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畜博览会每十年一次，大约就在每个年代的第六或者第七年，既然现在这届是第23届，说明已经开过整整22届了，换言之也就是说，第一次博览会居然是200多年前的事了！我亲自经历过的就两届，一届现在这个，还有上届在南千岛群岛，我两个舍友丹顶跟极乐就死在上次，想想居然十年了。上上届的亚马逊雨林博览会我只是有所耳闻，金丝跟伶鼬参加过，那时候我们都才六七岁。然后……再往前的……我就一点耳闻都没有了，有所耳闻或者亲自参加过的人不知道有几个活到现在的……”

　　“这么算才三十年，不至于老死吧？”我问。

　　“不是说老死，我们这个行业就这样，不管卖人还是被卖的，寿终正寝的很少。唉，也不是我们这个行业，我现在是珠宝业，老觉得自己从来没离开过学校似的……”

　　我跟弹涂聊着天，坐在她的宾利车里前往开幕式会场。整个洋盐市都热闹起来了，戒严了几条主干道当步行街，人们纷纷走上街头，有票的直接进入主会场，没票的则聚在几处露天转播点，挥舞着荧光棒，盯着闪动的大屏幕，脸上挂着兴奋的表情。

　　我们的车经过南城海鲜大广场，硕大的显示屏正在播放博览会宣传片，屏幕下方人头攒动，不知聚集了几千几万个，五颜六色的灯光映照着他们的脸，工作人员都在紧张地维持秩序，可见这次活动也是策划已久了，要不是遇见弹涂，我们也会在这里观看直播，因为我们买不起票。

　　“我老公就在这儿看呢。”

　　“也挺好，挺热闹。”

　　我们的车破例驶上戒严道路，一圈摩托车依然护着我们，广场上的人群偶然间看到我们，也全都高喊着欢呼起来。

　　“少女之液！”

　　“少女之液！！！”

　　“哦哦哦！！！！！”

　　弹涂赶紧摇上窗户，避免更多人看到她，我看看她胸前的大钻石，仿佛在暗中也闪闪发光。“库里南宝石矿场”是这届博览会的首席赞助商，是不折不扣的大金主，几乎所有博览会新建设施上和相关宣传节目最后都有她父亲的企业的商标，也包括这辆宾利的车门上。

　　弹涂说：“车窗外的这些人熟悉这个商标，熟悉这家公司，但他们不感兴趣，甚至对我也不感兴趣，他们想看的不是我，而是我胸前的这颗少女之液。唉！少女变成了少妇，然后又变成母亲，总有一天还会变成老妈子，变成一堆稀巴烂，但是少女之液不会，它永远保持着最纯真，最明亮，最引人注目，最璀璨辉煌的状态，这也是为什么人们会对它如此向往。”

　　我心里咯噔一下，抿着嘴不说话，弹涂似乎看穿了我的心事，问我一句“怎么了？”

　　“没……没什么。”

　　我叹了口气又说：“咱们女人又不是只有少女时代才能光辉璀璨引人注目，就算变成老妈子一样能活得很精彩！”

　　“嗯……女人……”

　　弹涂不再看我，转而抚摸藻儿的头发，藻儿跟了我们一整天，有说有笑，直到太阳落山之后才逐渐沉默，手臂也有些发抖。

　　“女人啊……你说这话真是一点也没错，我真想再揍你一顿，这里没有‘咱们女人’，算得上是女人的只有你一个。”

　　“你……弹涂……”

　　“库里南先生说要撕毁，我说千万不要，他说那就交还给我，我说也好，毕竟我负责家族财产的保管，这张纸也算财产之一吧。”

　　弹涂边说边从镶满钻石的名贵手包里拿出一张纸，小心翼翼地张开，标题写着四个字——食用契约。

　　“你还……你还……！？你儿子都……三岁了吧！？”

　　弹涂打开窗户，戴上墨镜看向窗外，镜片反射着五颜六色的节日彩灯。于是我也不再说话，静静地看两侧的风景。汽车驶上滨海大道，一路向北，左侧的店铺很早就关了，人们结束一天的工作准备迎接庆典的到来，右侧则是漆黑的大海，涛声不断，我打开另一侧窗户，对流进入车厢里的是凉爽的海风。

　　偶然看到海边一座豪华拱门，门上原本应该发光的招牌已经亮不起来了，借助路对面的灯光可以看到五个大字：航母大酒店。然而向远处望去，拱门后面只有一条无人靠近的空旷码头。路过拱门的时候弹涂扭头看了一眼，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金丝的船原本就停在那地方。”

　　“嗯，我知道，就是白大夫开走的那条。”

　　“上届博览会竞技比赛你跟Z叔都在现场看了吧？你应该记得我那几天一直不舒服，但是后来我也不错眼珠地把录像都看完了，我其实就想看看，她们是怎么把这条船赢下来的。听说这届博览会还有竞技比赛，而且持续时间更长，不知道是怎么一种形式，我真有点报名参加的冲动……”

　　开车的人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和弹涂说了句话，弹涂也回他一句。汽车疾驰在本已封路的滨海大道上，道路左侧不再是低矮的小店，建筑越来越豪华，藻儿说是已经进入圣玛丽安娜租界了，右侧也不再是光秃秃的沙滩，逐渐进入码头区，可以看到不少私人游艇，还有一些灯火通明的大游轮，其中最巨大的一艘就是租界主人最宝贵的财产，养殖船圣玛丽安娜号。码头广场上也竖着一块大屏幕，广场摆满了餐厅桌椅，坐着衣着华丽的人，穿白衬衫黑马甲的服务员们穿梭其间，托着一盘盘香喷喷的牛排薯条和一杯杯凉爽的艾尔啤酒，供人们在观赏直播的时候享用。

　　“一会儿晚宴结束之后，我想找人单独再陪我喝两倍。”

　　“金丝姐姐她们呢？”

　　“金丝跟伶鼬啊……她们还真不是什么喝酒的好对象，酒精能让我忘记一些事，但是跟她们喝怕是只有反效果。跟她们喝……跟她们……”

　　弹涂哆嗦一下，表情稍微有些抽搐。

　　“……毕竟我最想忘记的事没有一件不是跟她们有关的。”

　　我看小帅哥哥一眼，小帅哥哥点点头，于是我跟弹涂说：

　　“那好吧，晚上我陪你坐坐。”

　　谈话中，汽车驶向一座五彩斑斓的庞然大物，本届博览会开幕式举办地，年初刚刚竣工的环形大建筑——海盐斗兽场。

　　四万多个座位早已坐满了，弹涂直接带我们来到包厢，同一间包厢里还坐着一些其他VIP会员及其家属，也有来自金丝雀城的。

　　“阿文哥哥！”

　　“柑夫人怎么来了？”

　　“弹涂带我进来的。金丝姐姐她们呢？”

　　“给你望远镜，金丝跟伶鼬在主席台上。看见了吗？肉畜协会永久理事会一共八席，上届你去过应该知道，最中间是老莫尔肯·弗朗西斯，他右边是第三五七，左边是二四六八，第八席就是金丝，伶鼬是以配偶的名义坐在旁边的，后边用铁链子拴着的就是她的两个孩子。”

　　大肚子将军比十年前老了点，但是肚子依然很大，满面红光，他身边是和我同龄的黑袍少女，以及瘦削的沙滩服老头李之尚，分别是第二第三席。第四第五我不太认识，看起来很年轻，好像不是十年前那两个人，果然席位也是可以传承给下一代的。第六就是弹涂父亲，闪闪发光的钻石下面是肥胖的身体和乌黑的皮肤。第七就是大胡子船长，胡子稍微白了一点，十年前我和死处男壮着胆子到他的展厅参观过。第八当然就是金丝姐姐，唯一没有改变外表的人，依旧穿着小动物学园校服，伶鼬姐姐穿着礼服裙坐在身边，果然就在她们身后一对赤身裸体的男孩女孩被拴在铁链子上，四肢着地在有限的范围内爬行，我在金丝雀城见过他们几次，也都是这副样子，这是伶鼬姐姐的教育方式，在成为人类之前要先好好地当畜生。

　　阿文哥哥跟我说：“咱们隔壁包厢坐着一堆国家首脑，美国总统也在里边。这是第一届以合法名义向全民开放的博览会，天数是上次的六倍，参观人数却可能达到几百倍，预计在3000万左右，至于相关电视节目、网络宣传，那当然是全世界80多亿人都能接触到了。这次规模如此庞大，如此“明目张胆”，科斯林起了不少推动作用，当然最大的推动力还是三年前金丝和UNGMC的全面和解，UNGMC退让了很多步，条件就是金丝雀城的永久中立，永不卷入任何战争。”

　　弹涂笑了笑，我也笑了笑，就连阿文哥哥自己说完也笑了笑。闲聊几句，大约七点左右，大肚子将军站了起来，嘈杂的会场很快安静下来了，随后代表肉畜协会的另外七名领导者也站了起来，将军举起话筒说：

　　“女士们，先生们，来自世界各地的朋友们，这是来自可食用人类产业促进会的问候：欢迎参加第23届国际可食用人类博览交易会！允许我重申这次博览会的口号：‘新的起点，新的秩序！’这不仅是一句口号，这是我们在今后的94天里将要努力建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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