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要是這具身體還是人類，現在應該還會因為路西★法桑的傑作而惱怒不已，然後最終還會變成一件值得懷念的往事。只可惜陪伴在自己身邊的已經不是那群和自己同甘共苦好些年，一同從無到有建立起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安茲．烏爾．恭公會的同伴，自己的身體也從有血有肉的身軀變成了遊戲內的異形類種族──死之統治者，不僅失去了肉體該有的一切成為一具骸骨，就連情緒上達到一定的臨界點便會遭到抑制，強制鎮定。

安茲除了當下驚覺自己又中了路西★法桑的惡作劇還在納薩力克眾人面前出洋相而惱怒之外，情緒一瞬間飆升超越臨界值便遭受壓抑，感受久違的心理雲霄飛車，還是那種軌道中途斷軌的極限列車，他在強制鎮定的綠光消逝後於一眾僕役及NPC由於自己發怒所以僵直不敢妄動的一尊尊雕像前宣布解散納薩力克內部大集合，從第十層傳送回第九層行走於皇家套房的長廊上，聽聞身後傳來匆忙腳步聲，回頭側眼瞧見不是今日的安茲班而是其他由三名公會同伴共同製作當前負責其他工作在同個樓層清掃的女僕，安茲也才終於意識到自己行為的不妥之處。

從她們匆忙且不安的表情，和平常總是用認真萬分緊盯自己深怕錯過自己一舉一動專注目光相反的不敢直視看來，她們對自己方才在王座之廳的震怒有所知悉，除此之外也對自己不經腦的拋下本日安茲班使用戒指轉移，導致必須讓塞巴斯調動第九層其他業務的女僕前來支援，安茲對當前可能還在第十層努力跑步試圖轉移到第九層追趕自己的本日安茲班女僕和臨時借調由於自己任性導致必須協助本不是自己業務範圍的人造人女僕不又得反省自己的不周。

可是他飾演安茲．烏爾．恭，那名納薩力克眾人心目中的王者楷模，完全不能做出身為上班族的鈴木悟在帶給其他人困擾會有的抱歉反應，這使得安茲內心感到彆扭──就是那種明明這個項目有瑕疵的，但指出將會打亂所有計畫不得不強行掩蓋的罪惡感。

安茲心態猶疑，以至於尊眼窩中的深紅色光火隨著內心的舉棋不定而變得陰暗，反倒讓底下那群過分尊敬至尊卻也每每兀自自我解讀的女僕誤會更深，而且還有著與平常時截然不同的效果。

只是安茲並不明白那時緊急前來支援的女僕撇過頭不正視自己的反應真實源自於何種原因，他一廂情願的認作NPC懼怕氣憤的無上至尊進而錯過，也是比本日安茲班女僕還要早一步轉移到第九層的納薩力克管家到來吸引安茲的注意力。

「安茲大人。」

一道年老帶著一些滄桑卻難以錯認其中鋼鐵意志的嗓音從身後傳來，回過頭安茲就看見納薩力克的管家塞巴斯．強站在那兒朝自己行禮。

他並不像其他由於褒獎而持有安茲．烏爾．恭戒指的樓層守護者，缺乏能夠在公會據點內能夠不受限制任意傳送的道具，外貌年長的地下大墳墓管家若是要在樓層間移動只能倚靠雙腳穿過傳送點到達目的地。

只是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不僅深達十個宛如小型世界的階層，就連橫幅的占地也十分遼闊，若是在遊戲內耐力不過是一項數值，但換到真實的異世界，要能夠在短時間內從第十層轉移至第九層，外表還看不出一絲狼狽，沒有衣著凌亂、皮膚也無半點汗濕，只能說龍人的身體數值非是常人能夠比擬。

「現下是下午兩點四十四分，安茲大人您是否要先更衣然後再回到書房繼續辦公？」

瞧他拿出貼身收藏的懷錶觀看時間一板一眼確認，若不是早已習慣塞巴斯這套專業管家的行徑，他那筆挺優雅的儀態肯定會讓安茲忍不住多瞧個幾眼。

畢竟以現世的標準來看，估計連富裕層能做到也是寥寥無幾吧？

不過比起塞巴斯的儀態，安茲倒是更不懂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管家的提問。

（更衣？塞巴斯為何突然提到更衣？這個時間點通常是自己的辦公時間沒錯，然而這和更衣有何關係？）

已經將魔導國建立的現下，目前安茲扮演冒險者飛飛的時間只會越來越少，通常也交由潘朵拉飾演，除了遇上他無法處理可能暴露的情況需要安茲本人處理，不然這個時間點安茲確實不是在耶．蘭提爾辦公就是待在納薩力克那把豪華柔軟的個人椅上處理納薩力克內部與魔導國龐大且複雜的國務。

──雖然都只是稍微看過然後在雅兒貝德、潘朵拉或者迪米烏哥斯的簽字後面蓋著章而已。

想歸這麼想，但身為無上至尊安茲就算看不懂納薩力克最睿智三人呈上的文書，該一張張審閱的文書都還是會親自過目。除了為了給納薩力克效力的僕役們建立良好的榜樣，也是避免日後萬一有人提其報告書內容，自己卻只能一臉呆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反而落得「我明明都寫在報告裡，但無上至尊明明蓋了章卻沒有看進去」的口舌情況。

運轉死之統治者不存在的大腦，安茲努力回想今日的行程表，思索自己應該沒有忘了甚麼重要事項。

沒有要會見的預約外賓，今天也不是要和歸附成為屬國的吉克尼夫帝國皇帝見面的日子，想不起有特別需要換裝的日程，對女僕們服侍自己換裝向來也不是那麼喜愛，反倒像是訓練自己羞恥心和忍耐力的苦行，所以能避免安茲通常盡量避免。

既然不好直接開口詢問，安茲選擇個穩健的說法。

「不需要，只不過在納薩力克內辦公，不必特別換裝。」

由於神器級的套裝安茲就只有身上這麼一套，個人偏好也不是YGGDRASIL內那類張揚醒目無比的外觀，自己是購買了一大堆沒錯，但也是收藏家性格和不科金聯盟瓦解後的大爆發，安茲現在回想起來還是搞不懂當時的自己腦袋到底在想些甚麼，尤其當女僕翻出一件件誇張到若是公會同伴瞧見肯定會大聲恥笑甚至在地上打滾幾圈穿上宛如人形霓虹燈招牌的外觀。

所以還是這套樸素暗色的神器級裝備最讓安茲感到心安舒適，至少比起那些嚴重讓人懷疑是自己的審美觀出問題還是這個世界的人乃至NPC審美觀都有狀況這樣燒腦質疑，安茲願意維持一千零一件的打扮。

（就是這麼說自己也只有那麼一套神器級裝備啦……）

至於那些穿著在耶．蘭提爾花俏鮮豔無比的外觀就留在會見外賓時候吧，在納薩力克內安茲只想以最讓心靈平靜的方式處理堆積如山的事件。

（只是現在說自己完全放鬆好像也不是……）

視線是稍微往下了沒錯，但幸虧「絕對統治者安茲．烏爾．恭」的角色形象制止方才一瞬間的衝動，安茲還不至於做出掀起法袍確認這檔事，至少不會是當庭廣眾之下──那一瞬間的衝動頂多讓他動了動腳趾，他那已經沒有皮肉的骸骨腳趾。

不過好在這套神器級長袍長到幾乎曳地，直接蓋過他的雙腳連一點鞋跟都瞧不見，所以就算穿著那雙水晶的玻璃鞋，外加腳趾抽搐個幾下，也沒人瞧見絕對支配者不應該有的失態。

安茲不是沒試著將水晶的玻璃鞋取下，然而這件給公會問題兒童路西★法桑修改過的外觀資料牢固程度堪比帳號綁定道具，而且還是那種不會退回至個人空間的那種。

不論安茲是取消整個外觀的顯示，或者選取其他外觀道具試圖替換，水晶的玻璃鞋非但沒有取消、覆蓋，還不動如山有如靜止的高康大。任憑安茲使用任何方法，水晶的玻璃鞋就像程序錯誤不聞不動，導致安茲只能暫時放棄取下路西★法桑製作的問題道具。

刪除外觀道具安茲也不是沒想到，然而在未知的情況下，安茲完全不敢唐突行事。要知道路西★法桑和烏爾貝特桑性格上有幾分的相似，有很大的機會在這惡整人的搞怪道具上加上讓人情感上痛不欲生想要跺腳的劣質設定，不想貿然行動造成更大的損失，安茲也不得不妥協維持現象。

（說起來，應該叫上潘朵拉才對……）

「既然安茲大人如此決議，屬下謹遵旨意。」

對恭敬低垂著腦袋的塞巴斯點頭，遠處傳來的輕微跫音先是吸引安茲的注意力，緊接著他以人類無法辨識、成為異形種後才有的優越視力捕捉到遠在長廊另一頭匆忙奔跑過來的本日安茲班女僕。

她的衣著凌亂，神色慌張，和平常展現的優雅端莊相差甚遠，而她在足以瞧見自己的距離連忙慢下追趕的步伐，安茲非常肯定她是望見自己和塞巴斯才趕緊慢下步伐，因為自己和她的眼神正巧對視，而她的視線落在自己身旁也就是她的直屬長官之後更是臉色大變。

安茲很能體會女僕當下的感覺，所以就算她慢下步伐，改用不怠慢下又能保有一定限度禮儀的快步往自己身邊移動安茲甚麼也沒說，他只是舉起手然後使用＜訊息＞的魔法。

「潘朵拉．亞克特。」為了不讓接下來的雜事一忙而忘記，安茲選擇先連絡他創造的NPC。

「──父親大人，您呼喚我是有何要事需要我效力呢？請恕我斗膽猜測，是否是水晶的玻璃鞋？」

「嗯。若你現在沒有其他要事，就到我位於納薩力克第九層的個人房間來。」

「這是我的神的旨意，我立即就動身前往！父親大人！」

感覺好像又聽到了一長串的德文出現在耳邊，要是有眉頭這種東西，安茲肯定現在是擺出皺眉的樣子吧。不過他也只是將手從顴骨邊抽離，然後看著自己的手骨靜默，直到內心那種彷彿哽住不上不下的感覺消散，他才對遵守禮節等待自己＜訊息＞結束的執事開口。

「……塞巴斯，雅兒貝德是否還在王座之廳處理剩下事務？」凝視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執事的取代死之統治者空無一物深邃眼窩的幽紅光芒閃爍微弱光芒。

「是的，關於魔導國國慶還有細節部分需要交代下去，雅兒貝德大人還在和其他守護者們商討細節。」

「是嘛……？」

估計是捕捉到無上至尊非是以肯定而是幾近消散的語尾，塞巴斯頭垂得更低，以更恭敬的姿態請主人饒恕自己的多嘴。

「安茲大人，您是否有事情需要轉告雅兒貝德大人？若是如此……」

「只是無所謂的事情，塞巴斯不需掛懷，若是需要，我會親自傳訊雅兒貝德。」

示意讓塞巴斯和終於回到正確位置的本日安茲班女僕跟上，安茲行走於第九層的皇家套房長廊，一邊思索著先前被自己丟到腦後該如何處理的棘手國慶問題。

（……果然還是釋放煙火最好嗎？）

想到守護者們各式各樣在安茲看來匪夷所思的提案，為了國民的心靈、健康著想，安茲覺得將現世的那一套拿來應用似乎是最恰當的方式。

（畢竟是每個國家的基本慶祝流程，只要自己稍微找個代替煙火的魔法或者道具的話應該沒問題吧？就不曉得寶物殿內找不找得著……看來還是必須問問潘朵拉──）

沒有讓隨伺的女僕開門，想得入神的安茲完全忘記扮演無上至尊的自己應該注意到的細節，他開啟了在以往和現在其實都有所謂自動功能的門扉然後跨進自己位於第九層的個人房間。

「安──茲大人！」

是驚愕也是驚嚇。

沒料到潘朵拉已經等在房內，開門就見自己創造的二重幻影以誇張的演技表現迎接自己，對此毫無心理準備的安茲內心受到實實在在的驚嚇，連帶使他抬起的腳步因此下意識收回。但或許就是這個動作，讓他踩中自己的長袍導致重心不穩，進而向後的身軀整個偏斜。

原以為自己就此狼狽摔倒，安茲沒有眼皮的眼睛在一瞬間感受到眨眼時才有的短暫黑幕，但隨著橫於腰部的強而有力支撐以及之後不容抗拒的攬回，完全抵銷失墜感，可取而代之是壓在胸前的厚實堅硬和溫度。

「安茲大人您沒事吧？」

定神一看是一往輕鬆便能俯視的臉孔和自己平行的貼近，雖說自己已經是不死者，對於怪誕等事物已經失去常人會有反應，然而二重幻影沒有五官的臉部在近瞧時候仍有幾分詭異，更何況是如此貼近到幾乎鼻尖貼著對方光滑如蛋頭的情況之下。

「……」

腦袋裡才冒出也未免太貼近的念頭，緊接著卻是潘朵拉、自己所創造的黑歷史賦予的強烈衝擊，讓安茲感受到強烈的精神鎮定。

「阿～您那如同美麗水晶的雪白身骨彷彿一摔就會碎裂～」

就如同歌劇舞台的男主角，拯救無上至尊免於蹌踉的潘朵拉執起安茲的手，在那由於拉起不由得完全露出的手骨上頭印下一吻。

「我的神沒弄傷實在是太好了～」

潘朵拉．亞克特聲音十足深情，搭配那親吻後頭顱稍微上台的角度和視線，應該會讓所有具有少女情節的人酥麻不已，然而納薩力克寶物殿領域守護者卻讓納薩力克的絕對支配者無上至尊安茲渾身散發綠光又迎來一波新的精神鎮定。

TBC

小说相关章节：仙杜瑞拉的蒼藍剔透仙杜瑞拉的蒼藍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