无所谓,当年在警院的时候,我可是曾经代表班级参加过全校的档案整理编排大赛,并荣膺第一名。因此差不多两分钟我就已经整理出一本五十多页的卷宗。

  她不主动跟我说话,我也不禁觉得有些无聊,这本卷宗是一桩关于二十四年前的杀人案。二十四年前,我估计那时候夏雪平还在上高中,她怎麽会突然对一个二十四年前的杀人案感兴趣呢?待我接著往下读起,赫然发现这个案子的案发地点,居然又是J县,而且很巧合地,竟然是周正续的老家,那个有著奇特婚俗的H乡。那是一个丈夫杀妻的事情,在二十四年前的九月三十日,H乡乡民马某醉酒后与妻子发生口角,之后又发生肢体衝突,中间过程中马某的父亲前来劝阻,被儿媳曹氏推搡在地,马某一怒之下,吵起剪刀直接刺穿了妻子的颈部动脉,导致曹氏失血过多,当场身亡;后因马某醉酒,因而被定性为酒后杀人,但还没等到法院宣判,马某就已经在拘留所中自缢。

  「你怎麽对这麽个案子好奇啊?」我想了想,主动对夏雪平说道,「对了还有,你们最近接的案子怎麽都是在J县的?」

  「一口一个『你们』,呵呵,翅膀可真是硬了!」夏雪平没抬头,翻著档案夹冷冷地对我说道。

  我性性吸了口气,咬著牙却也不知道该回她些什麽,便也没有再抱著能够跟她搭话的意愿,接著收拾著桌上的档案。结果我刚另起一页,夏雪平却开了口,一把索走了还被我捧在手裡的档案散页,「拿来吧,」然后她又从抽屉裡找出一根装订绳,按照散页上面打好的孔把我刚归置好的案情卷宗牢牢系紧,并对我说道:「这个案子,很有可能是接连几个月在J县发生的一切命案的根源。你记得你上次跟我一起去J县的时候,在H乡遇到的那个讲了一堆怪话的老人家麽?」

  「就是那个说什麽是我们这些『城裡头当差的』,让他们那些信奉淫……信奉『怪异』婚俗的农村人『觉得自己脏』的那个老头儿,对吧?」

  「就是他。」夏雪平顿了顿,说道,「他就是这个案子裡那个马姓罪犯的父亲。」

  「那你又把这个案子的卷宗翻了出来,是想要翻案,还是觉得它跟现在的某些案子有什麽联繫?」我对夏雪平问道。

  夏雪平抬起了头看了看我,把身子靠在了椅背上叹了口气:「前不久我跟徐远又去了一次J县,就是因为这个马老先生也被人杀了。而且有两名J县警察局的领导和一家食品厂的厂长也被害了,根据鑑定课的初步推论,那三个人都死在在马老先生被害前后的24小时裡。」

  「都怎麽死的?」

  「用不同把水果刀刺穿要害部位,流血过多。现场没留下任何指纹、头髮和脚印——马老先生那个不一样,他是被人用手机充电线勒死的。」

  「手机充电线?……在手机充电线上也没留下指纹?」

  「充电线的胶皮被烧光了。」

  「还真是个老手……可是又是什麽人敢杀警察呢,而且还是县警察局的领导……那你肯定发现什麽了,对吧?」我又问道,「如果我没想错,我猜你肯定是觉得,这死掉的两名警察、食品厂厂长,跟这个马老爷子一定要有什麽联繫。」

  「这我还不知道,但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我才要查。」夏雪平打开了眼镜盒,擦了擦镜片后又对我带著揶俞的意味问道:「呵呵,你什麽时候这麽关心办案的事情了?」

  「这话叫你说的!好歹我也是个警察,而且我每天也是来上班的好吗?」

  「你还知道自己是警察呢?你不说我真以为你早忘了,我以为你这个所谓的『高材生』每天就会无所事事,然后就只会关注一堆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呢。」夏雪平戴上了眼睛,拆开了一个档案袋,捧著资料读了起来,然后又摊开自己的笔记本在上面记录著。

  「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无奈地拿起另一摞散页,整理著上面被弯折的页脚,反驳道:「整个市局裡我又不是谁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关注的好不啦?」

  夏雪平像没听见我说的话似的,继续数落著我:「然后遇到点事情就跑、遇到点事情就跑,当小偷扒手的貌似遇到危急情况第一反应是准备脚底抹油的,都很少见呢。」

  「哼,也不看看我是因为谁……」我低声吐槽道。

  夏雪平刚写了几笔,她又说道:「你自己说说,你从九月份来市局以后到现在,有几次是认真考虑案件的调查情况的?亏你还是个警校所谓的『高材生』,一直以来其实我对你挺失望的……」

  「嗯,我知道,跟『某人』比起来,我可不是差远了麽。」

  说完这话我就后悔了。

  夏雪平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不再开口。

  撞破床上躺在一个被窝裡、打得头破血流、哭得一塌糊涂,这三个令人愤怒而羞耻的维度构造起来的令人愤怒的画面,距离现在为止也就发生在还不到两天的时间。这个劲在我心裡没过去,我估计夏雪平心裡也依然不好受。我其实不想折磨她,也不想给自己再徒增烦恼,否则我也就不会跟她一起到办公室裡了。

  「那什麽……我听说,昨天晚上后来……你去我寝室门口了?」我换了个话题问道。

  「嗯,去了。」

  「你还找我干什麽?」我的心裡也憋著气,但是却不知道为什麽,有那麽一丝期待。

  夏雪平欲言又止,眨了眨眼,死盯著手裡的材料,伸手理了理髮梢才说:「我去你寝室,又不是去找你的。」

  夏雪平,你可真有意思,还跟我嘴硬!见她这样,我故意问道:「哦,不是去找我的哈?那如果不是去找我的,你还坐在我门口乾嘛呢?」

  「谁说的?——对,我想起来了,你的那两个小朋友告诉你的吧?」夏雪平斜著眼睛看著我问道,「他们那一对儿还说什麽了?是不是还说我因为你哭了?」

  「对。」

  「哼,我可没有他们说的那麽可怜。我反倒是想看看你,看看你这个小幼稚儿童是不是哭了,别因为看见一些你不应该看到的,一时想不开作出什麽事来。」夏雪平瞪了我一眼,然后转过脸去刻薄地说道。

  「我哪有什麽权利想不开!」我吼了一句,想了想,又叹了口气,「你如果真是喜欢,我无所谓。我想开了,你要是真觉得开心快乐……」

  但这话,我是真不想说完整了。

  「哼,要不怎麽说你幼稚?居然还搞得像我背叛你了似的……这算什麽?」夏雪平咬了咬牙,继续道,「我昨天后来也是终于搞懂了:能把自己妈妈当成女朋友似的对待,说什麽长大成人之后要娶妈妈那样的话,那都是三五岁时候的小孩子才会做的事。你的心理年龄也不过是3到5岁而已,我干什麽要跟你一般见识。」

  我把手裡正在整理的材料怒气冲冲地放了下来,拍在桌面上,看著夏雪平。哪知道夏雪平早就绷著脸、微微鼓著两腮咬著牙盯著我。

  这一瞬间我才终于发现,她这是故意的:我此时此刻宁可跟她保持尴尬局面不说话,也不愿意跟她吵架;而她彷彿就像是奔著跟我大吵一顿,才藉口让我帮她整理材料把我弄到办公室裡来的。

  ——我偏不上当!好啊,你不是说我幼稚麽,那我就要跟你夏雪平较较劲,这次我还真想试试,我就不跟你吵!

  于是我用嘴巴和鼻子狂抽了一口气,嚥下去之后继续专心地整理著手裡的材料,而且整理之后,我又装作认真阅读的样子,看了几分钟后,一抬头髮现夏雪平的脸色已经有些微红,也不知是被我这样子给气的,还是为她刚才自己说的那一通话羞红了脸。

  结果这一「装作认真阅读」,我还真看出来点东西。这一本整理好后的百十来页资料,是关于「秦江实业发展责任有限公司」从成立之初到现在,共十四年的资产变迁记录。而秦江实业的大老板,正是被「桴鼓鸣」宣判死刑的高澜,而且秦江实业的注册地址居然是J县而不是F市。不过,这些都不是我感兴趣的;真正吸引我的,是在第一页上秦江实业第一年的公司债权人名单上,赫然写著这几个人的名字:段长岭,慕天择,刘国发。

  前两个都是熟人,J县当年的两大财主,前者是段亦澄的父亲,后者是那个疑似被高澜买凶杀人害死的大老板,他的妻子叫陈美唐,丈夫和儿子死后她就销声匿迹了。但是最后一个名字,实在是好陌生。

  「刘国发是谁?」我问道。

  「谁?」

  我把秦江实业的这张债权人名单摊开放在了夏雪平面前,把那个名字指给了她看。

  夏雪平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字。艾……『那个谁』跟我提到过,他下午给我抱回来的资料裡有很多关于这个人的东西。我还没来得及看呢。」

  我只好把材料拿了回来,从夏雪平手边取了一根装订绳,把资料在桌上叩了叩好让每一页都顺得整齐,然后顺著打好的圆孔把绳串好系紧。弄完这一切,我又好奇地翻了翻裡面的内容,发现这个让人觉得陌生的刘国发,最开始居然是在秦江实业持股百分之四十的大股东。持股百分之四十,而公司的行政首脑和法人居然仍是高澜,那说明这个人对高澜的信任,不是一般的生意合作伙伴之间会提供给他人的。可是这个名字只在历年的财务报表裡出现了四年,然后便无影无踪了;我又特意看了一下公司的收益状况,儘管我金融知识方面挺欠缺的,但是收支状况这方面还能看得懂,前四年的时候,秦江实业一直处于不赚不亏的状况,到了差不多第七年的时候,也就是当秦江实业开始以木料和物流生意打入F市的时候X才开始回本。在这个阶段,高澜的控股比例增长了百分之二十,而段长岭和慕天择的控股各增加了百分之十。

  是不是这三家把这个名叫刘国发的人的股份给瓜分了,我从这些繁杂的保报表和账目上根本看不出来,但我心裡隐约觉得,这个背后一定有故事。我看了一眼夏雪平办公桌上垒得高高的档案袋,认定瞭如果她没时间查的话,乾脆我就去查查。

  我把装订好的材料又递给了夏雪平,夏雪平接过了之后,依旧冷漠得一句话没说。

  「咳咳……那最近,那个封小明,你还在查麽?」

  夏雪平头也没抬,从右手边拿出一本塑料文件夹来,往我身边一丢。打开后一看,那裡是封小明的「情海缘」夜总会包括账目和封小明团伙成员的资料。

  「好吧……看来你都考虑到了。」

  「封小明的案子已经算结案了,这本材料等明天下午,我会派人给你们风纪处送过去一份。之前审讯的时候,有封小明的手下招认,他们跟一些地下暗娼场所也有关系,这就是你们风纪处的职责了。」

  「你看看,你这不也是一口一个『你们』的麽?」我终于捡到夏雪平的一个小辫子,当然不能放过。

  「……无聊。」夏雪平听了我的吐槽,只是白了我一眼,没多说别的,继续记录著什麽。

  我又把自己弄得十分的尴尬,搔了搔头髮,只好试著没话找话:「看见慕天择这个名字,我突然想起来了,我听沈量才说,你最近突然又查起那个名叫陈美唐的女人来了?」

  「……口无遮拦!」夏雪平无奈地小声刀咕了一句,然后对我说道:「说起来,你真的一点都没有注意麽?」

  「注意什麽?」我一脸无辜地看著夏雪平。

  夏雪平很失望地看著我,然后从乱七八糟的档案袋裡把自己的平板电脑拿到了手裡,点了几下以后又递给了我:「这个东西你熟悉吧?」

  平板电脑屏幕上的,是张霁隆发给我、我又转发给了徐远和夏雪平的那份沈福财的人口交易记录。

  「这个我当然熟……」

  「你之前看过一遍没有?」夏雪平又问道。

  我摇了摇头,「我不是把这个都给了徐远了麽?他之前跟我说过,他根据这个破获了很多贩卖女性和逼良为娼的案子。」

  「那总共才几桩案子?」夏雪平把髮梢狠狠揉在手裡,然后指著平板电脑对我说道:「你翻到最后一页,看看倒数第七个名字。」

  「陈……美唐?」我难以置信地看著这个名字,思量了片刻又对夏雪平怀疑地问道:「你确定这该不会是重名的情况麽?」

  夏雪平又喝了一大口方便麵汤,缓了口气对我说道:「首先你看看,陈美唐的真实年龄就写在名字后面,符合那个慕天择遗孀的出生日期;其次,全Y省使用这个名字的女性,总共有七个人,这裡面的三个是不满两周岁的女婴,一个是八十多岁的老妇人,一个还在上幼稚园。剩下的两个,一个是女大学生、一个是女清洁工,没有一个老家是J县、或者跟J县有任何的关系,我跟艾立威举著那两个人的照片在H乡挨家挨户地走访询问,没有一个乡民见过那两个里其中的任何一个。所以重名的情况,基本不存在。」接著,她又开始数落起我来,「你现在是风纪处的负责人,守著这麽一个名单却连看都不看;你要是能多看两眼,这F市害人的地方,估计还能再少上那麽几所。」

  我敷衍地答应了一下,心裡想著的,却是关于那个叫陈美唐的女人的事情:那按照这个思路推论下去,陈美唐是真回来了……或者,她从来就没离开过呢?尤其是经历过昨晚,经历过一场稀里糊涂的酩酊大醉之后,我不禁也开始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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