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客棧後院的小徑前行，殤不患順著店小二所說的路線，尋找藏在後山的溫泉池子。

小道深幽，林間點點螢火受驚冉冉飛起，像是在夜裡突然點亮一顆顆的星辰，畫面美不盛收。他順著螢道的方向一路前行，走沒多遠，就感受到暖暖的熱意撲面，不遠處氤氳的白煙裊裊上翳。

此處地勢偏高，樹影層層疊疊，不特意走上來是看不見這裡情況的。因此客棧的主人也沒特地將之圍起，只簡單的用竹簾與紗幔，將池子與更衣間隔開。

薄紗垂簾，鎏金水口，白石鋪路，配合周遭的蟲鳴鳥叫，顯得別有風情。

殤不患只花了幾秒感慨一下有錢人的風雅，便隨處找了個乾淨地，褪去身上層層疊疊的衣物，解開高束的冠。

反正這裡只有他一人，衣服放哪也沒人在意，不如近些便利。

「呼……總算可以放鬆一下了。」自胸肺中吐出一口濁氣，捏捏緊繃的頭皮，殤不患一邊活動著筋骨，一邊從一旁的大木桶中舀水，潑在自己身上。

桶子裡的水偏冷涼。但是對皮粗肉實的練武者而言，這點涼意也算不上什麼，嘩啦啦地就將自己從頭到尾先打濕了一圈。

他在進魔脊山之前，早已經餐風露宿了好幾天，又在魔脊山被砂石刮了好幾晚，沾上一身的土，沖下來的水全都是濁色。

還得配合著桶邊的皂團，將自己洗洗刷刷，接連沖了好幾次才終於沖出了乾淨的清水，卻也讓被太陽曬出色差的兩色肌膚更加顯眼，在一旁的銅鏡之上，顯出了兩個層次。

跟蜜色的臉龐不同，自脖子以下到腳趾尖都較為偏白，但好在殤不患的肌底本就偏深，色差也不算相差太大，不至於看起來太過好笑。

他看著鏡中的自己，摸摸臉龐，又想到殺無生那過於好認的臉，突然想到去買兩頂紗帽或是斗笠擋住自己跟殺無生的臉，避開麻煩的可行性有多高。

……但也不知道無生會不會配合。

眨眨眼簾上的水珠，殤不患有些過度操心的想。

不過想得再多，也得明天再說了。畢竟這方圓百里，恐怕現在也找不到人願意做他跟無生的生意。

抓抓腦袋，光著身子撥開一層層的紗簾，殤不患一腳跨入熱燙的溫泉池裡。直到透明的泉水漫過肩膀，才在溫熱的池水之中伸著懶腰，舒展手腳，自喉間溢出一聲舒服的歎息。

自從抵死不跟凜雪鴉一起行動之後，他也已經很久沒有泡過溫泉了。

先前不知是為了讓他們一夥人好好相處，還是凜雪鴉個人的生活奢靡？前往魔脊山的一路上，凜雪鴉沿途所安排的吃穿用度皆是上上之品，非一般人所能有的開銷，可說是侵蝕人心的糖衣炮彈。讓他不免對凜雪鴉這個人起了好奇，進而對其他人打聽關於鬼鳥的事……

只是，現在想來，也難免覺得當時的自己可笑。

恐怕連自己會有的反應與疑問，也全都是凜雪鴉放任自己迷惑他人的煙霧彈吧？難怪無論是刑亥或是狩雲霄，都對自己提出的疑問那種反應了。

不吃一塹，不長一智。

被騙之後，就會懂得對這類的人更加敬而遠之。

如此說來，或許會這麼心軟的就同意了殺無生的同行，在某程度上來說，也是天涯淪落人的親近感吧？

還有就是忍不住擔心現在的殺無生若真對上凜雪鴉，會不會又被騙得慘烈。

潑了一把熱水在臉上，殤不患心情複雜的想。

能成為讓別人反而擔心惡人安危的男人，某種程度上來說，凜雪鴉也算是天下無雙的英雄好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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