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落盡

Written By 夜汊

其一

「你知道的吧？

　據說在彼岸中如火蔓延的他們，能喚醒遺失的記憶。」

其二

秋人推開了浴室的門，又順手帶上，霧面玻璃映著熟悉的人影。瑞仍站在花灑之下，以浴巾簡單擦拭自己的身體，似是完全不介意他的到來。

『你淋濕了。』

她微笑說。

他輕輕的用雙手環住她的腰，在左側的頸線上烙下一個吻，隨後向上含住耳垂，小心地吸吮。愛撫雙乳的手指十分輕柔，謹慎又隨意地劃過，像試探又像疑惑，她胸前的色澤在水霧之下介於緋色與絳紅。

『這樣子可以嗎？』

瑞沒有回答他，但手上的浴巾早在不知何時被遺落在白色磁磚上。在微潮的季候裡、微明的小燈下、帶著微醺的香氣，與逐漸加深逼近窒息的呼吸相依。

『天亮了。』

她說，分不清是說給誰聽。

微涼的清晨，曙光才剛穿過薄雲與玻璃窗格灑在房裡，瑞的身影已經出現在窗台上，石蒜色一字領針織毛衣在一片木色書櫃中顯得格外顯眼。低著頭顧著看書也沒看難得比她晚醒的他，陽光落在白皙的臉側，順便替她的唇染成了溫暖的橙色。

感情可以慢慢培養，感覺卻要一眼對上。

畢竟是過了瘋狂歌頌愛情的年紀，連情事也是帶著慣有的步調從不膩味的循序漸進。秋人快速地套上衣服，將剛泡好的花茶放到窗台邊的小書櫃上，順手插上新栽的曼珠沙華，拉開椅子繼續辦公。比起浮誇的情話，他更喜歡現在的感覺。處在一個空間，知道彼此都專注於眼前的事，偶爾抬頭與她對上眼，會心一笑。

『秋人？』

不知何時她已經離開窗台，從他的背後伸手輕輕攬著貼上。秋人手上的沾水筆頓了半响，直到墨水滴落在紙上成了墨漬，他才無奈的擱下筆，將手覆於她的手上，才說。

「這樣我會捨不得放開妳的。」

其三

『秋人，請聽我說。』

瑞熟練的揭下他的衣裝，上面的疤痕看來總是這麼怵目驚心。秋人感受著消毒水帶起的微涼與刺痛，他將視線轉移至無名指上的祝福，那樣可以讓自己好過些。

『你對於自身可能傷害甚至致人於死這件事反覆自責，這代表了你的溫柔。

　帶領著夜光之花前行的你為什麼總想著自己只能成為傷害他人的利刃，而不是在抵禦的同時化作盾與藥。傷害他人與守護他人，以你的立場來說這本質沒有區別，既然如此為何不向好的方向看去，那樣顯的更棒些。』

瑞，妳有著我無法比擬的純淨。她走入他的視界裡，落在他身上的每一次短暫接觸都像樂章裡的音符。

『玫瑰帶刺仍使人喜愛，作為天上之花的你更應自豪。』

這時的瑞仍在替他的手重新纏上紗布，他制止了她的動作。秋人凝視著那雙琥珀色，鬼使神差的在她的無名指上落下一吻。

秋人想起了曼珠沙華田裡，瑞的笑容。弧度完美的驚心動魄。

非常不可思議地。

明明已經過了這麼久，於夜光之花中反覆地自我質疑，卻在她看著曼珠沙華時以笑容燦爛的模樣告訴他說它們很美那刻，獲得了無數次救贖。

『我喜歡天藍色，但生物貪戀太陽只會被它灼傷。我想承受妳所有的悲傷，如此一切只因妳的笑容能在彼岸花叢中綻放。』

秋人說。眼中的石蒜花色像蔓延開的火焰。

晦暝的言語逐漸清明，在她的眼中他讀到水波蕩漾。秋人的手正悄悄越過裙擺滑入，在大腿內側試探，指尖與肌膚繾綣地細語並再深入。她眼尾的餘紅逐漸漾開，像極了盛開地曼珠沙華。

『請再呼喊我的名，瑞。』

『只要你期望，無數次。』

每個晨光初露的時分總會不經意想起一些東西，秋人凝視著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隨後又閉上了眼，薄明時分的微潮仍帶著極深的倦意。

其四

『Lycoris……radiata……』瑞靠在秋人胸前仰首，低聲喚出另一個名字，『紅花石蒜、曼珠沙華。纖長而蜷曲的花瓣，如火蔓延、絢爛壯觀的彼岸之花，這些是你，秋人。』

她目中含笑，眼尾勾起一片風情，雙頰緋艷。

『是我。』秋人微微抬起瑞，放下，自己則往前一頂，輕柔的動作卻更似纏綿，『當看清不同於燎原火般艷麗下的致死之毒，妳曾否後悔過？』

『不，你非常美麗。花開葉落，葉綻花謝。朱紅與碧綠，如你的模樣，如我停駐於此的原因。』

瑞輕笑出聲，在旖旎的氛圍中看過去妖冶而誘人，但從唇角一點一點漾開的笑意，卻渲染出別樣的動人。秋人被一陣奇異的情愫捲動，遂而俯首輕輕囓咬她的唇瓣。他們的神經要開始去承受一波波狂浪，或者熟悉，或者陌生，且又甜美的震撼。那是介於過去與未來的、以及繁榮與蕭索的空間。那裡從來都是他們引領彼此共舞，不會有人也不許有人偷看，那個空間只容許兩顆心共鳴與顫動。

不曾滿足於淺嚐即止的包覆，雙手扶著她的髖部，下身完全埋入她的花徑。開口，聲音有些低啞。

『如我的願望。』

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獨自主持著年尾的慶祝。華燈沿著維拉斯汀的街區蜿蜒而上，舉國盛大的慶祝，陷入歡騰的氣氛。他被人民簇擁著，像是走過了人生無數次的喧囂。

「秋人，你看起來好像不對勁，要不要休息？」

大概是意識到他的恍神，里昂露出有些擔心的神情，他的手在秋人面前比畫了幾下，秋人搖了搖頭，輕輕的撥開他的手。

他被人民簇擁著，像是走過了人生無數次的喧囂，然而晦暗的歲月深處卻是她刻劃的痕跡。她將在哪個角落出現，又將在哪個角落淡去；像是無所不在又像從未存在，一如他記憶深處搖曳的赤紅。

子夜時的大鐘精準地敲足十二下，各族準備的煙火準時施放，秋人卻避開了所有人，獨自過了橋，落坐於森林前的河岸旁。

活的太久也變的容易放棄。秋人望著隔岸煙火，終於選擇淚流不止地同時，不再試圖分清記憶中她的模樣。

其五

「秋人？」

來自瑞的呼喊。熟悉的令人驚愕。

秋人望向遠方的薄暮時分，夕日鑲入了天空，留下鋪天蓋地的赤紅。微涼的猩紅擦過頰邊，本以為是自己的血，定神一看才發現是漫天飛舞的碎花，來自彼岸。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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